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梭看来,科学的诞生非常奇怪,他认为天文学诞生于人的迷信,雄辩术是由于人们的野心、仇恨、谄媚和谎言产生的,数学产生于人们的贪心,物理学是由于某种好奇心引发的。它们的产生是缺乏正当理由的,这在他看来是极其有问题的。当然,尽管如今看来他的这些评说多少是不太合适,不过必须要注意到卢梭只是希图借助这样的手段和工具,而不是最后指向问题。正如卢梭批判科学与艺术,但他又并不是完全地否定了科学与艺术;同时,他又非常赞同乃至是特别推崇欣赏那些天才般的科学家。卢梭认为他们应该在科学与艺术的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正是卢梭表达的一种矛盾,但是细细地查验起来,乃是卢梭的深切关怀,是出于他隐微式的表达,是那种范围十分狭窄的“哲学的或科学的教诲”[125]。
卢梭的这种矛盾表达,乃是卢梭作为一个公民,同时又作为一个哲人对现世生活的最大关怀。作为一个公民的卢梭,看到当时社会的糟糕状态,所展现出的愤懑和内心的绝望状态,乃至是希望通过一种革命来摧毁一切。而作为一个哲人的卢梭,他的理性又告诉他,必须担负起某种职责,目的不在于摧毁,而在于重建,需要重建一个良好的社会和良好的国家,培育具有真正高尚德性的公民。卢梭赞赏那些勇敢的勇士,赞赏那种纯朴。他敏锐地观察到在一套被当世所赞赏的艺术性规定中,却掩盖了纯真和自然的状态。实际上正是他对于当世的整个欧洲,尤其是自己所处的法兰西帝国的一种愤懑和忧虑。在看似一切都处于繁荣,一切都是如此考究,一切都是如此艺术的状态下,到处充斥着虚伪、邪恶、奢靡的时尚风气。卢梭从内心深处已经深深地感受到这个时代所面临的最大危机,是其作为一个诚实公民对祖国的爱,对当世的愤懑不满。这就成为他的批判所在。而卢梭将批判科学与艺术作为一种手段,最后所要指向的不是科学与艺术的问题,乃是公民与国家的问题,也就是说卢梭最后可能并未放弃科学与艺术,乃至是作为怀疑并且会破坏社会意见(法律)的哲学。在卢梭这里,科学与艺术只是被作为一种“消费”,所以出于这种内心矛盾,卢梭才多么痛恨,认为我们缺乏公民,也丧失了对祖国的爱。
实际上,必须指出卢梭区别了两种知识的类型。并不是那些真理的知识、真理的科学,而是当时无用的知识,并且就是这些来自艺术的奢靡成为时尚的风气败坏了人民的品性。他对比了那些没有受到这些知识或者是虚假浮华无用的知识影响的人民,他们最终保持了幸福。这些人民像早期的波斯人,像塞族人、日耳曼人、瑞士人、斯巴达人就是如此,卢梭不惜笔墨来赞赏他们。正是由于有了科学与艺术的发展,尤其是无用的科学、无用的知识和奢靡的艺术促使了一股奢靡颓废的风气,去腐化人民;这种时尚的风气规定了一套艺术性的表达方式,迫使那些科学知识的生产者都成了一群夸夸其谈的无知者和一群虚伪的有“道德”的人。所以卢梭要驳斥的就是这些,而他最关心的乃是公民。继而他指出苏格拉底那些支持自己的观点,说苏格拉底总是敢于知道自己的无知。卢棱在考察希腊艺术繁盛时认为,不应该像那些诗人、艺术家,而应该像我现在这样无知可能更好,因为苏格拉底是在认识自己。对于那些充斥着所谓知识的地方却愈发缺乏道德,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青年人被败坏了,而苏格拉底对青年人的教导却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可见这种时尚的权势是多么巨大。卢梭自己当然想成为苏格拉底式的人,但是却不会冒着如此的生命危险,所以这样的写作,可以说是一种隐微式的写作,而这正是作为哲学家的卢梭的聪明之处。正如施特劳斯这样表述,卢梭的政治教诲所追求的并不是大面积的社会教化,而是一种范围十分狭窄的“哲学的或科学的教诲”[126]。将隐微的知识隐藏于显白的语言之下,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哲学家在对社会负责任的基础上所做出的努力。(www.daowen.com)
不管是出于内心状态的矛盾,还是在社会与哲学之间选择的矛盾,抑或是哲学家式的表达,乃至是苏格拉底命运给卢梭的警醒,都导致了卢梭这种双重的表达,这种隐微与显白相互交织的表达方式。那么,卢梭究竟是何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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