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模拟 (Merger Simulation),即运用计量经济学方法来研究合并可能产生的反竞争影响。该方法以合并发生前的市场信息为基础,假设每个企业在合并发生后与合并发生前的行为具有一致性,即不与其他竞争者合谋,而是独立为自己的品牌制定价格以最大化其利润。合并模拟必须构建需求模型,用以说明相关市场中价格与销量之间的关系。合理的需求模型必须满足一系列条件,其中最基本的条件是自身价格弹性应当为负即产品销量随价格提高而减少,而交叉价格弹性通常为正,即一种品牌涨价通常导致市场中其他品牌需求量的增加。需求模型的运用要求产品自身价格弹性与交叉价格弹性特别有价值。此外,合并模拟模型还要对总成本如何应对合并后产出边际成本的变化作出假设,绝大多数模拟分析都假设边际成本不会随着产出的变化而变化。合并模拟的实施有三个步骤:①模拟产业的性质与竞争的性质;②运用合并前的数据如价格、成本、边际利润等数据建立标准模型;③使用标准模型预测合并后的价格。
合并模拟方法已经引入美国2010年 《横向合并指南》。指南第6.1条规定:“在能够获得充分信息的情况下,反垄断执法机构可以构建这样的模型而不需要依赖市场界定。”[59]事实上,在合并模拟被写入2010年 《横向合并指南》 之前,反垄断执法机构已经开始在实务中使用合并模拟。据了解,美国司法部曾经在五个案件中特意使用了合并模拟,其中有三个案件向法院提出了诉讼。一个案件是 “美国诉州际面包公司案”[60]。司法部在该案中的合并模拟显示,拟定的合并将在五个地理市场中的四个地理市场控制41%至64%的市场份额,在第五个地理市场控制33%的市场份额,其他证据也证明拟定合并的各方当事人的品牌属于密切替代品。另一个案件是 “美国诉金佰利克拉克公司案”[61],合并模拟显示,合并后的公司将控制餐巾纸市场大约55.5%的市场份额,控制婴儿用湿巾纸市场约60%的份额,另一家公司宝洁公司 (Proctor&Gamble) 控制30%的餐巾纸市场。两个市场都是高度集中的。合并后餐巾纸市场的赫芬达尔指数 (HHI) 大约达到4031 (增加705点),婴儿用湿巾纸的赫芬达尔指数 (HHI) 大约达到3137 (增加了1501个点)。第三个案件是 “美国诉维尔度假公司案”[62]。司法部的合并模拟显示,合并后的公司将控制科罗拉多高山斜坡滑雪市场38%以上的份额,合并后的赫芬达尔指数 (HHI) 据称是2228,大约会增加643点。这三个案件的结果表明,使用合并模拟得出的结论与使用传统的市场界定方法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www.daowen.com)
很多经济学家喜欢用合并模拟分析差异化产品合并所产生的单边效应,认为合并模拟是一种有价值的竞争影响分析工具,它能够评估那些其他合并分析工具所不能评估的竞争影响,将合并的单边效应分析往前推进了一步。[63]不过,有不少经济学家和法律实务工作者指出,合并模拟有许多缺陷,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进行模拟分析所必需的数据通常难以获得。合并模拟是一种数据依赖方法,完整的合并模拟要求有全方位的数据,但实践中,“很难得到做这种全方位模拟分析所需要的数据”[64]。合并模拟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缺乏司法机关的信任和支持。尽管合并诉讼的当事人都使用过合并模拟,但迄今尚未发现有任何法官将合并模拟视为决定一个合并是否损害竞争的初始证据。[65]法院不支持合并模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合并模拟不能把握市场的动态影响,并且他们依赖的假设并不总是能够反映现实。合并模拟可能会夸大合并对竞争产生的影响,导致那些可能促进竞争而不是阻碍竞争的合并也招致攻击。在 “美国CCC控股公司案” 中,联邦贸易委员会希望通过合并模拟来预测合并后的价格上涨,但法院拒绝采信模拟模型的预测结果。法院认为,联邦贸易委员会的专家所建立的模型存在的主要问题是,模型所使用的数据与预测结果 “不能合理地被本案中的案卷记录所确认”。[66]除上述两个明显的困难之外,合并模拟还存在其他方面的问题,譬如执法的透明度问题。由于合并模拟不仅对数据要求很苛刻,而且合并模拟对价格的预测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专家所使用的需求模型,其最终结果对所使用的函数形式非常敏感。这些问题只有经济学专家才能弄明白。前文说过,UP P方法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但合并模拟中遇到的问题可能比UP P更为严重。所以,即使是倡导用经济学方法评估合并所产生的竞争影响的专家,也认为合并模拟对于非专家来说,是不透明的。[67]总之,作为一种评估竞争影响的补充工具,合并模拟的价值不能否定,它可以为反垄断执法机构提供补充证据,帮助反垄断执法机构确认根据传统方法得出的关于拟定合并对价格可能产生影响之结论。但合并模拟赖以建立的前提假设是不完善的,它只能预测合并对竞争的静态影响而不能预测其动态影响,而且由于进行合并模拟分析所需要的数据往往难以得到,所以,如果不进行相关市场界定,而完全采用合并模拟方法评估差异产品合并产生的单边效应,“尽管理论上很巧妙,但实践上是有害的”[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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