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同治元年二年华工口供-陈兰彬集

同治元年二年华工口供-陈兰彬集

时间:2023-08-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吴阿三供:“年四十八岁,广东嘉应州人。有人骗我到澳门当勇,到澳门后,打合同一张,给银八圆,见过西洋官。同治元年十二月开船,到夏湾拿卖到科垄属下夫厄虏厄底古巴糖寮,东家严恶,食不饱,百端凌虐不堪。我作满八年,不给纸;又立合同一年,我真受不来如此苦楚,就逃走,他又捉我回来,将两股打烂,锁脚作工,无工钱,作烧火工夫。日夜不能睡,现在才放几天。总管凡锁华人,要学羊叫、狗叫,如不叫,就要毒打,真是任意糟蹋。

同治元年二年华工口供-陈兰彬集

吴阿三供:“年四十八岁,广东嘉应州人。有人骗我到澳门当勇,到澳门后,打合同一张,给银八圆,见过西洋官。同治元年十二月开船,到夏湾拿卖到科垄属下夫厄虏厄底古巴糖寮,东家严恶,食不饱,百端凌虐不堪。我作满八年,不给纸;又立合同一年,我真受不来如此苦楚,就逃走,他又捉我回来,将两股打烂,锁脚作工,无工钱,作烧火工夫。日夜不能睡,现在才放几天。总管凡锁华人,要学羊叫、狗叫,如不叫,就要毒打,真是任意糟蹋。我连衣服都无的穿,生不如死。每日食粟米粉、蕉子,又有一小碗米饭,作重工,总不能饱,只好自己添食了。”

李阿德供:“年三十六岁,广东博罗县人。在家耕田,有黎阿仁,约我到省城作工,不料带到澳门逼见西洋官,打合同一张,收银八圆。同治元年十一月开船,到夏湾拿卖到糖寮,待我不好,常打。每天寅初上工,作到子初歇工换班,下班的人,戌初睡到子初起来。我见打伤的人,常有打屁股,是脱去裤子打。因作工时吃一口小烟,就拉回用四人捺住打二十四鞭,皮肉都打烂了,这是至轻的;又有锁脚,在后用马鞭赶着走。总管如好,只锁得两个月;不好,锁六个月。凡脚镣,是连头颈锁的,铁链、脚镣共计有四十斤重。我锁过三次了,是因对总管说食山薯不能作工,就锁,共锁有七八人。一次是总管叫我煮糖,无人换班,寅初二刻才换班,第二天睡到辰正,说我多睡二刻,就锁两个月。作工割草时,有工钱的,如生病,不准报病。常年不准洗衣服,所以容易生病。如有人歇工后洗衣服,被黑人看见,又要打,又要锁脚,礼拜作到午正,就进房锁门,睡到酉初又起来作工,所以无工夫洗衣服了。我在糖寮不能出门。买物是有人来卖的,价钱大。前有人在附近糖寮小店内买过一次,就拉回来锁脚八个月。我作满八年,无满身纸,又立合同两年,每月八圆。后来送到工所,转送到多罗闸作了一年,每日十个先士银纸。我作十二个月,只五个月有钱,余者俱是无钱的。番官说作六个月就有满身纸给我,后来并未给。工夫极辛苦,水不好,我作了一年,一帮八十八人,死了三十多人。回来就到先辉过司工所作工,有人叫我出去作工,每月十一圆金钱,我得一圆,官得十圆。后来我到机器局作工,每月十七圆,也是给官十圆。作了一个月,后来作官工,作了五个月,无钱,有米饭食,一餐六两米,三两生牛肉。作工不打,出街黑人就打。此地比糖寮好些。白人待我们好些,黑人打得极狠。”

谭瑞供:“年三十七岁,广东清远县人。我因家贫,出来作工,遇见长乐人古阿明,叫我去澳门进洋行作工,就带我入猪仔行,打合同一张,收银十二圆。同治元年二月开船。船上待我罢了。到夏湾拿卖入本城作面包铺,东家待我中等样。作满八年,有满身纸,就自己作散工三年。后来在卷小烟铺作生意,每天卯正上工,作到亥正歇。有一天我进铺去,在路上见有三个人殴打一个人,是中国人,我就去解劝,即时走开。那两个人说我抢他的表,我并未抢他,他叫巡捕拿我,送到地保馆,有官问过定罪,在夏湾拿坐两年监,已经坐了八个月。我在监内卷小烟,前在路上殴打的人,我认得,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黄阿芳供:“年二十八岁,广东电白县人。作戏子的。有香山人陈阿足,带我到外国船上顽耍,进了舱就锁住了,不准上岸。见过西洋官,合同是船上给的,又给洋钱八圆,衣服两套。同治元年七月开船,有十一人自己寻死。我问船上要饭吃,要及茶吃,打过两次。上船第二天,叫我们各人上舱面,检了一百七十三人,至有气力的,都锁上,两人一链。在船两个月,都未放。有一百五六十人,都被他脱去衣服,用藤棍打,或十下,至二十五下不等。只许两人一班,上舱面透风。到夏湾拿卖到糖寮,同帮十个人,每人卖三十个大金。糖寮内食的不好,又不饱。我的工钱扣除澳门给的,后给四圆一月银纸。绞蔗时寅初作到子正,礼拜不停。不绞蔗时,寅正作到戌初,礼拜日作到巳初停工。因为我病了,管工说我是假病,就上脚闸,上过五次。满了八年,又作两年,工钱加过,不给凭据,不能得满身纸,现在我自己在格颠剌司作工。在糖寮时买物,均在本糖寮铺内买。中国人死了,埋葬同狗一样。”

罗阿纪供:“年二十八岁,广东番禺县人。同治二年来夏湾拿。同治三年,在萨故阿糖寮作工,作了五年,司头待我凶恶,管工亦是凶恶。作的慢,走的慢,都常打伤。用牛皮条鞭打,有伤痕可验。到第五年,我与黄阿兴、陈阿叶三人去割草,因为有一棵树未砍去,管工的用皮鞭打阿兴,阿兴转头,管工的人用刀砍阿兴颈子,阿兴即拿刀砍了管工的手将断;阿叶又用割草木柄镰刀伤了管工的头;我未动手,就连我送到监里来了。到了约三年,他两人去年十二月出去,官说我来的早,他们来的迟,是我主使他两人的,所以放他们不放我。在夏湾拿定我坐监五年,那两个坐三年就放了。我在糖寮时,是四圆一月,作工时候常毒打,食蕉子、山芋、干牛肉,一天两餐。卯初作工到子正歇,中间歇一时食饭,每逢礼拜作到午正歇工。”

叶伴凤供:“年三十岁,广东新宁县人。同治二年十月,因地方乱,有猪仔头骗我说出洋做工,见西洋官,立合同,给银八圆。十二月开船。到夏湾拿住了一个多月,卖入马当萨司糖寮,东家与管工待人刻薄,食止薯粟,不能食得饱。每日丑正开工,子正收工食饭,歇一时。管工时刻打人,我屡受打,身常肿,常烂。管工黑人名啡唎,打得更毒。我做了三年多,同帮皆恨极管工啡唎,有十九人皆受他痛打,一时众忿,用锄头将啡唎打死。东家将我们送格颠剌司交官,坐监二十个月。再送我等到夏湾拿,说要坐监八年,锁了脚链四条,管监官派我一个礼拜做烟三捆,若做不够,则要捱打。将来监满,闻得仍要押回糖寮,大约无命回中国了。”

王从盛供:“年三十一岁,江苏丹阳县人。跟通永镇李志和大人到广东,住在省城花地,有人哄我出洋做工,到澳门进猪仔馆一个月。同治二年二月开船,给合同一张,洋钱八圆。船上有不愿意出洋,就投水死。到夏湾拿卖到古巴城挖金,作了五年,挖金地方有一个坑,二百多丈深,是用炮轰石爆碎,然后检金。东家是英国人,待我不好。我挖金时跌断了一只膀子,五年东家转卖我至萨故阿炭山,东家也是英国人,待我凶恶,作了一个月,我就斩死了管工白人,是古巴本地人,是我们十九人一起作的事,皆因凌虐不堪,拼命斩死了他的。东家就送我们入监,定罪坐八年监,赦了五年,只坐三年。现在夏湾拿,已坐二年零七个月,仍有五个月就满了。我此时在太官衙门做扫地工夫,不苦,有的食。”

黄阿满供:“年五十六岁,广东新宁县人。我在家里山上作田,被人拐到澳门,共八个人,给合同一张,无钱。同治二年十一月,下船即开。到夏湾拿即卖到科垄属下夫厄虏厄底古巴糖寮,东家凶恶,常打,百般凌虐。食不饱。作满八年,不给满身纸。又作了两年,每月十五圆,作烧火工夫,不打了。倘或慢,仍然要打、要骂。不准出糖寮地界,如果出去,就捉回锁脚。未满身,每月四圆银票。如果赊物,就给簿一本,在本糖寮铺内买,每月照扣工钱。生病不准,告病要打的,如真十分重病要死,就准告了。今天你们看见的,是报半天的病,小刻就要下来作工夫。生病的人,医生可叫狗咬,或者用棍打,肆行凌虐就是了。作工夫是寅正作到亥正歇。”

陈得正供:“年三十三岁,广东始兴县人。同治二年,我在佛山找工作,被人诱到澳门,带入猪仔馆,关了半个月,逼我见西洋官打合同,给银八圆。十月开船。船上水饭不足。到夏湾拿十余日,卖入糖寮做工,稍不如总管之意,即收监房,带脚锁链,仍要作工,或打二十五鞭,或打五十鞭,或打无算,动至血肉淋漓。东家来时,尚放松些。但东家不过一年来三两遍,住三两日即去,是以工人受总管凌虐不堪。我做工八年,每月工银四圆。工满不肯给满身纸,送我们同帮十三人往马当萨司工所,做十个半月无钱街工,别家雇我,官不准,仍押我回原糖寮做工,每月银纸二十一圆,食不得饱,派我之工无定,各样俱有,皆是辛苦,为中国所未有。我回此又两年多,不能得满身纸,寸步难行,想来是要死在此地了。糖寮两次失火,我均睡着惊起,同众人救火,至如何起火,我不知道。我亲见华人捱苦,寻死自缢死者五人,皆破肚锯头验看,亦未闻官问总管之罪,只要有钱送官就无事了。此地糖寮名那司格阿里亚司。”

陈林山供:“年三十四岁,江西赣县人。我跟官到广东,因赌输了,遇见人叫我到澳门打工,我答应他,到澳门带我入猪仔馆,打合同一张,收银八圆,见过西洋官。同治二年九月开船。船主尚好。到夏湾拿卖到萨故阿糖寮,作满八年,待我不好,总管打的毒,无的饱。我们三十人不服,有人对总管说我们背后怨,总管凌虐我们受苦难捱的话,总管就锁起十几人来,又送钱与地方官,叫兵来开火枪,打死四人的,是高明县人李阿记、高要县人阿照、惠州府李庚有、新会县人阿兴。我作满八年,不给满身纸,叫我补作四个月,作完到萨故阿糖房作了一年。又叫我做,我不作,就到此地糖寮作工。我花了两个大金,买得英国纸一张,自己作工。我现在无苦处。此地共四十三人,新旧都有的。我在前一个糖寮,受过凌虐,这个糖寮自己的身未受凌虐。此地新来的人,打是常事,打中国人都是用棍打的,也是受凌虐。此糖寮是萨故阿属下名三打安那。”

黄阿沛供:“年二十九岁,广东新会县人。同治二年八月,因为赌钱输了,被人诱到澳门街,打合同一张,给银八圆,见过西洋官。十一月开船。到夏湾拿住了三个月,卖到糖寮。司头待我凶恶,日夜作工,无的饱。初来总管尚好,作了三年。后来换了总管,是白人,日夜的打。因为受不过,有新来的一帮人,就将管工斩死,我们共十二人一起收监,定罪十二年。我已经坐监六年,死了四人,回糖寮一人,现在有七人在此。夏湾拿监内比糖寮好些,有的食,每天卷小烟仔,卷的多有钱给,如卷的少,是要打的。”

刘英岳供:“年三十一岁,广东新宁县人。我在乡下学银匠生意,遇见何阿圆,恩平县人,骗我说新加坡去可挣多钱,就带我到澳门新昌记行,是开平人开的,无合同,无钱,也未见西洋官。落船后,不准上岸。锁住了,才给合同一张,我不知道是如何说法。同治二年六月开船。炮打死了几人,因为船主疑他们闹事。到夏湾拿被卖入糖寮,打的恶毒,我作了七个月,到科垄工所,作了两年,无工钱。又搭着作中国人工夫,积了一百余圆,就向写字的人买了一张纸,是顶人的名字的,后来自己在夏湾拿作打银工夫了。”

郑九供:“年三十二岁,山西代州人。跟官到广东。同治二年九月,被广东人黎福诱到澳门,拐逼出洋。到夏湾拿卖入马当萨司埠糖房,每日寅正起工,做到子初。所做皆系重工,礼拜日寅正做到申初歇。管工时刻打人,重伤将死,方得落病房,轻伤仍带脚链做工。糖房有监房二间,一间木的,一间铁的,常押多人。不分冬夏夜里,皆脱衫裤,上脚闸。每年受虐不堪,投水、自缢、食烟膏甚多,因受伤病死的,更难数计。旧年有李阿二被打落水淹死,又打死黑人三个,番官将总管送去坐监,现在换过新总管,打人也要上脚闸,脱衫裤方打。闻得十六年来,该处糖房共卖到七百中国人,现时通计,满身得出的三十余人,存下的百二十余人,已死五百余人了。”

黄阿章供:“年三十二岁,广东南海县人。同治二年二月,被人诱到澳门,带入海边猪仔馆,住十余日,逼见西洋官打合同,给银八圆。下船即开。船上跳水死的三人。到夏湾拿一月,将我卖入糖寮。总管凶恶,时常打人。食止蕉薯。绞蔗时,寅初做到子正;不绞蔗时,寅初做到戌初。有时仍要做夜工。我八年中,亲见总管打伤两人,抬入病房,次日即死。又受苦捱打寻死食烟膏死六人,自缢三人。我工满,东家不肯给满身纸,将我送先辉过司工所,做了两个月无钱官工。有本埠洋人,雇我做木工一年,每月工银八圆。工满认一契爷,取得满身纸,用去银三十四圆。一年之后,地方官又说新纸用不得,将我捉入工所,做官工两个多月。管工想要我送钱,锁脚,日日用牛皮鞭毒打,有时又用棍打。我同林阿佑因冤打难堪,命在旦夕,我就用斧,阿佑用刀,将管工砍死。番官捉我入先辉过司监五个月,又送我来夏湾拿监房,现已六个月,闻得要坐十年监。在监内派做小烟,一礼拜要交三捆,日夜少得歇时。想到被人诱来古巴,如此受虐,时常呕血,大约捱不满此九年余了。”(www.daowen.com)

钟南斗供:“年三十九岁,广东开平县人。我因客家乱,走到鹤山,被人骗我到澳门,进猪仔馆打合同一张,收银八圆。同治二年九月开船。到夏湾拿卖到科垄糖寮,待我不好,常打。食的一顿番薯,一顿米饭,一日夜食饭睡觉共歇三个时辰。作了八年,再立合同一年,无满身纸,总要叫我常作工。我就出来,同领工头杨阿四作工,是在夏湾拿东家处取的纸,是真的。后来地方官说不好,无地名,是夏湾拿将军出的,他说纸上未写萨故阿地方的名,不能到此作工,就叫官捉我,实在是因为东家少我们工钱一千三百圆,工头问他要,他就提了。东家又说十个人纸好,二十人纸不好,想不要工头,只留作散工的,就可以押着日夜作工了,又想不给工银。总管想要作夜工,我们有工头经手的人,不肯作夜工,他说纸不真,前审的时候,我说纸是在夏湾拿打的,有印为凭,起先又验过,何以是假的?地方官不能回答,有意思放我们,又要想我们的钱,工头见我们都没有钱,所以至今未放。我一帮十一人,在萨故阿监内已坐了八个月,我不晓得受如此苦楚,如此冤屈指望有满身纸,又验过是真的,后来变到坐监,我真是想不到,中国人在古巴受的欺负凌虐多的狠,求作主拯救。”

王廷贵供:“年二十六岁,湖南武冈州人。我是当勇的,先在蒋抚台营里,后来销差,我共有七个人,作走江湖的生理。同治二年九月到惠州,我是医跌打疯痰卖药的,就有人说,他有老母生病,请我去看,我就跟他到澳门住了四天,叫我上船,我晓得被他拐,不肯上船,他就拉我下屎牢,我只得上船,西洋官问过我愿去不愿去,我说不愿去,他就把我另跕在一处。过了三天,猪仔头又叫我去说,今天西洋官问你,你说不愿去,就真送你下屎牢,永远不得出来。我只好答应了,给我合同一张,银八圆。十二月内开船。船上待我罢了,通事不好,乱打人。有二十四人投水死,有两个食鸦片烟膏死的,都是被拐不愿意活了。到夏湾拿住了三个礼拜,闻得卖大金三十圆,卖入糖寮。我在那里做火头,我看见待中国人凶恶的狠,我一帮卖去七十多人,吊死了五人,逃走了三十多人。糖寮工夫甚苦,每天只歇两点钟。食饭粟食不饱,又要上工乱打。我作了七年,司头去作贼,我不肯去,走到地方官处作火头,作了七个月,无工钱。又带我到科垄,送我到工所,作无钱官工,苦的狠,饭食不饱。作了四个月,叫我到人家再立合同作工,每月八圆。作火头不苦,作了一年零两个月,又送我到工所作无钱官工,作了九个月火头。又押我到多罗闸作工,每月十五圆,作了六个月,有合同的,作完了,就送到夏湾拿来打纸,不料到了这里,不给满身纸,叫我作街工,此地工夫中等,是无钱的,食饭系派的,食量大就不饱,我是食不饱。如果有钱,定要回中国的。”

赖阿时供:“年三十岁,广东长乐县人。在家作田,后来在香港作工,遇见海丰县姓李的,叫我到澳门街作卖鱼生意,到了一处,住了十几天,打合同一张,给洋钱八圆。猪仔头勒定要去,不能由我,西洋官问我,也只得答应。船上有饭食,无水饮,因众人在船哭吵,不愿出洋,船主吩咐水手,用铁索打,约计打死有八十人,是水手打中国人。到夏湾拿住了六个月,卖到糖寮,司头狠恶,稍走慢些就打。寅初二刻起身,寅正作工到辰正食饭,辰正二刻又上工,午正暂停,未初又上工,作到戌初食晚饭,饭后开工,到子初二刻歇工。每天早上食米饭一小碗,咸牛肉一块,晚上番薯三条,咸牛肉一块,食不饱。作了两年,因为受不来苦虐,就逃走了。一年多遇着巡捕拿做整街工夫,六个月无工钱。因为无的饱,又无的穿,就又逃走,到煤厂作工,每月二十五圆,吃自己的。后来地保查出,就拿到夏湾拿工所作工,先两年无工钱,后每月八圆五角银纸,到此已作了五年,总管好就好,总管不好就要受苦了,是不定的。局内说我先作了无工钱的两年,就算满工,但无满工纸给我。想回中国无钱,不得去。今日是局内挑定,候大人问话的。”

朱村房供:“年二十五岁,广东惠州府人,佣耕度日。同治二年十月,有保阿工约我往澳门打工,即带我到意生馆住了一个多月,逼我到西洋官处立合同,我说不愿意去出洋,西洋官将我撵出,猪仔头复用绳绑我回馆,在馆交合同,并银八圆,拉我下船。同治二年十二月开船。船上水饭不足。我记得在船有一日渴极,取些水饮,被船主每手打二十五板。到夏湾拿卖我到糖寮,初年每月工银三圆,以后每月四圆。绞蔗时子正起工做到巳初食早饭,又作到午正食中饭,又作到戌正食晚饭,礼拜照样。不绞蔗,寅初作到戌正,内歇六刻食饭。礼拜日做到午正歇。所食皆蕉粟等物,不够饱。东家任性,十分凶恶打人,我被打难以数计。我有一次割草漏了一点就打,至今我额上两个疤痕,是当时打伤的,肩上打烂,各疤痕今尚可验。记得有一次被打将死,到病房医两个月方痊。我有一堂兄弟朱梅香,车蔗略少,管工问因何不车多?答以牛瘦,多则不能走。管工大怒,不准中国人同他强嘴,当时用棍痛打,打时系申正,至戌正即死,随即抬埋,地方官不知道。我亲眼见因受虐不堪,自缢死者六人,其余打伤后死者甚多。我八年工满,问取满身纸,勒再做一年,每月银纸十五圆,一年满后,仍不肯给凭据取满身纸,将我送科垄工所做工两个月,并无工钱,食亦不饱,时常鞭打。随后有人同官说,雇我去种粟,每月工银七圆,仅做一月,就捉往多罗闸整路,每月银纸十五圆,应承做满六个月给满身纸。不料工满,又押我来夏湾拿工所,做无钱官工,已做六个礼拜,并未给纸。此数日因中国官来,各工人给新衫裤一套,饭食亦加些须。我心中实不愿在此,能得回中国,或往别处俱好,因此处待中国人恶薄,即或有纸,恐中国官府去了,仍被收回。中国人在古巴狠受冤屈,至今我的父母不知道我在何处。”

麦和泰供:“年三十六岁,广东新兴县人。我作皮铺生意。同治二年正月,到省城卖皮,卖了四十三两银子,遇见认识的陈阿里,他是卖猪到省城的,他约我到澳门玩耍,我同他到澳门进戏馆看戏,又同去食饭,我喝醉了,酒醒了,就在猪仔馆内,我的银子也不见了。住了八天,带去见西洋官,给合同一张,告诉我作八年工,每月四圆,猪仔馆的人已先告诉我,如不立合同,要杀我,要打死我,所以就写了。第二天,上船即开。船上食的饱,水不够,有人渴极了,即食海水。每天一个人只有一茶碗水,常打的,有时绑起来打,为打降吵闹的居多,有五人是投水死。到夏湾拿四个月,卖到山寮,每人是十七个大金,同帮六人,每日卯正作到戌初,有时作夜工,礼拜作到巳正。食的饱,番薯、蕉子、咸牛肉,常打的。山寮内只我同帮五人,有一人眼瞎了,一人被贼打死了,一人被狗咬死,两人逃走。满八年送到工所,作了四十天工后,同作木炭的立合同,每月八圆,给钱多,不按照日付,大约计实,每月只收得五圆,未打,过食的。与山寮一样,满了一年,送回工所,作了三个月,送到多罗闸去时,告诉我每月要银十五圆,又说满六个月有满身纸。那里水土极坏,同我一帮去共二百七十人,内有八十人或病极重,或死了。多罗闸也常打的,我看见管工喝醉了,拿皮鞭柄打人的头。我回夏湾拿工所六个礼拜,作工无工钱,礼拜日作到午正歇,寅正起工作到酉初。食的不饱,常打。早两天,有因早上起身稍慢,被管工毒打。满身纸未给,若是可在外作工,我一月可挣二三十圆,有盘费,我就回中国。”

陈兴供:“年二十九岁,福建泉州府人。在家卖花的。有人说,荐我到本地船上作工,工钱多,所以同他到澳门,到即上外国船,未立合同。上船后给合同一纸,洋钱二圆。同治二年开船。船上待的尚好,饭够,甜水不够。到夏湾拿两个月,卖到本城作厨,是二十一个大金。作了七个月,我的东家送我到糖寮,每月四圆,病照扣,无故的打。作工丑正二刻作到子正歇,不绞蔗时,夜里不做工。我作满八年,就到夏湾拿得了满身纸,作厨子三年,每月约有二十五圆,不一定。忽然一夜有官兵来查房子,看见我箱内有手枪,把我送到夏湾拿监房。我住在此地有四个月了,作卷小烟工夫,生病就送病房,不打,饭不好,食不惯。”

李阿达供:“年三十一岁,广东香山县人。在家种田。有认识的人,约我到澳门去,我同他去,就带进猪仔馆。惟时不晓得是猪仔馆。第二天带到西洋官面前,才告诉要写合同。猪仔馆的人又说,如不写,要重打;骇怕了,只得就写。同治二年九月开船。船上食的不够,有工作作的稍慢就打。到夏湾拿卖到此地糖寮,我那时眼瞎了,因有一天打我二百下,后来周身都是伤痕,仍然叫我出去作工。我的眼瞎,先是慢慢的痛,后来全看不见。现在瞎了七年了,虽然看不见,仍要作工,挑蔗若慢,仍要打,要锁。满期八年,再立两年多合同,说到两年有凭据,与我请满身纸,每月工钱十七圆,无余钱。所有的钱,但是买衣服食物添用了。我见有两人吊死,两人食烟膏死,我在的糖寮,是格颠剌司属下三安多里婀。”

陈阿进供:“年三十七岁,广东南海县人。我愿意出洋。到澳门,同治二年九月开船。到夏湾拿,我一帮二十一人,卖到糖寮,现在只剩八人,死九人,其余逃走了。因为待人不好,食只粟米、蕉子、番薯,我在糖榨房内作烧火工夫,不算大辛苦。上年有一个老年人,管工的叫搬重家伙,他拿不动,立刻就打死了。不许我出门买东西,就在糖寮内铺子里买,贵的狠。八年满了,勒逼我作两年,每月工银十七圆银纸。糖寮是格颠剌司属下名三安多里婀。”

王贵姐供:“年二十五岁,广东惠州府人。我作席子生意。同治二年,生意歇了,出来挑水,无钱,水桶都卖了。有认识的人带我到澳门猪仔馆,给合同一张,洋钱八圆,告诉过我作工年份、工钱,都明白了,我就上船。九月开船。船上水与食俱够,不打人。到夏湾起岸时病了,住在病房,后卖到马当萨司病房,病房主人向来是买有病的人医治,俟病好日转卖。我在马当萨司病房,四个月病稍好,叫我挑水,作打杂的,工作了四年半,后来因力量大些,叫我作泥水。食的饱,有时打,不重。作满八年,领了满身纸。后来在中国人作领工头手下作算账的事,每月三十圆,作了一年,领工头折了本,无生意,我也无钱,就在海边打鱼。四个月后,在中国人开的猪肉铺内,是格颠剌司地方作工四个月,未言明每月工钱若干,四月后,共给二十圆。东家后生病,病时是我照应他的,病好了,请他与我算账,他不肯,就不要我了,后来又叫白人打我。又两个月后,我仍催他算账,他就把我送到监里,不知道我有何错处。我的满身纸没有了,我是借与卖木炭的人,他后来不肯还我。”

陈阿保供:“年二十八岁,广东南海县人。本做打银手艺。在省城街上遇见一人说,有亲戚在城外河南地方,叫我过去,临过渡时,他说同我下一艇船饮杯茶,不料上船,即将我掩落舱底,内里先已有两个人,一同被他驶往澳门,拉入猪仔馆,关住七日,逼我见西洋官,勒令要签合同,给银八圆,衣服两套。同治二年八月开船。船上水饭不够,我一帮有三十个人,捉出捆打,有打二十四下的,有打一百下的,不等。因为闻他们想要闹事,打后锁到英国属地才放。在澳门时,总不准我们上舱,开船后,每日下昼八点钟准落舱底,我到埠同一个人卖入夏湾拿绳索店,是二十二个大金。我做火头八年,每月工银四圆,无衣服发。满工之后,东家要我再立合同,我不情愿,就将我送与地方官,做整街无钱官工。后来朋友帮我买得一张满身纸,准我出外打工,我到萨故阿埠做火头两年,将满身纸遗失,被地方捉我押萨故阿工所,现已十四日了,管工的派我抬重石,我抬不起,被打三次,锁脚三日。管工的恶毒,写字的好些。来到未有几日,工所常着烂衣服的,昨日换新衣服,食尚够,但太坏。有十个老年及破脚的,先两日送出乡下,因为听见中国官到,我的哥子原有满身纸,也被押入工所,真不公道,中国官来,已经带他藏在别处了。”

以上同治元年、二年华工口供。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卢文迪、陈泽宪、彭家礼合编:《中国官文书选辑》,陈翰笙主编:《华工出国史料汇编》第一辑,中华书局,1985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