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上映的电影《兰亭》,是由程晓玲编剧、肖风导演的“抗战三部曲”的收官之作。2010年上映的《大劫难》以东北为故事发生地,2011年上映的《岁岁清明》以杭州为故事发生地,《兰亭》以绍兴为故事发生地。仅仅以“抗日三部曲”而论,程、肖编导组合已形成个性化的艺术风格。《兰亭》和《大劫难》《岁岁清明》没有去触碰历史言说中的雷区,塑造的人物都是普通的平凡人;没有教科书式的循规蹈矩,而是不动声色地呈现真切的历史和情感;更没有戴“人性化”的帽子企图诠释人类的理性与情感。《兰亭》别开生面,对绍兴的自然山水和民风民俗给予入微式呈现,渗透着导演对家乡小桥、流水、峰峦叠嶂的钟爱之情。这种表现手法,为抗日题材电影提供了新的艺术视角。
《兰亭》虽然围绕着小人物的悲欢展开,却没有陷入个人的哀愁之中。主人公林耕本是兰亭地方士绅、船运商,他奉行的是最草根的生存哲学——一切的前提,就是先活着。他隐居世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禁忌婚姻”(与日本女性通婚),可是离乱人不如太平犬,重重血债、步步紧逼使他不得不反抗。位于浙江绍兴的兰亭因书法家王羲之而声名大噪,在片中是个虽不能至却心向往之的精神圣地。林耕的日本妻子神往兰亭这个文华荟萃之地久矣,可是连绵的战火把他们远远地赶开了,终其一生也未能如愿。
《兰亭》全片几乎没有战争场面,笔墨主要花在描写以林耕为代表的绍兴百姓,在炮火逼近时的生活状态和心态变化上。导演肖风说:“不能以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简单地看历史,而是要真实客观地描绘人们的生活,才能让人记住。”林耕抗日的动机,有天性中的桀骜,有不显眼的硬骨,也有无处为家的奋起。片中,因为没有刻意雕饰这个人物,所以这个人物一旦觉醒,会有一种内在的力量。作家、影评人洪烛说:“有人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真的如此吗?其实在时间面前,有何胜利可言?尤其战争史。剔除正义与非正义的因素,就绝对值而言,战争史都是人类自相残杀的历史,甚至可谓人类大历史中的伤口与耻辱。战争哪有完胜者?除非兵不血刃。付出沉重代价的中国抗日战争虽然艰难地赢得胜利,但日军侵华给多少中国家庭带来毁灭性打击?欠下的这一笔笔血债算得清吗?难道所谓的集体胜利就能把那么多个人的伤痛一下子抚平?正因为在心理上无法扯平,我们才无法忘记,因为忘记就意味着背叛。我们不断地重拍抗战的影视剧,并不是为了炫耀过去的胜利。”
《兰亭》把战争史演绎成复杂多变的心灵史,主人公林耕内在精神的自主化过程,如同铁马恢复了体温,冰河悄然开始融化,蕴藏着巨大的潜能。这种使战争得到人性化深度描写的电影表现手法,就像是从司马迁《史记》那里继承了叙事写人的传统:让有情有义的荆轲刺秦王般的孤胆英雄比战争片中人海战术的集团式冲锋更加可歌可泣,直击人心。林耕像荆轲一样,是一位独行侠式的平民英雄,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既有普通人的友情,又有与弟弟的血肉亲情,更有着与日本女人秀代的爱情。在黑云压城、外敌入侵之时,他果断地做出生死抉择:拍案而起,加入抗日救亡行动;亮剑血拼,以死捍卫同志的安全和自己的尊严……(www.daowen.com)
影片把林耕经历的平和生活与战争这两个阶段用一静一动的复调表现手法呈现出来,有张有弛。画面上山风、湖水、竹林的流转飘摇与男女主人公的心灵跌宕融合得如此划一,和谐一致,仿佛这周遭之物全都被赋予了生命力。影评人东江娃说:“《兰亭》是一首沾染着血与泪的散文诗,既有着古朴的深远,又有着现代的率性,让人在画面所涌溢出的诗情画意之外,更捕捉到了一重重心灵风景。”
影片结尾,林耕死前写给秀代的字条是这么说的:如果日本败了,你要离开中国,因为中国人容不得你;如果日本胜了,你更要离开中国,因为我心里容不得你。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战争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悲剧。
《兰亭》流露着视生死为虚妄的傲气与率性,让历史与家园涌溢出不可亵渎、不可侵犯的力量。《兰亭》的诗意是盎然的,但不是柔若无骨空有写意之躯,它的精神层面十分锐利,暴露的一切凄清与浪漫都有着血的色彩,也有着血的热度。幸好,在影片结尾桥段,林耕和日本妻子的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天色微蒙,下起小雨,古巷里的老阿婆悄然拿着一把竹伞架在人头上,让英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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