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寨尽管有多个民族分布,但各民族特征却趋于同一,在语言、服饰、习俗、信仰上少数民族与汉族趋同,而汉族也吸收借鉴了彝族等少数民族的文化。经调查发现,大部分家庭的民族成分并不是始终都为同一个民族,家族历史上总是会因种种原因而改变其民族成分。究其原因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族群迁徙
从当地人的口述史得知,这里大部分人的祖先是从江西龙溪郡迁徙过来的,迁徙的原因有战乱、饥荒等。当迁徙到四川凉山时,受到当地彝族的影响,语言、服饰、宗教信仰等逐渐趋同于彝族。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凉山地区已容纳不下更多的人口,于是一部分人又向外迁徙,到达现在的云南楚雄地区定居。随着时代的更迭,彝族为了躲避战乱又被迫迁徙,辗转多次,来到现在的郭大寨,在此定居,直至今日。
由此看出,郭大寨的彝族在最初时并不是彝族,只是在饥荒、战乱的迫使之下,迁徙至四川凉山,为了融入当地彝族的生活,学习彝族的文化习俗,在潜移默化中自己变成“彝族”。在随后的迁徙中,他们又带着彝族的文化特征散布到各个地方。到达楚雄时,由于社会安定,民族和睦,因此彝族的文化习俗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但随着民族交流的增多,居住在郭大寨的这群彝族先民为了能在汉文化环境下更好地生存,学习汉族文化,进而与汉族趋于同一。这也是导致如今郭大寨乡彝族文化特征不明显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婚姻关系的建立
婚姻是促进民族交流和融合的重要方式之一。族际通婚是属于两个不同族群个体血缘的结合,一方面说明两个不同的族群文化互相融合的深度;另一方面,通过血缘的交融又促进了两个族群的生活方式进一步互动和认同。[6]
卡思村的汉族与彝族、布朗族、拉祜族等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通婚是比较频繁的。李ZW是彝族,其祖先是从江西龙溪郡迁过来的。他的妻子张氏是汉族,是从大LS嫁过来的,嫁给李ZW之后,张氏的民族成分便改成了彝族。张氏的祖先据说是从四川逃难来到大LS的,后来世世代代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村民的口述史可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彝族的迁徙路线与迁徙原因。
据张JZ讲述,属于布朗族的张氏祖先是居住在大LS的大寨。张JZ的外婆也是他们张家的人,所以其父母结婚属于亲上加亲。后来由于张JZ的父亲娶了核TL的一个姓李的彝族姑娘,并且为了跟随卡思村以彝族为主要民族的划定,便把民族成分上报为彝族。随后,在其儿女辈,意识到布朗族可以享受更多的国家民族优惠政策,在登记户口时把民族成分由彝族改为了布朗族。
张JZ还说,他的大爹在大约七八十年前去世,大妈便在大爹死后招了一个郭家的儿子做上门女婿,而郭氏也改姓为张郭双姓,他们的后代也跟随姓张郭,民族成分也跟随着张家成了彝族(而当时张家的布朗族民族成分登记为彝族,因此这户人家不是布朗族而是彝族)。张JZ的二哥张JG上门到丫K的杨家,但是他们家的儿女随父亲姓张,民族成分也保留为彝族。这样的情况下,张JG及其儿女是不能继承杨家的财产的。
张JZ有两个女儿,因为当时严格实施计划生育政策,没有再生。但是考虑到继承香火的问题,便让大女儿嫁给了平ZZ的彝族鲁氏,跟随鲁氏家族成为彝族。而二女儿招进了一个姓谢的汉族姑爷,他曾经叫谢ZQ,洼ZZ人。这位姑爷进门之后,张家给他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张MJ,民族成分也更改为彝族。因此,改姓为张氏的姑爷,相当于张家的儿子,他有继承张家财产合法权利,其子女跟随姓张氏,民族成分也是彝族。
这样的通婚情况在卡思村十分普遍。由此看来,婚姻是促进两个民族之间交流和融合的重要方式,血缘也是维系长久的民族关系最坚固的纽带。通过婚嫁形式,不同的民族密切交往,在日常的相处中,在语言、服饰、生活习惯等方面潜移默化地相互影响,两个民族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不分彼此。而郭大寨的人口流动不是特别大,在这样有限的空间中,人口基本上有确定的规模。大部分通婚是在一个特定的人群中进行的,因此多个民族更容易融合在一起,关系也更为紧密,民族特征经过长期交流融合之后变得不再明显,逐渐形成如今郭大寨多民族杂居,且民族文化共生的格局。
(三)国家政策的影响
在大部分卡思村村民看来,除了给外人介绍“我是彝族”这句话能证明自己是彝族且认同自己就是彝族外,在其他方面与汉族并没有什么区别。
国家对汉族和少数民族的政策有区别,一般来说对汉族的照顾政策少,对少数民族的照顾政策多。并不是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享有民族优惠政策。这里的彝族由于人口甚至比汉族多,所以享受不到太多的优惠政策。只有高寒山区的彝族以及俐侎人、布朗族享有较多的国家照顾政策,如生活有补助,修建新房子有国家补贴,子女高考时享受加分政策等。倮人、俐侎人都归属彝族分支,但是现在的学生在填民族成分时会填俐侎人,因为国家的照顾政策必须是俐侎人才能享有。此外,俐侎人考公务员、当兵也有优惠政策,参加工作还有相应扶持。(www.daowen.com)
由于人口普查统计是一个非常艰巨的工作任务,所以也容易出现错误。关于民族身份的变动,张JZ家就出现过一个情况:在办理第一代身份证时,登记民族成分的工作人员把张家登记成了汉族;到了办理第二代身份证时,由于卡思村的彝族众多,张家跟随大流,又填报为彝族,致使张JZ现在的身份证上仍然为彝族。但是,张氏祖上都是布朗族,但由于国家民族政策越来越多,张氏意识到布朗族能享受更多的优惠和扶持政策,所以张JZ在办女儿身份证时就把女儿的民族更改为布朗族,后辈也沿用布朗族的族别。当时在更改族别时,张氏并未向办派出所提供任何材料来证明自己是布朗族,只需口头登记即可。据村民说,20多年前,卡思村村民在报户口的族别时,无须提供任何证明材料,可以任意报族别,这就导致了有很多非本民族的人口出现,少数民族人口突增。
张SW的奶奶姓谢,2018年69岁,是从李ZS村嫁到核TL张家的,以前是汉族,后来便改成了彝族。出现这种改族别的现象,是因为彝族能享受到很多的国家好政策,所以奶奶的族别就从汉族改成了彝族。而张SW的母亲是从营P嫁过来的,也是彝族。
据张SW说:“我们张家的祖先是因战乱从江西搬过来的。当时张家有很多家支,其中最庞大的一支搬到了镇康。而我们家之前住在郭大寨,我爷爷那一辈,大概20世纪40年代才搬到核TL居住。我们家祖上其实不是彝族,但是我爷爷的母亲是彝族,所以全家就改了民族成分,从汉族变成了彝族,也是出于能够享受少数民族政策的原因,才改族别的。”[7]
因此,郭大寨的彝族和汉族在民族成分上一直是处于变化状态的。近代以前,彝族为了不受汉族欺负和歧视而在语言、文化上趋同于汉族,隐藏自己的民族特征,最终导致彝族的民族特征逐渐被消解。而随着国家对于少数民族的重视与少数民族政策的推行,一些汉族为了享受更多的优惠政策和扶持,他们改了自己的民族成分,改为彝族。因此,在这种互相“观看”与“自我反思”中,两个民族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四)彝汉互融
尽管如今的少数民族服饰在逐渐消失,但是在历史上彝族也有属于自己的民族服饰。女子的服饰最为典型,通常戴包头,穿对排纽扣的长襟衣服,系围腰,裹小脚,穿尖头鞋,这种服饰通常为青色,被当地人称为“四叶齐长尾巴服饰”。整个村子在彝族老人中还保留为数不多的彝族服饰。
春节、元宵、端午、火把节、中秋节、新米节等是这里的传统节日,这与汉族的节庆相差不大,婚丧嫁娶也与汉族几近相同。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彝族,火把节是最能代表彝族特征的一个节庆。卡思村的彝族尽管在民族特征和传统文化方面已经不再明显,但是仍然保留着对火把节的记忆。而汉族也在与彝族的日常交往中,吸纳了彝族的文化习俗,同彝族一样延续了火把节的传统。
李ZG老人回忆他们小时候过火把节的场景:这里的彝族过火把节时,需要用蒿子捆绑在一起做成火把的把手,然后再把松针碾碎成粉末,撒火把时抓一把松针粉末撒向火焰,火势便会被燃起。火焰越旺,代表着美好的祝福越深。
鲁MJ讲述:“彝族最隆重的是火把节(农历二月八,也叫作 ‘姑娘节’‘插花节’)。在今天要把桃花、油菜花、梨花等各种花都插起来,把嫁出去的姑娘接回来过节。少部分汉族也过。”[8]
“谢”氏居住在核TL,尽管是汉族,但是经过了解,他们也同彝族一样过火把节。在火把节当天,通常由男子在天井把鸡杀了煮熟之后,放在中堂供奉天地的地方祭祀天地,而祭祀祖先在天井杀鸡处献祭。女性是不能进行献祭的。一切献祭活动结束之后,便可吃晚饭。待天色暗淡下来后,撒火把就陆续开始了。撒火把通常沿着村子道路一家一户地撒,牛圈是必撒的一个地方。在当地,牛是日常劳作中最重要的劳动力之一,因此牛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尝新米”时,第一把新米要给牛吃,之后才给老人、小孩。而撒火把也需要对牛撒,祝福它。可见,牛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张JZ是上JZ的布朗族,布朗族同彝族一样也过火把节,而火把节也称作“姑娘节”。过火把节那天需要把嫁出去的姑娘和上门的女婿接回来一起过节。在吃饭前还要献饭,在院子里各插一炷香后进献天地,中堂大门两边各插一炷香。布朗族在中堂一般插三炷香,彝族在中堂插四炷或者五炷,各个民族在一些祭祀礼仪上也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通过访谈不同年龄、身份和民族的村民,发现火把节虽然是彝族的传统节日,但是由于卡思村的彝族占人口总数的大部分,因此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受彝族过节氛围的感染之后,也同彝族一起过火把节。可见,各个民族的文化已经相互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民族文化的互嵌—共生模式是族群互动的直接体现,影响着当地的民族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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