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们很难准确判定保护措施所带来的好处，因为仍涉及技术上的和价值论、与价值有关的不确定性，这并不是说不可能对保护措施的优点做出合理的判断——完全不是这样的。判断可能很难，但至关重要，因而必须尽可能谨慎。如同在其他地方讨论过的一样，如果可以预料到保护过程中主体间的（而非仅仅是主观的）性质的话，是可以做出恰当判断的。如杰里米·边沁提出的幸福计算，或者说幸福指数，需要通过评估收益和损失来计算。^[20]

但这个话题远远超出了本章讨论的范围。本章认为，保护措施类似于一场交易：有成本，也有收益。因为要考虑的影响因素（美学的、象征意义的、情感的、政治的、经济的、技术的）多种多样，它们都不能被客观准确地评估。要正确估计相对价值不能仅靠算术手段，还需要常识和情感。但另一方面，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需要考虑成本（所冒的风险，象征性、美感和信息的缺失，经济成本等），以及收益（美学提升、传递了有意义的信息、延长了寿命、增加了经济价值等），以便公平明智地判断保护措施恰当与否（图6-21和6-22）。收益和成本的价值是不能客观衡量的，这一事实使得对得失的正确评估比简单将数据输入电子表格更复杂。如上所述，可能有不止一个正确答案，而它们的对错都是相对而言的。所以必须作出妥协，任何保护措施都是行不通的，除非在某种程度上它违背了保护自身，即被保护的东西以某种方式被改变。

今天，我们看到人们保护意识的增强——保护引起的改变渗透到保护行业传统的不应有错的文化中。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许多保护者现在选择纯粹的预防（防御性?）态度，这种态度类似于乔纳森·阿什利-史密斯所称的“无为的道德”（Ashley-Smith，2008：6-15）。

因此，预防性或非干预性的保护目前比适当的干预性、会引发改变的保护更受青睐。

图6-21　一张高度凝练的收益(橙色)和损失(灰色)的列表，是一幅画的预防性保护(左边)与介入式保护处理(右边)获得的收益和损失的比较。图片由萨尔瓦多·穆尼奥斯-比尼亚斯所作

这是一种谨慎的态度，也许也是最安全的保护方法，因为它在技术和专业性上都是无风险的。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即便它可能是最有利的（换句话说是最佳的）保护选择方案，它本质上并不比涉及C-IA的其他保护方式更好或更坏。当然，它既不能增加对象的趣味，也不能增强其可用性和价值。预防性保护和干预性保护都可以延长文物的寿命，但预防性保护对文物的功能性，即更好发挥文物的功能方面，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www.daowen.com)

图6-23　金缮修复，又称碎片拼合，是日本的一种传统技艺，使用显眼的金色胶水修复文物，通常是陶瓷。与西方的保护方法不同，金缮修复引发的变化是公开可见的。图片来自原谷户

为了克服这种自我约束，遗产界需要接受C-IA。换句话说，必须承认遗产保护的非中立本质。我们应该有很好的理由承认，保护不是中立的，因为它使遗产变得更好。它使文物更有价值、更吸引人、更持久、更有效。保护改变了某些东西是因为保护改善了某些东西。

日本的金缮修复艺术在这方面很有趣。它修复损坏的对象并使修复清晰可见（图6-23）。修复师所做的没有被掩藏，因为这并不可耻：它被公认为能提高对象价值。这种态度可以作为西方人更好地理解、判断、做遗产保护决策乃至整个遗产领域的一个榜样。假装保护不影响文物，不改变文物——没有发生，没有C-IA——是不明智的，因为这与现实不符。归根结底，公开承认保护的交易性本质是一种更明智、更公平的遗产保护策略，因为至少，它可能为那些愿意理解遗产是什么、应该是什么、被如何保护的人提供更好的道德和理论依据。

里默尔·克诺普教授修改了这篇文章。他提出的宝贵建议在多方面完善了文本，在此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