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写实绘画绵延数千年的基石与动力是什么？考察一下写实绘画起源时与巫君的关系，其体系架构与帝国、贵族集团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即写实绘画的起源与体系的形成是基于帝国、贵族集团的价值观之上的。这一结论可以细化为三个方面。

第一，写实绘画是为帝国、贵族集团创作的，主要是用来表现上层生活的，即便绘画中有底层人物、市井生活，也是为了凸显帝国的繁荣与清明。例如，即便《清明上河图》中画了很多劳动人民，但它不是为了表达劳动人民，而是为了表达帝国如何繁荣、子民如何幸福的，因此还是以帝国作为主题。

第二，写实图像以其题材、形象、结构、语言与风格，准确地诠释了帝国、贵族集团的意识形态及美学趣味。其内容包括“巫君一体”“天子”“君权神授”“天下”等，都是写实绘画表达帝王和贵族“不朽”的意识。

第三，写实绘画体系与帝国的伟大历史相始终，从轴心时代到汉唐帝国，写实绘画见证了帝国的繁荣与强大。到北宋时，写实绘画在帝国的衰落中走向式微。大家所熟知的《清明上河图》可视为这一衰落的标志。我个人有个不成熟的看法：《清明上河图》既是中国写实绘画传统的集大成作品，又是这一传统衰落的开始。写实绘画由此开始逐渐退化为中国美术的配角，而写意绘画逐渐占据主导地位。(www.daowen.com)

图1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局部）

我认为，《清明上河图》是中国北宋生活的百科全书。北宋时期的所有人物，从官吏到下层的劳动人民，各类人物全都有。有的是从医的，有的是算命的，有的是开酒馆的，也有商人、官吏、士兵等，各色人等基本上都在这里面出现了。全图大体可以分为三部分，郊外部分表现了天下太平的景象，祭扫部分表现了清明时节的景象，汴河部分表现了社会繁荣，也是全画叙事体系中的高潮。但是，这幅画也是整个北宋王朝即将灭亡的一个征兆，表面上安详，但掩盖不住它内部的危机。张择端的这幅作品，我认为是中国写实绘画的集大成作品，而且是北宋民间生活或者市井生活的百科全书，非常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