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十年来，工业化国家的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废弃物所造成的问题。在涉及的众多因素中，我认为有四个原因值得注意：技术、规模、政治和文化乐观主义。

过去200年的技术发展和相关的废弃物特性变化是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纵观人类历史，直到工业化初期，大多数废弃物都是“自然”产品，通常在分解时重回“自然”状态，与近年来的工业废弃物相比，其性能与之前大不相同。值得注意的是，随着19世纪初化学的出现，特别是有机化学的传播，之前从未在自然界中出现过的材料开始被合成。这些材料具有特殊的固有性质，如耐火性、生物有效性或溶解性，包括：用在工业产品、日常生活用品和农业产品中的材料以及用作军用武器的产品；用作杀虫剂的DDT或林丹（Lindane）^[3]；用于战争中的有毒喷雾剂——“橙剂”（Agent Orange）/二噁英（Dioxin）或芥子气（Mustard Gas）、液压流体或油漆中的多氯联苯（Polychlorinated Biphenyls），或已用作溶剂数十年的氯化烃类（Chlorinated Hydrocarbons）。这些物质不胜枚举。此外，我们不应忘记核技术所发挥的“关键”作用，同时，危险物质的定义，与倾倒或储存这些有毒残留物的场所一样广泛（图4-3）。

图4-3　瑞士汝拉省邦福勒垃圾场（Bonfol Dumpsite）的化工废弃物。图片来自Republic and Canton of Jura， Switzerland

(www.daowen.com)

图4-4　雷切尔·卡森的著 作《寂 静 的 春 天》封面。图 片 来 自http://www.rarebooksfirst.com/silentspring-first-editionr a c h e l c a r s o n-f i r s tprinting-1962/

因此，我们到了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这一问题的普遍性。废弃物，特别是有毒废弃物，不是一个边缘性问题，它经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它是一种普遍的、完全可见的或可检测的现象，无论我们的感知如何，这都发生在工业化国家、新兴国家或发展中国家中。用于制造基础设施、建筑物和产品的大量材料和能源也普遍出现在废物流和垃圾处理场中。虽然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愿察觉，但我们所在的城市和乡村中的确都设有废弃物处置场所^[4]2。

这就把我们带到了第三个原因，即工业社会的生产逻辑以及由此产生的环境和社会危害管理。熟悉工业和技术史的人都清楚，从工业化开始以来，生产逻辑方面几乎没有变化。这可以归因于工业生产方法的固有属性，而不论是资本主义还是共产主义或其他，都不能归咎于政治制度。技术史并不是科学技术史，而是资本利用科学技术以整合的方式服务于其利益的一段历史（Strasser and Traube，1982：242-334）。因此，环境污染的历史也可以算是这种整合的结果。近几十年来对环境的巨大破坏刺激了创新思维，如从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的开创性著作《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1962）开始（图4-4），到立法修正案，以及发展中国家制定的具体预防措施。

污染预防和“污染者付费”原则现已得到各国议会和国际组织的充分认可，被致力于作为可持续发展的原则。然而，事实仍然是价格决定市场。废弃物，作为不希望被生产的残留物，应该尽可能少地或最好不产生任何花费。废弃物，从最现实的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浪费。这适用于通过碳氢化合物燃烧或通过集约化畜牧业排放到大气中的气态废弃物^[5]，还适用于通过下水道或由于强化施肥排入河流和地下水的液体废弃物，以及各种生产和消费过程产生的固体残留物。在这方面，我们与祖先几乎没什么不同，因为我们目前的社会系统也仅能勉强地去处理这些残留物。我们稍后会回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将对子孙后代产生巨大的经济影响，并最终揭示出基于短期利益的经济之不合理性。

缺乏意识的第四个原因与进步的想法有关，其自启蒙时代以来一直盛行，特别是蔓延到技术和科学领域中（Bury，1920）。自欧洲工业化以来，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1798—1857年）的实证主义科学理论在所有领域，包括科学、技术和社会领域和各个层面都得到了普及和发展。人们认为，一切都只是为了取得进步，而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对该信念提出了怀疑，但这些怀疑仍然是小众的，同时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Sorel，1911）。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一直占主导地位，包括在废弃物处理的问题上。例如，英国核燃料有限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在瑞士电影制片人埃德加·哈根（Edgar Hagen）的纪录片《前往世上最安全的地方》（Journey to the Safest Place on Earth）^[6]中宣称2，在核能利用的早期，废弃物问题并不重要。他说，那时的重点放在电力生产上，废弃物问题则放在之后再考虑，因为废弃物问题被认为是可以解决的。这种认为技术进步可以解决所有技术问题的持久信念也在瑞士联邦能源部前主任的声明中再次引起共鸣，他在1979年的一次研讨会上宣称：“今天，瑞士的废弃物问题肯定尚未解决，但是我们相信——瑞士可以解决废弃物问题。”（Kiener，197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