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乡村女性秧歌戏及其演变

乡村女性秧歌戏及其演变

时间:2023-08-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时间:2007年5月6日下午地点:定州市翟城村村委会主任米洪杰家受访者:常俊果、米洪杰访问者:江棘、郑清坡常:现在庙会没有秧歌。秧歌第四代老艺人常俊果接受本书作者采访常:没有。咱1967年到保定演《三告状》,这都是过去的现代戏。他们上省门口,人一看以为是要饭的,不让他们进,他们就在门口坐着,坐了三天三夜以后才接见。常:有区别,1956年以前,为什么说三把老轳两把井的,这有三个井架支起一个门扇来,就可以唱。

乡村女性秧歌戏及其演变

时间:2007年5月6日下午

地点:定州市翟城村村委会主任米洪杰家

受访者:常俊果、米洪杰

访问者:江棘、郑清坡

常:现在庙会没有秧歌。庙会的戏也看村里订什么戏。

郑:秧歌戏现在有哪儿的班子?县城的?

常:县城没有班子,现在都是私人组的。县城的都已解散了。

郑:现在是不是成立个秧歌研究会?

秧歌第四代老艺人常俊果接受本书作者采访

常:没有。秧歌恢复不是这个秧歌,是老太太们老年协会里扭的秧歌。县城里的是1987年解散的,我1987年下的班,在家里闲了两年,1989年才分到(新华书店)上了班。

江:那您是当年定州市剧团的啊,我们就是打听到您,听说您是当年的名角。

常:从1983年以后就排现代戏,排那个《太行深情》,省里面来人给排。

江:不是说秧歌戏都是老戏吗?

常:老戏!它这个舞台上的东西,都跟京剧是一套东西。跟评剧、京剧都是一套下来的,就是调子不同。咱们定州秧歌是两千年以前苏东坡撂下的,稻秧歌,就是个歌子。苏东坡下乡他到东南宋(村名)那,看见农民都在黑龙泉那儿插秧,哼哼小曲,那就是苏东坡提的一个名字,叫稻秧歌,从他那儿提出来的秧歌小曲调。解放以前,这个地主老财,不许秧歌上庙会、进村,地主富农特别不喜欢,按过去说,秧歌就是这个民间的、穷人唱的东西。过去再早的秧歌就是三把老轳两把架,就是说老轳架(井架) ,咱们现在看那个《辘轳·女人和井》是个长轱辘,过去不是,过去是用三个直腿做的一个平架子,三人对着浇园,一边浇着一边唱着小秧歌。再过去说,这个秧歌反那个地主富农的这个意思多,说秧歌“打老婆骂孩子”,为什么呢,就是秧歌批评这个“打老婆骂孩子”,儿媳妇不孝顺婆婆的。像我们这个过去的《兰英恨》,就是兰英啊穷人啊联合起来,地主恶霸把这个井霸占了以后,干旱年人们吃不上水,有这么几个挑头的农民,其中有几个妇女,联合起来跟他斗。他不是抢这个妇女给他做妾嘛,结果这个兰英就把地主杀了,地主家做长工的叫王二的,把他给感动了。咱们这个戏这是1954年排的,新戏,一开始说这个扮古装戏,不是说包大头,不贴片子的。

江:就是梳古装头,堆发髻,不是传统戏曲的包大头是吧?但也要勒头吧?

常:一样,扮相、服装完全一样,连这个打击乐、程式完全都是一套下来的。

江:您是唱生唱旦的?

常:我什么都唱。唱生啦什么蟒、披都带。你看着京剧上这一套,也是从苏州那儿进货。开始不是,咱们后来排《天仙配》《天河配》,我是1956年排《天河配》。我今年64了,你看洪杰是老大,他还43呢。1956年那会儿排《天河配》,1957年开始《金铃记》《白毛女》《白洋淀的春天》,都是现代戏,就是1957年“肃反”以后排的。

江:那看的人多吗?

常:多啊,那会多,比看老戏多,咱们这个秧歌到哪都特别吃香。俺们在“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开始1966年到1967年,俺们到石家庄演出,一天四开箱,哎呀我的天哪,根本就是休息不了啊,舞台上一下来在后台这么一躺,大师傅把饭给你送上来你根本就吃不了,你再做得怎么好吃不想吃,光喝水。你知道后来演哪个不?1966年一个《沙家浜》,一个《红灯记》,就这两个戏四开箱,从早上8点开始,7点半扮上戏了,扮好一直到晚上12点歇不了。哎呀,歇不了,也没有那个时间,礼堂它都是两边的门,这边往外请,那边还卖票呢,人多呢,没有办法。

江:都是城市里的人?

常:城市。咱1967年到保定演《三告状》,这都是过去的现代戏。一下演了40场,一个多月,上那个保定红星剧场,以后从红星剧场又挪到河北剧场,就这么来回围着保定转,演得底下的人哪,票子买不上,那人多的。1958年和1959年俺们到完县那儿去,看戏都搭那个戏棚什么的,你们可能见过。人们挤着,年轻一点的就爬到戏棚的立杆上看,年轻的小孩儿那时候也稀罕,小孩儿爬到棚顶上这么撑着往下看,反正也掉不下来,那个棚都是竹竿做的。后来这秧歌就解散了,也没法说。去年省里面来人找我来录像,说为什么走到这一步。我说也可以说是这个剧团的观念(不行) ,再一个这个剧团有一些老艺人成天喝酒、闹事,可以说也没法组起来,造成影响也不好了……这个秧歌是四起四落,太惨了。

郑:什么时候起?

常:1960年起,1960年解散一次,1961年恢复起来,1960年散了在家待了九个月。小贵子、秦志荣,当时秦志荣是团长,大伙就鼓动他们找去,上省里,他们带着山药面饼子,连棒子面都没有,那会儿困难。他们上省门口,人一看以为是要饭的,不让他们进,他们就在门口坐着,坐了三天三夜以后才接见。省里人说一起吃饭去吧,小贵子说我们不去,我们带着吃的,人家一看带的山药面打的那个饼子,感动了。感动了以后才恢复起来。

江:1960年为什么要散?

常:1960年要精简剧团,合并,咱们定州那会儿是一个文工团,一个评剧、一个老调、一个梆子、一个秧歌,还有一个杂剧,还有一个什么团一共六七个,那会是1958年合县,合了以后光咱们定州就是七八个。后来不合并了,到1960年又一分,这又走了好多,这最后定县就一个杂剧、一个老调——就是王冠英她们,一个地方剧种……这京剧红了不也就是“文革”以后样板戏?可是别的剧团也是按着那个路子走的样板戏,那会排那个《沙家浜》《红灯记》,跟京剧完全是一套下来的,就是调子不同,咱们唱咱们的调子,跟着它的剧本,排那个越剧《天仙配》,那俺们是看了电视以后,看了电影,用录音机把电影那个唱腔、录像整个录下来,排咱们定州秧歌《天仙配》,录了之后,这是1978年恢复之后,咱们才又扶植了,扶植了才把这个调子拿到咱们秧歌上。

江:那这个新的秧歌和老的秧歌有区别吗?

常:有区别,1956年以前,为什么说三把老轳两把井的,这有三个井架支起一个门扇来,就可以唱。为什么,你看《安安送米》《跑沙滩》《蓝桥会》《小姑贤》《四劝》,这个都是三四个人的戏,伴奏的就是打击乐,武场没有文场,一个小锣一个水镲一个大锣再一个的鼓,别的没有,那会连梆子都没有。1956年正规化以后开始挂了弦了,挂了弦后第一个戏是《兰英恨》,开始唱那个挂弦了也唱不对吧,像咱们那时候年轻的还行,老的就不行了。1956年以后第一个改革的《兰英恨》,第一个秧歌的曲谱,是张小宗写的,早没了,那会儿都30多了。这个戏开始是古装戏,后来因为要演现代戏,又改了一版现代戏的。这个戏讲因为几年的干旱,人们吃不上水,地主老财还老是抢占民女,比《白毛女》里面还厉害,干旱天他把井霸了,年轻女的去打水他把人家强奸了以后也不让回去,做丫鬟去。但兰英是一个穷家的媳妇,她丈夫出去打工,家里有一个小孩儿,有一个妹妹、婆婆,一个老公公四口人要她来养。她上井给这个地主老财看上了,然后她家又欠债,这是没法,这个意思不是跟那个“三上轿”意思一样吗?这个也是三上,他不是到她家里来抢吗?她老公公不服,地主把他老公公打死了。打死以后,正在陪灵的时候把她抢走了,这是第一次;第二次上轿不是她小姑拽着她不让她上,又把她抢了回去;第三次刚又要上去,小孩儿哭,她自己的孩子哭,哭了这又从轿上下来。最后没办法这才上了轿,上了三次才送走。咱们一演这个戏,为什么观众特别喜欢,就是这个戏大伙儿能听懂,咱们这个戏是咬的字清楚,道白也好。后来俺们年轻人才用普通话来说,才把普通话弄到舞台上去了,也是采用这个京韵什么的。以前不是。

江:您给我们说个例子,以前怎么说?

常:嗯,你比如说这个《安安送米》,老婆婆叫她那媳妇庞氏快来!孩子叫:来了( liao) ,这后头就敲一个大锣,这是后面唱“庞氏正在呀厨房里,(念白快来!) (来了liao) (唱锣鼓点)忽听得我那婆母娘她唤我一声(唱锣鼓点) ,不知道她唤我有了什么事(唱锣鼓) ,我到在那上房里呀我问个分明”。

这就是一个上句一个下句,这就是老的,这以后咱们改成挂弦的不,它就是这样的:

“(普通话念白:天气过午了,这庞氏媳妇怎么还不给我送饭来。庞氏你快来,快把娘给饿死啦!) (京白:慢等,去了) (唱弦乐)庞氏正在厨房里,(唱锣鼓) (普通话念白:庞氏快来,叫你把娘给气死啦) (京白:慢等,去了) (唱弦乐)忽听得婆母娘她唤我一声(唱弦乐) ,不知道她唤我有了什么事(唱弦乐)。”

这是一个上句一个下句。过去那打家伙的是一个上句一个下句,现在是弦乐,你像现在这念白完全是按照普通话还有韵白过来的。过去比如说像那个《跑沙滩》什么的,就是“(方言念白)翠儿,过来,妈给你说句话,跟你商量个事儿! /妈,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呀”。

后来就是(普通话)“翠儿! /妈,什么事儿啊”。

江:有点像铁梅似的了。

常: (笑)唉,就说后来俺们年轻的就这样演了。(以下继续示范《跑沙滩》的新念白念法:“你知道你姐姐干什么来了不? /不知道。/不知道啊,你姐姐她爸跟她妈啊今天都出门了,你姐姐自己在家胆儿小,让你跟她作伴,你是去啊还是去啊? /妈,您是怎么说话儿呢? /怎么啦?妈又说错什么啦? /你是去呀你是不去,你怎么你是去呀你是去呀?她是怎么问哪? /唉对对对,你说,我不说了。/妈,那你就猜一猜吧! /我猜呀,你姐俩挺不错的,你准去! /嗯,我准去?妈,你说错了,我还是准不去!”)

就这样改的,跟过去是大不一样,后来是走向正规化,也就是年轻一点的人,这个现代戏走向正规化,就是从排《白毛女》,1958年这会儿,赵大叔跟大春、喜儿他们讲故事,用电影上那个什么讲的,就跟真的一样了。我那会儿是演大春他母亲来着,这么多年了,也早忘了。咱们是从这个1963年,1961年恢复起来的,这是1960年散了以后在家里待了几个月,1962年1963年中国京剧院给咱们这里当导演,中国京剧院那会是那个邹功甫跟那个画景的何重礼,邹功甫是导演,给咱们来排《夺印》,在咱们河北省第一个演《夺印》的就是咱们秧歌。因为那会儿咱秧歌搞了一个试点。秧歌光排戏排了一年,人家那要求就是严格,咱们排戏的时候,就是他(米洪杰)爸爸到那儿去了也是不让进。

江:不让探班。

常:不让探。你看到那个拍电影电视,在桌面上对词,围桌咱们对词的工夫儿,带着表情带着点演也好,大伙儿围着这么个桌子,光这个对词就一句句抠,那就是(严格)。结果咱们排了这戏以后就巡回演出。

江:在村里?

常:到村里、乡里,咱那会还是定州县呢,在这个县里面一个村里一场,那会儿是公社。结果咱们到了这个明月店——是明月店乡还是小油村乡,咱们在那儿唱结果差点出了人命。光挤还不算,那会儿咱们演着演着,最后把陈光喜跟那个陈瘸子逮捕那儿,底下看戏的半截子砖头上去了,这不这大队里那些红娘子们、女兵们,这才护住了,不然非要砸死他俩嘛。人家说是真的,演得老百姓们没得法了说是真的,结果后来跟老百姓讲这是演戏,讲讲讲,把老百姓这才给讲通了。咱们1958年排那个《白洋淀的春天》,那也是巡回演出,到各村演去了,那会儿也火,演现代戏演得也火。

江:您自己喜欢现代戏还是老戏?

常:什么戏我都喜欢,现代戏我也演,老戏我也演。现代戏像我们排《白洋淀的春天》那会儿,俺们都是起白洋淀那个小姑娘什么的,又是捕鱼又是什么的,也挺有意思的。起那个《金铃记》那个小闺女什么的,那会儿小呗,那会儿老太太还轮不到我演,还有两个,一个叫(白)秀琴的,一个叫(李)英台的,两个老演员演老太太的。我演老太太是从《沙家浜》《红灯记》还有那个《沙岗村》。《沙岗村》也是现代戏,也是电影弄过去的,内容有点像《焦裕禄》,跟那个山区里面,工作那个难劲,百姓怎么(做工作) ,我起贺老根他母亲。再早1958年我就排了一个《白毛女》,大春他母亲,就从那个戏演老太太,赶后来有了她们两个演老太太,俺们小姑娘你再排也不行,太小了。你想1958年那会儿,才十五六岁,你再怎么好,她跟上了岁数的老头在一起他衬托不起来。现代戏《红色娘子军》你知道,我演队长的,要不说我什么戏都喜欢。雷刚那戏,《杜鹃山》,我演杜妈妈。这个戏后来,就不让她们上岁数的人演了。

江:这个戏要更精神一些的。(www.daowen.com)

常:嗯(笑) ,像后来沙奶奶,《红灯记》李奶奶的,这都是我排的。

江:那当时在剧团像宋文川那些老艺人他们排现代戏吗?

常:也排,现在死了差不多七八年了,排《夺印》宋文川演陈有才,排《白毛女》起的黄世仁,本来文川他起的旦角——不是不是,不是黄世仁,黄世仁是年轻人起的。那会儿我为什么演的老太太啊,仝俊林演的大春,(么)银普的喜儿,我的大春母亲,张占元的黄世仁,王荣珍是黄母,俺们这几个都是年轻的,就是贾登科上岁数,起的是赵大叔,起那个杨白劳的就是一个老师,文化老师。那时是这么着,就是排排看看试验的,那时开始是排的歌剧,按歌剧排的,排着排着就说别演歌剧了,就把这个唱词改到咱们秧歌上来,看看能排不能排,最后就这么的,排歌剧不到半月。这个歌剧按谱子走的,一唱说跟咱这个秧歌差不多,干脆改秧歌得啦!(笑)

江:怎么就差不多呢?

常:一唱这个曲调啊,你看咱们本身也是唱秧歌的,唉!唱着唱着就跟秧歌差不多了,干脆改词吧,该添的添点,该去的去点。那么的唱成咱们秧歌了。你比如说像喜儿唱那个“你要想杀我,瞎了你眼窝,我要逃”(唱歌剧) ,歌剧这个是这样的。可是咱们后来改秧歌“你要想杀我,瞎了你眼窝,我不死,我要活,我要活”(唱秧歌腔,句尾拖腔)。

江:这个更带劲儿哦。

常:嗯! (笑)

郑:大妈唱得很入戏!

江:今天庙上看到一个大娘给我们讲戏,讲着讲着眼泪就下来了。她讲《安安送米》,说喜欢苦戏。

常:演《安安送米》,我是演安儿他母亲的,有个叫黄翠的演小安儿,俺们那个戏到哪儿都没白演,说实在的。演着演着,这舞台底下啼哭得比舞台上都(厉害) ,根本你是没法唱,底下女人也多,老头老太也多,老头们也擦泪,俺们洪杰他爸爸就看不了,看得哭的,但是看得哭还是想看,他是越哭越想看,越想看吧越哭,都是那样的。

江:那秧歌里面就是苦戏多哦。

常:苦戏多。赶以后俺们这些年轻人排的什么《半夜夫妻》《呼家将》《王莽篡位》,都是改的历史戏,也是本戏。头一晚上打了炮,打炮都是折子戏,挑着比较好的,都集中到一个戏上,到那儿去打炮,打了炮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晚上,开始拉本戏了。咱们这个秧歌,跟大五女镇这儿,给那个邢台的爱莲如对台,唱了11天,对了爱莲如不上座,买了她那儿的票,这儿买不上票,买了她那儿的票到这儿来看,咱们门口四五个人把门,也不让进,不让进说俺们给你们钱不行啊,门口说不收钱。1978年恢复起来以后第一个戏是《英台抗婚》,这是咱们越剧的传统戏。(之前)“文化大革命”两派搞联合,我们的秧歌那会儿大部分都是“东方红”,都在西边那边靠着,那会儿咱们定州有“七三二”“东方红”两个派,这两派一搞联合,大部分“七三二”掌权了,(秧歌团)那就散了,散了以后回家待了十年,回来以后在这村里面排的《杜鹃山》,我自己排的《杜鹃山》《红灯记》《沙家浜》,还有那个《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就这么来演。前两年还找我想排个晏阳初的戏,没排成。那时我没有在家,我回来(米)金水(时为翟城村支书)跟我说这些,说有个剧本,我大概翻了一下,我说你要是打主意排,咱们别弄得太不像话了,因为咱们是树晏阳初这个人物的,咱这个演员得选。他说你别跟我说这个,你就说能排不能排。我说你先别说我能排不能排,我说要是你们排话剧,我不能排,因为我本身不是演话剧的,你要说上边来人帮着排,有的地方指导指导,我也可以尽我的力量。后来就是说几个演员都不理想,后来我也就灰心了,也不再问了,这个事情有两年多了。就说晏阳初的媳妇许雅丽,让咱们这谁谁演,那不行。她是说让咱这卖豆腐的小四川那个闺女演。我说不行,出不来。

江:那当时是说的排话剧还是排秧歌?

常:他是要先弄成秧歌的,我说你要弄秧歌,我不能给你凑合。这咱们说实际的,反正人都有这个心理,你要是找我抓这个戏,这个演员必须我通过,演员也好、打击乐也好,整个这一套,不管咱们配什么打击乐,必须有内行在一块协商这个事情,要有挑头的。我说最好有一个执鼓的在这儿。这个音乐也好、打击乐也好,他能给你指挥下来,从他脑子里他能给你编排出这些东西来。你不管用西洋、中国乐器也好,总不能不懂。你这个话剧也好,他最起码有一个打鼓的,也有个指挥的。你比如说“同志们”(念锣鼓经“况七台来仓”) ,你话剧里面也是这个东西出来不是。你就是话剧演员,比如说《红灯记》里的鸠山,李玉和出监那(下面念了一段锣鼓经) ,最起码打鼓的,最起码演员一出台他要把你送上来不是?你要说村子里这样打鼓点的人没有了就不行了。年轻人也没有学的。这个村文艺基础好,在解放后咱们这儿是一个乡,后来改成村了,成立了一个京剧团,我那个儿媳妇他爸爸那会儿,都是演员,这个村是个文化村,60年代那会儿,50年代算是,有这个京剧。

江:那在更早之前呢,这儿不一直是试点村吗?

常:试点就是说晏阳初在咱这儿成立女子学院,文化村哦。50年代翟城那会儿可能是说这个文化上去了,文艺也上去了,识字的人也多了。那会儿五几年,定州那个高凤英她们在俺们这儿学习呢,她是那时候定州河北梆子的名演员。我也是光听。嫁到这个村以后,“文化大革命”(秧歌)散了以后我回来,在家里待的时间长,听老人们说的,其他也不知道。

江:原来是不是有个唱秧歌特别有名的老艺人叫刘洛便的,好像到北京唱过秧歌戏?

常:那个太早了,不知道。现在南平那儿还有唱的,就是文川村的,叫(陈)新军。东亭这个张占元,就说咱们东边一片,他还能唱,也有徒弟,大伙凑,什么都唱,梆子秧歌京剧歌曲什么都来,主要是老了人以后来唱,就是家里红白事来唱小班。

米:真正要唱台戏的还不要他们呢。

江:那是要什么?

米:梆子、老调。

常:秧歌散了以后,这些人弄不到服装,舞台不如人家齐全。你像梆子齐全。原来秧歌剧团下来的像我这样的,还有十二三个,占元、张芬然、黄翠、高东花,高东花也不行了,黄翠、张芬然也在城里边了,这些人也都是唱小班跟着出去,但剧团这些人呢自己都没有组织班子,没有办法了,自己也没组织了,为什么呢?你看的剧团散了以后我就分了,分到书店,上了班以后你再不能搞这个啦,没时间了。张占元和我一年参加工作,那会儿是合同制的,从1985年给分了合同以后,1987年就散了,散了以后他是一次性就结清了,就回来了,就在家里面待着,反正总体来说,开始那会儿一提起这个秧歌,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也特别烦了。为什么呀,这四起四落啊,散了又恢复起来,恢复起来又散了,这样就疲了。

江:我们问了一些老人,他们说只要秧歌还是老调子他们都还是爱听的。

常:当时解散有各种原因,也不是因为没人喜欢。1983年,咱们排这个《太行深情》,是咱们河北省文化局改革了唱腔、打击乐什么的。还有雷电的舞台效果,你看现代戏《杜鹃山》什么的,该打雷打雷,该下雨下雨,像我们排那《卖妙郎》那戏,就是卖子那一场,他爸爸都看不了,哭。(以下示范定州秧歌《卖妙郎》卖子一场唱腔)你听这个唱腔,本身就悲,底下听得都哭。听梆子、听老调那就不会,就秧歌。它那个情绪跟这个唱腔设计特别,该那个时候就全出来了,到这个时候那个底下啼哭的就根本唱不了,你就听着底下噢唔唔唔(笑)。现代戏有的也是,那场《红灯记》,叙家史(以下示范定州秧歌《红灯记》中李奶奶和铁梅叙家史唱腔)。

江:确实京剧不像这个听起来这么悲,您每次唱都很动情,都会眼泪流下来哦。

常:嗯,就是。(笑)现代戏唱起秧歌来,还是那个感觉。现在我有时候礼拜六礼拜天,我也出去唱,我也唱梆子。人要说你要唱段梆子什么的,别别别,你别唱梆子,你还唱段秧歌吧!

江:这都谁说的?

常:就像那个刀枪街上的老太太们,还有老头,我要去他们就去,我要不去他们就不去。

江:还是老人对吧?

常:嗯,年轻的人没见过的,但也有说哎呀怎么唱得这么好听啊,他也觉得好听。我要唱了再一走,那个观众就走了一半还多呢。

江:您在那儿再成个小集。

常: (笑)可有意思了,前天晚上刀枪街有人说,我们街上又开唱了,到了五一你必须得去!

江:您到那儿是什么也不带,就清唱

常:什么也不带,那儿就是礼拜六晚上唱那么两个多钟头,就是街上搞活动什么的。还有大道观街什么的,也给我来电话叫我去,我说我可不去,挺远,黑间万一出什么事,你看十来点钟才散呢。

江:就是爱好者自己出来玩?

常:嗯。

江:那要是以后定县秧歌有爱好者自己时常组织组织出来唱唱也挺好的呀。

常:也组不起来。没有人组,没有经费支持。关键问题是这个秧歌不是像皮影,它要行头,衣箱。你排一个戏它也要服装也要设备。比如《安安送米》,爸爸、妈妈、安儿、庙里师父,这一共才五个人不?哎,可是你就这五个人就要一个庙啊,一个客厅,一个书房,一共三个景,打经堂前面一个客厅一个景,庙里面这个景你最起码得有,因为后来安儿跟他母亲要在那相会。你这个服装,前面像安儿他妈妈是挺豪华的这么一件,还有那个谁,蒋郎那个干妹妹。光这个就是七套服装。一开始安儿他母亲穿的服装、包的头都是挺豪华的,像这个员外家的,蒋郎他一上去也是挺鲜艳的袍,因为他都不大呀,才30多岁,37岁,刚一休夫,青衣和胡子生的都换了。小安儿一上场那会儿也挺繁华的,穿的那服装上学回去。把他母亲一休出去以后,一进南学,这就又开始换了服装了。咱们这个服装都是买的,都是到苏州去买,服装、靠、披什么的都是买的,自己谁能做啊,一身好几百。像那个披那个道袍什么的,不都是刺绣的?都挺贵的。这些你不投资谁给你买啊?主要这些,市里面要不重视根本拿不起来。1958年,定州有戏校、艺校,那会儿主要老师是昆曲里面的李洪文,坐科的,教身段,再就是赵佩云,咱们定州评剧团的名演员就是赵红霞。咱们定州艺校从1957年开始,到1960年合并把这个戏校就散了,还是对文艺界不重视。

常:咱们这个定州秧歌上山西去过,上完县、唐县、石家庄、衡水都去过(以下演示定州秧歌经典的程式动作,举《安安送米》《英台抗婚》为例)。我以前起英台的,这个抗婚,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我们看(参考)的不是越剧那个本子。

江:对啊,越剧好像没有那么硬的动作。

常:嗯,那个挺软,不一样。俺们这个看的是京剧,为排这个戏上的石家庄,1962年回来的,到1978年才回去,在家待十几年也没地方看戏,后来回去才上石家庄看戏,第一个戏是《抗婚》,第二个戏看的是评剧的《秦香莲》,我那会起的是秦香莲。现在光盘录音都不怎么好买,市里也不好买。

江:这些跟咱们这儿一些宗教信仰有没有关系?

常:这个秧歌搬的老调、丝弦里面的戏多,大部分丝弦里面的剧跟咱们秧歌里面的剧(差不多) ,丝弦里面的张九成私访跟咱们秧歌里面的张九成私访都是一个大路下来的。丝弦是石家庄的地方剧种。去年什么时候电视上说来着,是唐山还是哪儿好像是皮影,又兴起来了,因为它好演。咱们秧歌你不训练好多年不会这一套都不行,皮影要唱你自己唱就行了,不要动作什么,一个皮影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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