女娲的神话我们听了许多,大多以女娲造人为蓝本,然而不少典籍中还是将女娲化万物提了出来,比如在《说文解字》中就明确提出:“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而王逸在《章句》中所说的“一日七十化”就能看出女娲在众生心中的地位。
故而,这位创世女神、救世女神又被人赋予了创造万物、创设文明的职能。而今天,我们在敬仰这位女神的同时,也在试图寻找她究竟创造了什么,存于世间的众生还在享受着她怎样的馈赠。
女娲被后世赋予了许多功绩,但是除去拯救苍生使世人得以安身立命得以发展之外,有一项功绩是我们不得不去在意的,那就是女娲创造了乐器。在古代,乐器是礼器的一种,钟、铙、鼓、钲、磬皆属于此。中华“礼乐文化”的形成来自于祭祀文化,而祭祀文化的形成源于远古时期人们信仰的宗教与巫术。后世也有传说将女娲视为远古巫神教的主神,若女娲是当时宗教的巫女,那么在举行巫术活动时必然也会用到乐器。研究发现,在远古时期,狩猎围捕、信号传递、祭天祷神、战斗助威或庆典舞蹈等都与发音工具或节奏音响紧紧相连。而乐器最初应该是与狩猎围捕或者驱赶野兽有关。在石器时代,人们用捕猎或战斗的坚固石头发出响声,或者用手中的石斧敲击器物发出巨大的声音,因此我们大概能推断出最古老的乐器可能是打击乐器。
在大地湾三期出土的文物中,我们发现了这样两件器物,第一件是较为完整的桶装陶器,被定为陶鼓。同时,在大地湾同一时期出土的陶器中,这种陶鼓数量稀有,被复原的也仅有这一件。这件陶鼓由泥制橙黄陶烧制而成,若将口部蒙以兽皮置于平地正好可以屈膝而鼓之,颈部的三个角装倒钩钮正是为了挂置兽皮而特意设置的。[4]第二件是一个泥制红陶的空心球,表面打磨光滑,空心内有少量白色粉末及6粒大小相等的小陶丸,它应当是当时的一种打击乐器——陶铃或沙锤。[5]
大地湾文化三期属于仰韶文化中期,距今约6000年,在发掘的遗迹中,这种鼓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制式相同,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当时鼓已经是宗教祭祀所用之物,众人共同击鼓成为仪式。而远古时期有通天之能的定是氏族中权威之人,如果女娲是当时的氏族代表,就会用巫术或者祭祀的方式与天交流。我们可以想象,在数千年前的大地湾地区,巫者女娲在鼓声之中祈求着上天福泽众生。
或许这就是女娲创造乐器的真正来源,然而诸多古籍之中又提到了“笙簧”这个东西。笙簧在如今只做乐器“笙”来讲,“簧”作为乐器之中的簧片来说。就目前考古发现来说,还没有发现与“笙簧”有关的内容。
然而《博雅》引《世本》云:“女娲作笙簧。笙,生也,象物贯地而生,以匏为之,其中空而受簧也”。《博雅·释妄》云:“笙以瓠为之,十三管,管在右方。”宋朝时《尔雅翼》云:“匏在八音之一,笙十三簧,竽三十六簧,皆列管匏内,施簧管端。又以为饮器。”元朝《佛祖历代通载》第二卷云:“女娲氏,姓风,伏羲之妹,能变化万物也。造笙簧(长四尺。列管匏中施簧。大者十九簧小者十三簧。竿三十七。簧长四尺二寸。用竹为之。形状参差如鸟羽。)”由这些典籍看来“笙簧”有一个主体便是“匏”,“匏”就是我们常见的葫芦。而葫芦一直象征的是“多子多福”,更重要的是葫芦的样子不仅像是一个肚子滚圆的孕妇而且类似女性的生殖器官。母系社会,人以象形为准而对葫芦产生了生殖崇拜。女娲所作之笙簧有着深刻的象征意义,作笙簧乃是一种乞生巫仪,“女娲作笙簧”,整则神话象征性地表达着先民对两性交合方能生人的认识。后世种种与笙簧有关的民俗事象恰恰是生殖母题的世俗化流变。[6](图九、图十)
在大地湾出土的陶器中不乏葫芦瓶,先民烧制葫芦瓶时或许也报以乞子的愿望。“匏”之爱自古便有,到现在甘肃都有一种有名的民间技艺“刻葫芦”,人们对葫芦的喜爱没有减少,这种情结一直遗存在中华民族整体的意识之中。
图九 (来源:大地湾博物馆)
图十 (来源:大地湾博物馆)
无论是鼓以通天之声还是吹以繁衍之笙簧,都是对未来的美好祈求。女娲氏的诸多事迹都以神话流传下来,后世还出现了伏羲与女娲在大洪水泛滥之时是因为葫芦而得以存活的神话故事。神话中,天灾到来,人民尽死,二人为了人类繁衍而在安伏川显亲峡合婚。伏羲与女娲的合婚神话使得女娲成为婚姻匹配牵线搭桥的媒人。之前说到“女娲”,不论从名字由来还是其最初的图腾意义来讲,都与女性生殖崇拜有关,所以“女娲”自然而然就被赋予了处理两性关系的职责。《绎史》卷三引《风俗通》云:“女娲祷祠神,祈而为女媒。因置昏姻。”女娲不仅仅做了媒人,她还制定了习俗。《路史后记·卷二》云:“以其戴媒,是以后世有国,是礼为高媒。”《路史后记二·余记二》云:“高媒古祀女娲”。可见女娲对婚姻高度重视,甚至为此制定了行聘礼的制度,这个制度从古一直流传至今。然而对于女娲创立婚姻制度的说法,或许是后世拥有此制度后才赋予其中的,但从母系氏族的习惯与女性在繁衍生命的重要程度来看,这一说法一直在流传。据说“娲皇故里”陇城镇的村民们,每逢正月十五凡新婚的夫妇,不论谁家都要带着新郎新娘从陇城镇的南门里走进去,再从城的北门里走出来,意在:走进鸳鸯门,结下鸳鸯心,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每到农历正月十五日的元宵之夜,青年夫妇都要用纸剪一对鸳鸯,捧着去到女娲祠上香,意在女娲为媒,天地为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7](www.daowen.com)
女娲的功绩除了创造乐器与建立婚制以外还有很多,我们可以从天水伏羲庙中的伏羲女娲浮雕中看出,二人设立了规矩法度,也可以从大地湾一期出土的炭化稷标本看出那时的女娲氏已经开始了粮食的种植,将我国北方旱作农业的起源时间上推了1000年,更不用说什么止洪水补苍天之类的神话。
然而随着另一个时代的到来,女娲的神话变得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神话,女娲也慢慢地从“娲皇”变成了“女娲娘娘”。西汉时期《淮南子·说林训》中讲道:“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女娲的神话中渐渐加入了其他人物,《淮南子》中叙述人类的诞生是因为黄帝将人分为了男女,上骈为人赋予了耳目,桑林为人创造了手臂,之后女娲创造出七十种不同的人。东汉时期高诱为这一句做注云:“黄帝,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时,化生阴阳。上骈、桑林,皆神名。女娲,王天下者也,七十变化,此言造化治世非一人之功也”。汉朝之时,女娲造人的神话就已经开始有所变化了,女娲不再是凭一己之力造人而是有了其他天神的帮助,黄帝在此注中已经被列为天神。黄帝作为部落的首领,所处的时代是公元前2600年左右,女娲所代表的母系氏族在5500年到4000年前逐渐衰落,由此可看出父权社会随着人类生产生活的逐步发展,以及农业、手工业的不断进步渐渐代替了女权社会。女权社会的逐渐衰落使得人类的崇拜也有所改变,上古的神话中便有了另外一位创世之神“伏羲”。根据典籍的记载来推断,伏羲可能就是“庖牺氏”,庖牺氏与女娲氏共同出现在《列子》中,可见两者的地位是相同的,甚至庖牺氏还前于女娲氏。从《长沙楚帛书甲篇》看到这样一句话:包戏(伏羲)“居于脽”,“取女”。可见在这一部最早的创世神话典籍中就讲述了伏羲与女娲成婚的故事。母系氏族的衰落使得神话也随之改变,女权社会更替之后父权社会成为之后主要的社会发展形式,至今我们依旧处于父权社会。所以处于父权社会的后世为女娲的神话添加了另一位男性远古之神,女娲以其妻子、妹妹等形象与伏羲一同出现。作为蒙昧时期对女性生殖的崇拜,人们所熟知的远古女神仿佛就只有女娲而已,可父系氏族的神话不仅只有伏羲,之后的多数神灵也大都以有力量或者有特殊能力的男性形象出现。由此是不是可以认为母系氏族与之后的父系氏族并不是一个整体,女娲氏之后有很多氏族分裂开了?
父系社会初期,人类还是以氏族分居,没有似黄帝、炎帝时期成立的部落联盟。然而这些氏族便全以父权为主了,他们共同继承着“庖犧”这个名号,也就是伏羲,伏羲的父权代表形象便从那时开始建立。可是汉代的《遁甲开山图》提到:“女娲氏没,大庭氏王,次有柏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混沌氏、昊英氏、有巢氏、葛天氏、阴康氏、朱襄氏、无怀氏,凡十五代皆袭庖犧之号。”在女娲氏没落之后出现了“大庭氏”。“大庭氏”在《庄子》与《左传》中均被提到,而在大地湾这一片水土中的“大庭氏”究竟是怎样一个氏族呢?(图十一、图十二)
图十一 (来源:大地湾文物保护研究所)
图十二
巨型建筑基址
图十三 大型主题雕塑《伏羲女娲》(来源:兰州华夏人文始祖园)
大地湾晚期的遗址中有这样一些房屋遗迹,F405、F901、F411等遗址皆是一些大型房子,每一个都在200平方米以上。遗址中编号为F901的建筑是大地湾的标志建筑,是中国史前时期面积最大、工艺水平最高的房屋。这个总面积420平方米的复合式建筑,开创了后世宫殿式建筑的先河。更为神奇的是,在面积达130多平方米的主室,地面由一种类似于现代水泥的混凝土铺就。F405遗址,是一座有三门开和带檐廊的大型建筑,其房址面积270平方米,室内面积150平方米,平地起建,木骨泥墙,其复原图为四坡顶式房屋。这一房屋的规模在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中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大地湾遗址的房屋多采用白灰面多种柱础的建筑方法,充分显示了当时生产力的提高和建筑技术的发展。如此令人慨叹的大型建筑在大地湾被发掘,古籍中记载的继“女娲氏”之后的第一个伏羲氏族分支“大庭氏”就这么惊现于世。在当时,如此之大的房屋建造工程,只有强壮的男人才能胜任。
大地湾博物馆全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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