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人生存于世间的形态,人需要通过身体来感知世界。自我与自我、自我与他人、自我与社会、自我与自然的媒介都是身体。穆时英的《白金的女体塑像》和沈从文的《看虹录》都通过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甚至由此形成的通感来感知世界,从而刻画出女主人公的身体形态。
《白金的女体塑像》以自然环境来比喻人的身体,对身体本身施予物化想象。“荔枝似的眼珠子诡秘地放射着淡淡的光辉”[16],“脸是一朵惨淡的白莲”[17],“里边是黑色的亵裙,两条绣带娇慵地攀在没有血色的肩膀上面”[18],“袜子蛛网似的盘在椅上”[19],“一朵萎谢的花似的在太阳光底下”[20],“白桦树似的身子安逸地搁在床上”[21],“胸前攀着两颗烂熟的葡萄,在呼吸的微风里颤着”[22],等等。用荔枝、白莲、蛛网、白桦树、葡萄、微风等自然景物来指代女病人的身体,呈现出一个既非积极又非消极的对谢医师具有无法抵抗的诱惑力的女性形象,用这样的身体话语来解构都市病,用这样一具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感性躯体唤起另一具本应充盈感觉与感性的异性心灵的觉醒,从而实现一种完满的生命形式——身心统一与灵肉和谐。
《看虹录》中用大量篇幅来描写女主人的身体形态,白脸长眉,手指长而柔,发鬓蓬蓬松松,几朵小蓝花聚成一小簇,贴在有式样的白耳后,身着质地厚重的绿萝夹衫。并且文中对鹿的身体以及雕塑、百合花的形态描写实际上也是对女主人身体形态的一种补充和映衬,身体既是欲望的对象,也是审美的对象。屋内燃烧的炉火和窗帘上驰骋的小花马图案也具有象征意味。炉火由开始燃烧到逐渐发热再到最后熄灭,象征着情欲之火的燃烧和释放。小花马从开始的跳跃驰骋到最后的完全安静,象征着情欲由冲动到平息的过程。这样使性爱经验获得了一种审美的表达,获得了诗性的升华。小说中的身体描绘因作者诗性的语言而脱离了世俗欲望,具有融具象和抽象为一体的功能,经过抽象了的身体,既保留着灵动生命的体温和色彩,又呈现出形而上的生命意义。借助身体叙事来表现身体之美,用爱欲彰显生命之神性,抒情而唯美,超越世俗伦理,张扬自然的人性与生命形式。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穆时英《白金的女体塑像》中用自然环境的比喻式的身体话语,还是沈从文《看虹录》中极具象征意味的身体话语叙事,都呈现出作者对于生命形式的一种思考。
中国现代作家们由于受到西方现代文艺思潮的影响,在遵循传统文学模式的基础上,一直在其文学创作中进行着文体实验,从而展示出文学风格的独特性与多样性。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穆时英和沈从文都有进行文体实验创作,《白金的女体塑像》和《看虹录》就是其创作实践。这两篇新型小说看似不同却有着内在的相似性,并以不同的方式来呈现这种相似性,各有千秋。叙事结构上前后照应,构成一个精巧的圆;叙事文体上将小说电影化或者音乐化,改变了传统小说的叙事线性和方向性,创作出新型的小说样式;身体叙事上采用自然比喻式的话语或者象征意味的话语,都体现了对于生命的哲学思考。两位作家不同的关注视角,从而使小说文本具有叙事的独创性和风格的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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