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　子

擅于讲故事的庄子，以“丈人承蜩”“盗亦有道”的寓言诠释圣人之道，提出思想主张。

（［清］郭庆藩集释：《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年版。）

（一）丈人承蜩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tiáo），犹掇之也。

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

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厥（jué）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

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

（《庄子·达生》）

【译文】

孔子前往楚国去，行走在一座树林中，看见一个驼背人在粘知了，就像用手捡东西一样。孔子（上前）问道：“您真行啊！有什么诀窍吗？”（驼背人）答道：“我有诀窍啊。（夏季）五六月时用两个（有黏性的）弹丸粘在棍子上，（用来）粘知了，粘不到的就不多了；用三个弹丸粘知了，有十只知了只能跑掉一只；用五个，那就像拣一样了。（粘知了时）我的身子站定就像断木桩子；我执竿的手臂就像枯树枝；虽然天地很大，容有万物，（此时）而我一心只注意有蝉翼。我心无旁骛，绝不因纷繁的万物而转移对蝉翼的注意力，这样还有什么得不到呢！”孔子回头看弟子并对他们说：“用心专一，就是聚精会神于一处，这说的就是这位驼背老人啊！”

（二）盗亦有道

跖（zhí）之徒问于跖［1］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2］而无有道邪！”夫妄意［3］室中之藏，圣也；入先［4］，勇也；出后［5］，义也；知可否［6］，知（zhì）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唇竭则齿［7］寒，鲁酒薄而邯郸围［8］，圣人生而大盗起。掊（pǒu）击［9］圣人，纵舍［10］盗贼，而天下始治矣。

（《庄子·胠箧》）

【注释】

［1］跖：即盗跖，原名展雄，又名柳下跖、柳展雄，相传是当时贤臣柳下惠的弟弟，为鲁孝公的儿子公子展的后裔，因以展为姓。系春秋战国之际反抗贵族统治的领袖，在先秦古籍中被诬为“盗跖”和“桀跖”。

［2］何适：适何，到什么地方。

［3］妄意：凭空猜测。意，同“臆”。

［4］入先：率先进到屋里。

［5］出后：最后退出屋子。(www.daowen.com)

［6］知可否：知道可否采取行动。

［7］唇竭：嘴唇翻开。整句为唇亡齿寒之意。

［8］“鲁酒”句：典故来自《淮南子》许慎注：“楚会诸侯，鲁、赵俱献酒于楚王，鲁酒薄而赵酒厚。楚之主酒吏求酒于赵，赵不与。吏怒，乃以赵厚酒易鲁薄酒，奏之。楚王以赵酒薄，故围邯郸也。”邯郸：赵国的京城。此例子喻事物的因果关系有不期然而然者。

［9］掊击：抨击，打倒。

［10］纵舍：放走。

【译文】

盗跖的弟子问盗跖说：“盗贼也有道（可循）吗？”盗跖说：“做什么没有道（可循）呢？凭空猜测出屋里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圣明；率先进房子里，是勇敢；（盗完）最后出来，是义气；知道能不能行盗，是智慧；分赃均匀，是能做到仁。这五个特点不具备，却能成为大盗的，天下还没有呢。”从这一点来看，善人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立业，盗跖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行窃。天下的善人少，而不善的人多，那么圣人给天下带来的好处也就少，而给天下带来的祸患也就多。所以说，嘴唇向外翻开牙齿就会外露受寒，鲁侯奉献的酒味道淡薄致使赵国都城邯郸遭到围困，圣人出现了因而大盗也就兴起了。抨击圣人，放走盗贼，天下方才能太平无事。

【思考与练习】

1.联系实际，简要阐述从粘知了的“诀窍”中获得的启示。

2.庄子借“盗亦有道”这个故事想阐述他的什么主张？你认同吗？

3.在班级组织庄子成语故事分享会。

国学课堂

庄子名言

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庄子·列御寇》）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庄子·知北游》）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庄子·天下》）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庄子·大宗师》）

（王世舜：《庄子注译》，齐鲁书社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