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据江西南昌府人邱碧山,广东南海县黄玉、冯福,顺德县谭栋、区联、杜昭、杜由、潘呈,新宁县梁奴、何六、梁中,香山县李龙,新会县梁福、卢昭,番禺县张华、陆九、伍唐,东莞县翟福、黄恩、孔富,三水县梁家和、杨培,增城县伍灵、梁福、钟进,恩平县谢隆,鹤山县冯广、吕新、陈达,高要县区长、刘绵,清远县罗胜,惠州府吴新桥、黄继森、叶材等禀称:“民等向在中国,或小本营生,或务农为业,皆属安分良民。不料咸丰、同治年间,或因寇乱破家,或因年荒流徙,有等拐匪设法诱人,假招工为名,诓骗为实,诡计百出,或云澳门洋行雇工,或云香港店家帮伙,甚至被伊诱嫖诱赌,陷入罗网,骗到澳门,卖入猪仔馆。后至逼令过番,或锁入屎牢威胁,每拷打一人,必令众人环视,使其畏惧,不敢有违。迨至强逼下船,船主好者不过生病沉疴,恶船主必肆行荼毒,每有一船人死亡过半,洋海数月,苦楚万般。抵夏湾拿遂入夏湾拿之猪仔行。该处行内,视华工如犬豕,督牧有人,锁禁有人,饲食有人,巡查有人。俟数日后,发卖糖寮,每二十五人为一起,价值银数万。后入糖寮,与地狱无异,事主凶横,管工残虐,总管敲扑,身无完肤,足不停趾。昼夜十二个时辰,只歇二时。日食粟米粉两块、弓蕉数个、咸牛肉两块而已。每日所作之工,与牛马无异。强壮者枵腹从事,皮骨仅存,稍弱者难受凌虐,自缢、投水、投糖锅、自刎、服药死者不计其数。惨无天日,莫此为甚!更难堪者,八年满工,已备凌虐,讵料满工后复要再立合同或六年,如或不允,即送入官局作苦工,与罪人等,或锁脚,或收禁,均照常做工,凌虐与糖寮无异。变态百出,总欲华工在此为奴,毕世乃止。此邦之人,绝无人心,总无天理。今蒙查访,正拨雾见天之日。为此沥情直陈。”等语。
二月二十五日,据广东惠州府人阳阿英、许阿满等禀称:“民等自八年工满后,于同治八年十月间,有洋人司头罗委柱雇往敢磨令糖寮做工,着民等代雇工人三十七人,每人每月工银一十八圆,直做至同治十年五月间完工之日,与彼面算,除来工银外,仍欠民笔工银二千七十余圆,屡屡索取,全无银交。民等商酌,贫者自不能与富敌,到处皆然,若系民等二人之工价,尚犹自可,无奈代雇工人三十五六名之多,难免同伴之人噪闹。不得已禀明番官,业经马丹沙大番官审决在案。面谕三日内先交银四百圆,仍欠若干,分两年陆续交足。无如罗委柱恃强倚势,分毫不交。此人非系贫穷,现开有糖寮、布店。糖寮在散旦小埠内,地名敢磨令,布店在角老内舞大街,当卖货之人名龙麻内,系他之女婿。彼所以不完工银与民等者,实明欺民等孤身远客,无人帮助,由他任性横行。”等语。
二月二十五日,据福建陈玉树、林连发、黄捷圆、林三、江叶科等禀称:“咸丰二年到吕宋,被番人卖为家奴使用,或在糖房,或在街市,皆如犬马牛豕一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度日如年,惨至极矣!不特工夫辛苦,而且打骂难堪,同帮自尽而死者不计其数。或有不死,而忍耐八年,意欲满身,有清闲之日,谁知此处番官又生一计,设为缚身,即送走路馆,置之死地。虽呼天号地,亦无如之何。”等语。
二月二十六日,据广东王阿敬、文阿安、李阿其、刘水秀、陈自福、简阿生、陈阿容、阳阿贵、罗秀隆、廖阿四、陈阿有、钟罗保、陈阿才、王石福、梁阿至、区子康、李阿祥、张林发、胡阿四、赖春秀、周阿长、沈阿赛等禀称:“民等在中国到来此地,被卖入敢勒写别西恩糖寮。初来三五月,有得三餐食,至今都是两餐。工夫实难做,三点钟起身,做到十二点,歇工一点,又开工,做到七点,回屋食粟米,不过半点钟,又出去做到十二点,三点又打门叫出做工。民等又受饿,又受打,同来有二百余人,现存不过八十余人,投河食药死者太多。如走路拿回,锁脚重打。做满八年,又不畀出身,要做多六年。病入病房,又无工钱。”等语。
二月二十六日,据广东嘉应州范足兴禀称:“咸丰年间被棍拐骗至吕宋国,入山埠土名马丹沙附近做工,已做满八年,被该处地方官捉拿送江素蒌锁禁,当官工。该处理事及督工之人希图肥己,朋比为奸,串同勒诈,私刑殴迫,送银与伊则轻刑,不送银与伊则重刑。有满身纸,有些蓄积以备旋归者,俱被该管理督工势恶搜寻,将纸毁烂扯破,捏为走路,捆缚行刑,金银财物抢掠一空。与伊理论,反遭再殴扑毙命者不知凡几,锁禁当工者数千百余人。泣思八年艰苦,更又遭此抢殴捏勒,情何以堪?实属罔知天理,暴恶特甚。”等语。
二月二十六日,据江西庐陵县王均盛禀称:“咸丰八年来至广东省城,二日之久,被人骗卖过番,于十一月间开身,至九年三月到夏湾,卖入马丹社凉水店做工,有六年半,下欠一年半,赎身银二百零四圆,多承契爷打纸出身,自做生意。于去年十一月出夏湾,换公司纸数张,三十日搭火车回马丹社,在家闲坐。有走路馆人来叫,言及朋友喊我,即时同去。一进门去,走路馆写字洋人名叫咇呤将所换之公司纸抢去,冤诬我带人走路,不由分说,锁我出街做工。有四个月,时常教黑人打我,总管兵亦打我,周身打烂,血流不止。即时又要做工,不敢一言。前月十九日,蒙契爷与大地保将我保出,不然又有四年之苦。如今写字洋人有百万家财,尽是拷打勒取华人之银。”等语。
二月二十六日,据广东嘉应州赖质直、恩平县汤壬秀、番禺县钱华玲、南海县陈阿慈等禀称:“民等雇工此境,被骗拐而来者十有七八,谁愿洋海飘涉?且澳门立合同之日,听其条款,八年工期而已。岂知番人奸滑,合同条款,总是空言,八年工期满限,又要八年,若不再做,非打即锁,与他理论,即送官矣。递年做无银官工,日无饱餐一顿,夜无安睡三更。如有疾病沾身,不能作工,即受鞭挞。不忿逃走,一经捕获,刑法难当。身苦无执照之纸,永无了期之工,所谓入虎穴难离虎口,种种弊端,难以枚举,乞垂怜救此无辜之工。”等语。(www.daowen.com)
二月二十六日,据广东电白县林阿有禀称:“民远适异国,实因家贫,只得同人雇工,不料被糖寮恶主监别宏懒老,小埠名唤咕力打,糖寮名唤老量。共同工人四十二名,期满八年,勒回雇工,不许满身回乡,脚镣监锁,寸步难移。去岁工人曾阿基曾经打死,冤无可诉,远近皆知。势得沥情匐叩。”等语。
二月二十七日,据广东新宁县曾阿石禀称:“民自幼在家农工为业,于同治二年三月,误被客头张阿发骗入澳门,卖身到此。现有同伴四十二人,共卖在角委打小埠糖寮,名唤老量做工。兹本月初旬,奴工已毕,众人询问司头近日工竣之期,讵料司头不惟不从所请,即将民等尽行锁脚,威迫允肯再做奴工,不特无满身之纸发给,而且无加工银,只得暂且允肯,方得放开脚链。民不畏刀斧,捧词直陈,恳求救民,不至终身永作奴工,得以有满身之纸,任由自己方便,恩莫大焉。”等语。
二月二十七日,据广东顺德县梁阿德禀称:“自同治三年九月二十八日离我中国,至同治四年二月十二日到古巴,已经九载有余。我同帮人到此由芒罗笼糖房,共有四十五名,今我同帮人做八年满,不过剩二十六人,或食药死,或吊颈死,或打伤病死,总之十分苦楚,难以尽说。我今已做足八年之数,我同帮欲出外埠做工,我旧东主将我同帮人捉拿锁打,要我同帮再另做六年,每月工银十二圆,亦不为少。但现今各物十分太贵,我想十二圆买得食亦不能买着,如何有盘费剩回中国?想望有人救我出外埠做工,或三年两载,剩回多少钱银回国。我昨夜欲来面说,我东家捉我回去锁脚,不能得见一面,特字寄来禀知。”等语。
二月二十七日,据广东开平县梁有胜禀称:“咸丰七年被人骗我到外国,卖入马丹沙埠糖寮。一日食番薯二斤,日夜做工,无得歇。同帮或有投河入井死,或有食药死,八年期满,剩无五成人。日夜打我,凄凉难当,不知何日得回乡。”等语。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卢文迪、陈泽宪、彭家礼合编:《中国官文书选辑》,陈翰笙主编:《华工出国史料汇编》第一辑,中华书局,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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