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桃花花外楼,
汉南种柳可维舟。
一泓春水温如玉,
难洗人间万斛愁。
在会泽,吟咏云弄山温泉及“温泉柳浪”的诗作,虽说不上汗牛充栋,但比起吟咏其他景物的诗作,应该说是最多的。在这诗歌的百花园中,刘尧民先生这首《有忆家乡山水十景》中的《温泉柳浪》可以说是脍炙人口的名篇,短短的二十八字,写活了温泉的云、花、柳、楼。
用温玉作比温泉之纯洁与温度,十分别致。最后一句,用具象的温泉水洗涤抽象的“万斛之愁”,比起历史诗人用“船”载“愁”的意象,新颖独到,别开生面,余韵无穷。
“温泉柳浪”之温泉,位于县城北郊十公里处的金钟镇温泉村委会,它位于绛云弄山之山麓,故称云弄山温泉。据测,此泉水温46℃,泡此温泉,对人体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及风湿病、皮肤病都有一定疗效。
云弄山温泉属于小江断裂带地区,该地区古代就已形成,但见诸史册,为成书于康熙二十年左右清代学者顾祖禹的《读史方舆记要》:“东川府,府西南三十里又有汤池自石窦中出,热如沸汤。”
到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知府方桂在《雍正·东川府志》的基础上,是这样记载云弄山温泉的:“温泉在城西南二十里云弄山下,自石罅中仄出,清如鉴,热如汤,天然石棚,石池,方丈许,因甃(砌)上中下三池,水热有差。知府萧星拱建亭,继而增修不一,轩阁因热曲折多幽,致浴四时皆宜,毫无气息,食之味甘而厚。地名一线天,又名热水塘。土人以‘温泉柳浪’为一景。水经九十九度归碧谷江。”
可见,到雍正年间,在云弄山温泉天然的石棚、石池的基础上,修筑了上、中、下三塘,上塘为官塘,中塘为女塘,下塘为普通人之男塘。并于塘之四周普种垂柳,因而形成了“温泉柳浪”一景。
另外,云弄山温泉也引起了当时为官者的重视。知府崔乃镛于澡塘北200米的山崖上镌刻了他的手书,每字有一公尺长的“灵窟仙膏”四个大字,另外于右上端另书“奇秀别境”四个横排的小字。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曾任东川知府后为迤车道道尹的福建汀州人廖瑛,由昭通途经东川时,当时的东川知府义宁,邀请他查勘新开的河渠水道,顺便浴于云弄山温泉,廖瑛因此写了一篇《东川温泉说》。最后,作者对于温泉这样美好的景色,“徘徊流连,不忍离去”,并“因之山巅题曰‘舞雩别境’,池之旁题曰‘方壶烟火’,以表之亦以志,不能忘云”。作者把云弄山温泉看成是“求雨祭祀的另一种境界”及“烟火弥漫的仙山”,真正捕捉到了云弄山温泉的灵魂,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到了晚清时期,这个运铜道路上的小站也因东川的铜业的衰败而显得凋零冷落,自崔乃镛以来修建的亭台楼阁已经倒塌,只剩温泉仍流。光绪八年(1882年),知府蔡元燮任满将离开东川府,慷慨捐钱,“崛即人为浴亭”。
到光绪二十年左右,知府蹇念咸又一次筹集资金,扩建温泉。这次集资范围很广,府、县、巧家抚彝府、汤丹厂、湖广会馆及贵州会馆均参加,共集得白银三百多两,复修了官塘、女塘、男塘三个部分。官塘较为堂皇,进大门后,一个天井,左右三间耳房,为官吏沐浴之地,九级石阶上去为正堂,是官吏休息之所,天井内种有银杏、玉兰、桂花等树;官塘下为女塘,女塘下为男塘,泉水分别流入各塘。
另外,还请了当时在京任国子监学政学录候补的会泽人写了“浴沂风”(沐浴着崖际吹来的风)的匾额和“屡浴何妨,水德尽教人尽寿;故乡如此,山灵休笑我频来”的楹联悬挂于大门。在怡园内还写有“灵壑神泉”的匾额,和“此中不断仙源水,任尔来涤旧染污”的楹联,前者仿钱南园体,后者仿何绍基体。此次修建的房屋一直到1962年,因一次大火才彻底毁坏。近些年来,云弄山温泉被一户农民和一位老板承包,有两个游泳池,节假日到此来游泳和沐浴的人络绎不绝。
云弄山温泉最繁华时期,当推清乾隆、嘉庆时期。当时东川铜厂大旺,云弄山温泉作为汤丹厂、碌碌厂的铜经尖山、热水塘、石阶路运往府城的必经之地,每天运铜马帮经此川流不息。中午过后,尖山方向的驮铜马帮顺着山腰一条蜿蜒而又逶迤的小道向府城进发,到温泉时已是人饥马困,于是温泉成了他们最好的端梢歇脚的好地方。此时,远方马队阵阵,近处驮铃声声,澡堂倚山临涧,一条瀑布竖挂于澡堂上空,沟中之水清澈可爱,水声哗哗。池中热气腾腾,清净如玉,温水自石罅而出,如鱼吐沫,整个澡堂乳花融融,灵珠颗颗。
房屋四周,卖凉粉的,煮汤圆的,摆葵花摊的,泡茶水的村姑孺妇,正在招徕要洗去长途汗渍及疲劳的赶马汉子。此时,吆喝声、马嘶声、打情调笑声,配着喧嚣的流水声及柳荫花丛掩映的亭台楼阁及后面陡峭的山峰、瀑布,一幅绝妙的边陲运铜古道的风俗画卷成为“温泉柳浪”的绝佳代表性。
云弄山温泉自康熙四十一年开发以来,到雍正初年,已被当时的老百姓列为“会泽十景”中的一景。两百多年时间,这一景观几经修葺和毁坏,但温泉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优良的水质吸引了历代的文人学士,给我们留下了较为丰富的文章和诗篇。这其中,仅记叙性文章就有雍正年间朱松的《东川温泉记》,乾隆二十年迤车道兼摄东川知府廖瑛的《东川温泉说》,光绪时期知府蔡元燮的《重修温泉浴亭记》,蹇念咸知府的《复修温泉记》。
诗歌方面的佳作更是数不胜数。这其中,有描写前往温泉途中的美景的,“巍然云弄山,遥耸西门道,浓碧围古松,空翠朴芳草,异石自坚硬,霞光复萦绕”,“荷塘雨急蛙声乱,柳岸风清燕雨多”,“崎岖通一线,高下鲜平畴,夹岸多桃树,花落叶满沟”;有记叙温泉周围环境的,“岩山花落滴,岩下柳烟笼,花柳交加处,温泉出其中”,“浮岚无远近,镇日满层岫,苍苍扑人来,余润上襟袖”;有描写晚归景色的,“薄暮驱马归,回首晚烟渺”。真可谓洋洋洒洒,细致入微,各方面都涉及了。而对“温泉柳浪”情有独钟的,还是当数东川知府方桂、蔡元燮,以及会泽名流学者刘尧民及春蚕诗社社长杨德辉等人。
方知府为最早吟咏“温泉柳浪”的诗人,在他的诗苑中,他为我们留下两首吟咏此景的诗作,现录其中一首:
华清宫侧听莺梭,
串出丝丝绿漾波。
和煦已流幽谷满,
涟漪又上翠微过。
千枝折赠桥边少,(www.daowen.com)
一带垂柳河畔多。
飞絮满空飘水面,
渔阳鼓楫发骊歌。
我到了云弄山温泉,仿佛是到了杨贵妃沐浴过的华清宫一样,听夜莺穿梭于树林间而发出清脆的叫声,泉面泛起阵阵波澜。正当此时,温暖的泉水四处流淌,溢满了山谷,池子里泛起的涟漪映射着青绿色的山。桥头的杨柳,因为折枝送别友人,而显得稀少,但河两岸的垂柳如丝,柳絮满天,随风飘逸,布满了整个水面,此时,我们唱着离别的歌送友人远去。
到了光绪年间,知府蔡元燮这样写道:
汤池号华清,辋川入毫翰。
升庵所品题,乃在滇西畔。
堂琅有温泉,僻陋翳榛蔓。
昔人妙结构,偶尔游泮涣。
绿浪护深檐,岁久若云散。
予思卜幽筑,牵舟碧阴案。
醉余效鸥戏,浴罢听莺啭。
庶畅舞雩风,咏归及童冠。
热水池被称为华清池,古代诗人王维将它写进诗篇。杨状元所题名的温泉,却在滇池的西边。古县堂琅也有一处温泉,它处地僻陋,被荆藤遮掩。昔人曾为它巧妙地构筑了汤池,偶尔间也有人在温泉沐浴,柳荫浓密,形成一片绿浪护拥着屋檐。时间长了,以前建的房屋,像云一样烟消云散,我想象着在这样幽静之处筑房建屋,并且把船系在柳荫下的岸边,酒醉后放浪形骸,像沙鸥一样嬉戏,洗完澡后去听黄鹂的鸣叫,此时,大家舞着,显得多么欢畅,就连儿童归来都在咏诵着新诗。
现代,春蚕诗社社长杨德辉吟道:
清风恬淡笑华楼,
柳浪轻推武陵舟。
可浴杨妃香艳骨,
几多春意几多愁。
南蛮之地的云弄山温泉,在淡泊的清风中我笑它像杨贵妃沐浴的华清池一样,柳浪拍岸,正推动着像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那张小船,此温泉同样可以感受杨贵妃于华清池沐浴的舒畅,此时,春意盎然,但也给我平添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忧愁。
我们说,自然景观应该是不具有文化学范畴的,但自然生态与人类社会的结合,也就产生了文化,即所谓的“文化即人化”。
云弄山温泉,由于自然景观的独到别致,引起了历代文人的喜爱,士子们在游玩沐浴之余,根据各人的喜好和理解,已将温泉的品格上升到一种富有哲学意蕴的境界,如宋开源写的“身垢不忘浣,心垢宜自责”,由勤洗身垢之物上升到对人生的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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