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春,当缅北丛林里杀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怒江防线却波澜不惊,一片沉寂。
自1942年惠通桥被炸断后,在中国军队的英勇阻击下,日军缩回东岸,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中国军队在反攻失利后,除了派出小股部队,渗透到敌后,开展游击战外,也未对日军采取大规模攻势。两军就这样隔江对峙了两年。
两年间,表面上看去,双方都相安无事。但私下里,双方都明白早晚得有一场决战,因而都加紧准备,静待最终生死大战的到来。
中国军队这边,练了两年兵;日军那边,修了两年工事。
1942年,史迪威建议由缅北和滇西两个方向发起反攻。用于反攻的部队在印度称为“中国驻印军”,代号为X,在云南的则称为“中国远征军”,代号为Y。为提升两军战斗力,凡编成、训练、装备、后勤等,均按美军标准来操作。
至1944年初,中国远征军完成训练编组,并配发新式武器装备。此时的中国远征军面目一新。每军辖一个榴弹炮营,配备105毫米口径榴弹炮12门;每师辖一个山炮营,配备75毫米口径山炮12门;每步兵团有一个战车防御炮连,配备战车防御炮4门;每步兵营有一个迫击炮排(配备“八一”式迫击炮2门)、一个火箭筒排(配备“伯楚克”式火箭筒2具),另外还配备有重机枪6挺;每步兵连配备轻机枪9挺,“汤姆森”式手提机枪18支,“六零”式迫击炮6门,火焰喷射器1具。另外,军、师两级均配置有野战医院,自军至连均配有完整的通信器材,包括无线和有线两用通话机等。
远征军成立之初,缺员严重,后来屡经补充,才勉强形成规模。远征军有一个司令长官部,下辖第11、第20两个集团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上将,参谋长萧毅肃中将。
远征军司令长官,表面上看是一个肥缺,既可以扬名海外,又可以掌握美械武装,但实际上却是个烫手山芋。
在这个职位上,既要防止蒋介石的猜忌,同僚们的嫉妒,又要有非凡的才能,能够指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战争。并且,还要能够处理与盟国的复杂关系,和美国人、英国人打成一片。
由此之故,中国军队众多高级将领,几乎无人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结果,这个烫手山芋,几经转手最终落到了卫立煌手中。
卫立煌战功卓著,号称“常胜将军”。从“东征”开始,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围剿”红军、“围剿”十九路军,卫立煌几乎无役不从,在战场上留下赫赫声名。1937年,他指挥忻口会战,重创日军。之后,又就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多次挫败日军对晋东南的进攻。
对蒋介石来说,卫立煌虽然将才难得,但却不好驾驭。自北伐以来,卫立煌多次因待遇不公,辞职撂挑子。不仅如此,卫立煌还和延安眉来眼去,牵扯不清。蒋介石积极反共,卫立煌消极应对。蒋介石视延安为洪水猛兽,必欲除之而后快,而卫立煌则以民族大义为重,不肯手足相残。久而久之,两人心存芥蒂,渐行渐远。
1942年除夕之夜,蒋介石设家宴辞岁,宴请了他最为亲信的14名军政大员,其中就有卫立煌。卫立煌本已签名准备赴约,但临时又改变主意,只给蒋的侍从室打了个电话,说另有约会。当晚,蒋府高朋满座,却单单少了个卫立煌,原定14人的宴会,只到了13人。蒋介石视13为不祥之数,便临时把侍从拉来凑数。宴会之上蒋怒形于色,骂卫立煌目中无人,不整治整治还了得!
不久,卫立煌就被革去陆军二级上将衔,随后又被免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主席等本兼各职,转任有名无实的军委会西北行营主任。
直到1943年,远征军司令长官陈诚因病无法赴任,蒋介石身边无人可用,卫立煌才被重新启用。
卫立煌到任之后,首先安抚“云南王”龙云,去除龙云的疑虑,取得龙云的谅解和支持。之后将司令长官部由楚雄推进到保山,团结各部各派将领,抚慰当地十几家土司,联系各族群众。大战在即,他扎扎实实地将地利人和掌握在手中。
但派系之间的隔阂已成痼疾,卫立煌晓谕再三,也无济于事。
一次,卫立煌由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章陪同,来到东北军周福成的53军视察。
走完程序,卫立煌甚为满意,最后集合全军阅兵。检查武器时,每个步兵连仅有4门“六零”式迫击炮,按编制应为6门,整整少了1/3。
卫立煌大为不悦,他责问道:“每连还差2门炮,为什么不都拿出来?”
军长周福成甚为惶恐:“第20集团军扣留未发。”
霍揆章立马涨红了脸,辩解道:“是准备补发的。如一次发完,坏了就没得补了。”
卫立煌大怒:“第54军、第2军为什么都发了呢?”
霍揆章无话可说。
卫立煌教训他说:“大敌当前,应以整体计划为重,不应再存歧视心理。少发2门‘六零’炮,减少火力,这是自己配苦药给自己吃。都是国军,有什么东北西南之分呢?”
霍揆章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明天就发。‘六零’炮在库里存着呢。”
卫立煌心里骂道:耗子扛枪窝里横。打日本人不行,整自己人却在行。你霍揆章守了这几年洞庭湖,鬼子没打几个,排挤杂牌军的手段倒学了不少。
不过,他也清楚霍揆章是陈诚的人,陈诚的势力如日中天,自己的这个司令长官又是接替的陈诚,这帮人都惹不起,敲打一下也就算了。
为了安抚53军,他召集全军所有军官,向大家保证:
“大家在这个时候应加紧训练,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杀敌复土,人人有责;军队是国家的军队,不得视为谁的私有物。请大家放心,今后第53军不论是谁,都应平等看待,在补充上一律按司令部的规定,不听命令,严惩不贷。”
霍揆章听得心惊肉跳,他也知道卫立煌的厉害。卫立煌现在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也是百战名将,在蒋介石面前还是很有分量的。一旦惹得卫立煌不快,自己虽然不致有性命之忧,但前途肯定会受影响。所以,卫立煌走后不久,他就把羁押的装备发给了第53军。
53军将士自西安事变后,处处受人欺凌,如今碰到卫立煌这样的好长官,个个都感慨不已,发誓要跟着卫长官好好干,不给中国军人丢脸,不给卫长官丢人。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中国远征军虽说已兵强马壮,斗志昂扬,但反攻作战却似乎是遥遥无期。
1944年3月,缅甸日军发动英帕尔作战,印度岌岌可危。英、美盟国为自救计,屡次要求中国远征军发起反攻,策应英军作战。
3月27日,美国总统罗斯福致电蒋介石,直接要求中国军队马上在云南发起反攻:
“新编第1军正给日军第18师团以沉重打击,日军缅甸方面军主力已被拖在英帕尔和阿恰布方面,英空降部队正威胁着第18师团背后,对此请予关注。盟军倘失此良机,日军恐将重整旗鼓再度进攻……望阁下命令阁下的云南军司令长官发起攻势,以促良机更趋发展。”
但此时,侵华日军磨刀霍霍,即将发动“一号作战”,蒋介石忧心如焚,正不知如何应对。而美国人却让他抽出精兵,反攻云南,蒋介石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10天后,他给华盛顿复电,明确拒绝了罗斯福的要求:
中国战区因形势紧迫,故认为以通报阁下为宜。
中国对盟国之义务及应负之责任,其一为目前应尽全力,保持中国战区现在之阵地,勿为敌寇突破,以为盟国在陆上轰炸日本本土之基地;其次为盟国海陆军迫近中国海岸,中国陆军即时配合共同作战,以巩固联合国在东亚大陆进攻日本之重要基地。
现我国抗战已七年,若再赋予其力所不能之任务,必使中国全局动摇,则日敌乘机向我云南与四川基地进袭,而新疆之战乱与陕北之中共,必取进一步之行动,以实行其赤化中国之企图,故为对盟邦之义务与自身之责任计,于新疆情势未安定,以及正面对敌人之防线未有十分把握之前,中国主力部队自云南发动攻势,殊不可能。
唯以前于开罗会议决定,当英军在缅甸发动陆海大规模之攻势时,中国主力军必向缅甸全力进攻之诺言,无论何时,必践此约,至于目前缅战有增加军队之必要,决由云南抽调军队至印(度),增加列多之实力,使其得以继续作战,打击敌寇。
蒋介石说得明白,眼下日军蠢蠢欲动,而苏联、中共又不安其分,为保证中国战场不致崩溃,还是不向滇西发起反攻为妙。至于重提开罗会议的废弃协定,则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
这封电报激怒了华盛顿。
4月3日,罗斯福再次致电蒋介石,言辞极为犀利:
目前日军对英帕尔发动进攻,目的在于切断印中联系。倘若攻势得手,日军下一进攻目标,无疑即为胡康之新编第1军,继而为阁下之云南军。
当前缅西和缅西南沿海战事正酣,而怒江前线却毫无动静,其结果是使日军得以抽调第56师团之一部,对付英空降部队和新编第1军。
对阁下美式装备之云南军,不能进击已被削弱的第56师团,我实难想象。纵令一个薄弱师团的炮弹能在怒江江畔干扰贵军,但亦无力阻止贵军之进击。
我方过去装备、训练阁下之云南军,即为在此种时机有所裨益。
假如云南军不用于协同作战之目的,则空运装备、提供训练教官等我方呕心沥血之广泛支援,亦将毫无意义。
我殷切希望阁下迅即采取行动。
言语之间满是讥讽与胁迫,蒋介石十分恼火。
罗斯福欺人太甚!开罗会议时,他有求于中国,便把我蒋某人捧上了天。德黑兰会议又出尔反尔,使开罗会议的协议成为一堆废纸,戏弄我蒋某人,如同小儿一般。如今,中国本土有难,美国人不予体谅,反而逼我抽出救命本钱,去救助别人。娘希匹,拿我当傻瓜吗?
对罗斯福的强硬要求,蒋介石一口回绝。
罗斯福也动了怒,他不依不饶,于次日再次致电蒋介石,明确要求:“中国应迅速越过怒江发起攻势!”
这是最后通牒。
4月10日,史迪威的参谋长赫恩少将、驻滇美军陆军参谋长多恩准将,紧急约见远征军参谋长萧毅肃中将,明确告诉萧毅肃:“已向美国陆军部建议,将应分配给云南军的734吨物资,转运给驻华美军第14航空队……并且已计划取消向中国国营航空公司租借飞机的合同,并收回迄今为止所租借的所有飞机。”
美国人是现实主义者。蒋介石对美国人的美好期望落空了。
直到今天,蒋介石才算明白,原来国际间的一切道义、一切准则,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国际间,最实实在在的,恐怕只有“利益”二字。
美国人把话说到这种份上,蒋介石除了屈服没有其他选项。
4月19日,军委会拟定出《远征军策应驻印军作战指导方案》,决定出兵滇西,以高黎贡山为目标,相机攻占腾冲,并确定战斗序列:
20集团军辖53、54两个军,由霍总司令揆章负责指挥,担任攻击,而以53军为第一线攻击部队,54军为第二线攻击部队。
11集团军辖2军、6军、71军三个军,由宋总司令希濂负责指挥,担任怒江第一线防务。
第8军开滇西后,归远征军直辖,控制于祥云附近地区,为总预备队。
11集团军副总司令方天(兼54军军长)与20集团军副总司令施北衡对调。
按照这个命令,两天后,远征军进一步给第20集团军下达了具体指令:
着贵集团军以第53军为第一线,第54军辖第36师、第198师为第二线,于栗柴坝、双虹桥地区,越过防守部队渡江,攻击当面之敌,向固东街、江苴街之线进击,相继占领腾冲。并限4月底前完成准备。
没想到,公布的这份作战计划,却引得国军众将议论纷纷。
有人说,作战方案定得不好。第11集团军实力雄厚,战斗力强,对滇西的敌情和地形也比较熟悉,为什么反而担任防守任务,采取消极行动?
有人说,大兵团作战,尤其是这次关键性的反攻,两个集团军都应该采取积极行动,齐头并进,协同作战。不然,逐次用兵,岂不犯兵家大忌?
有人说,敌人在滇西一带盘踞已久,阵地十分坚固,又有重兵驻守,且缅甸境内又有庞大敌军可随时增援,这一仗不管怎样,肯定不好打。
更有人说,第53军战斗力不强,哪能打这种硬仗?第54军是中央军的精锐,战斗力较强,为什么反而是二线兵团?
下级的种种猜疑,卫立煌很清楚。在国内,日军已经对河南发起了大规模攻势,河南战局每况愈下。蒋介石顾虑重重,生怕陷入两线作战,弄得满盘皆输。再说,到底能否渡过怒江,顺利攻破高黎贡山,大家都没信心。
顾及这些,卫立煌决定还是谨慎为妙。不过,为了照顾官兵情绪,给部队信心,他还是进行了微调,把第53军和第54军的任务相互调换,由战斗力较强的黄埔嫡系第54军为第一线兵团,东北军第53军改为第二线兵团。
这样,不满与疑虑才有所缓解。
4月25日,蒋介石致电中国远征军各重要将领,激励前线将士奋勇作战。
电文首先发给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参谋长萧毅肃:
此次渡江出击之胜负,不仅关乎我国军之荣辱,且为我国抗战全局成败之所系,务希各级将领,竭智尽忠,达成使命……并以此电转告霍、宋、方、梁、黄、施各正副总司令,及周、王、钟各军长,务希同心一德,各竭智力,克复腾、龙,完成使命,是为至要。
第二份电文发给了第20集团军副总司令兼54军军长方天:
此次渡江出击之胜负,有关于国家之存亡与革命成败,而吾弟所部,尤为主攻方面之中坚,务希竭智尽忠,严申纪律,有进无退,达成克复腾、龙之使命……并以此电意转告第五十三军周军长及赵、张二师长,与第五十四军李、叶各师长、副师长、各参谋长及各团、营、连长、全体官兵,奋斗牺牲,发扬我革命之荣誉,以慰我总理与阵亡先烈在天之灵也。
最高统帅的关怀直接下达到了远征军士兵一级,这的确不一般。前线将士自卫立煌以下,莫不感奋自励,希望杀敌报国,舍生取义。
5月11日夜,又是一个月明之夜,晚风轻拂,雾霭迷漫。朦胧的月光下,怒江轻敛腰身,泛起粼粼波光。春夏之交的滇西大地,浸润在凉夜之中,显得格外沉寂。咆哮、奔腾了一天的怒江,此刻竟像一头熟睡的猛兽,变得温顺安详。它将身子拱进白雾里,正在做一个七彩斑斓的梦。它搅动起哗哗的水流声,那是它在梦中与伙伴打闹。
此刻,中国远征军第54军两个师的几万将士,分别集结于栗柴坝与双虹桥之间的7个渡口边,威风凛凛,整装待发。
每个人都戴着锃亮的钢盔,穿着崭新的军装,配备了精良的武器。他们个个目光坚毅,一言不发,胸膛里跳动一颗滚烫的心:打过怒江去,夺回我河山。
怒江岸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几百只皮划艇,以及数不清的竹筏、木舟,将士们一个个跳上去,悄悄向对岸划去。水上轻舟,星星点点,影影绰绰,一只只,一批批,下水轻快,转眼不见。
一夜之间,高黎贡山下的怒江西岸,就挤满了中国的几万大军。
第54军成功渡江。
次日,他们马不停蹄,直插高黎贡山,进入云雾中的战场,与日军决一死战。
当天,第54军右翼第198师由栗柴坝渡江后,以一团兵力迂回到敌后,攻占桥头、马面关等地,而师主力则直趋北斋公房。
同时,第54军第36师由彩虹桥附近渡江,一举攻占唐习山。
次日,日军猛烈反攻,唐习山得而复失。战况紧急,第20集团军遂命第53军渡江增援。
5月14日,第53军第116师收复唐习山,第130师攻占大塘子。尔后,急袭高黎贡山。
缅甸日军此时正忙于英帕尔之战与孟拱河谷之战,滇西方面的兵力十分薄弱。我10万远征军成功渡江后,日军极为恐慌。日军第33军急忙抽调第56师团步兵第113联队、第146联队主力,以及第18师团步兵第114联队第1大队,第56师团直属部队,可以说抽调了一切能够调动的部队,竭力向滇西增援。
高黎贡山上,日军竭力固守,我军锐意进取,两军寸土不让,拼死相争,昔日茂密葱茏的高山,此时竟化作了修罗界、活地狱。
这些天,在后方的保山,新兵们一拨一拨地运了过来。
新兵们在运送途中,吃不饱,穿不暖,还像囚犯一样被看得死死的。来到部队后,换了新衣,顿顿饱饭,行动自由。新兵们个个喜形于色,说:“还是到部队作战好。”
但一路上忍饥挨饿,这些天突然吃上了饱饭,新兵们的肠胃受不了了,很多人拉稀,一趟趟地往茅房跑。当时部队普遍缺少药品,官兵们就用土方治疗。他们取出步枪子弹里的黑色火药,或把骨头烧成炭灰,用水冲服。土方很灵验,没几天新兵们就止住了腹泻。
休整完毕,预2师5团团副吴堪少校稍事准备,立即率部追赶在前线的先头部队。不久前,团长李颐已率5团主力跟随大部队攻下高黎贡山,打到了腾冲城下。
前方捷报频传,吴堪和新兵们也跃跃欲试,生怕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路上,他们逐浪涉水,登高越岭,过南、北斋公房,到马面关,夜宿桥头镇。这些地方,绝壁陡立,山林茂密,日军在峭壁上挖洞,树干上搭堡,处处壕沟,步步设防。可以想见,我军每前进一步,就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高黎贡山绵延数十公里,山顶有灰坡、小横沟、冷水沟、撒马坝等要隘,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数十公里之间,仅有南斋公房、北斋公房以及北凤坡3条羊肠小道。
驻守此地的日军,是第56师团的一部。该敌利用高黎贡山的险峻地形,开山凿洞,构筑工事,弄得整片要隘坑道纵横,暗堡密布。
北凤坡敌阵地,日军高踞悬崖陡壁,建立山顶坑道,我军以整连、整营轮番仰攻,一连数日,尽管付出了重大伤亡,却无法攻克。直到腾冲战事结束,仅剩的3个日军饥渴难耐,下山偷抢食物,被我军民俘获,我军才占领此高地。点检战果,仅有10余具日军尸体,外加几条破枪而已。
其实,翻越高黎贡山,最大的阻碍还不是日军的顽抗,而是无法抗衡的自然力量。高黎贡山地势险峻,山道陡峭,几乎直上直下,官兵们负重攀缘,重心前移,如同驾车的驴马,根本不能抬头行走。而下山之时,重心下坠,肌肉打战,滋味更不好受。
高黎贡山平均海拔近4000米,四季飘雪,空气稀薄,天气变化无常。远征军官兵们行走在云雾之中,薄衣单衫,给养匮乏,而此时雨季已经到来,山顶云雾弥漫,飞机不能投送给养,方圆数百里之内又无人烟,官兵们忍冻挨饿,挖野菜和竹根充饥。入夜之后,气温骤降至摄氏零度左右,人、马体质弱的,往往冷冻而死。据说,在整个反攻期间,冻死的人马竟达数百之多。
对吴堪来说,高黎贡山并不陌生。1942年到1944年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曾作为第5团的连长,率领手下100多个弟兄,强渡怒江,纵横高黎贡山,四处袭击日军。饿了就到少数民族的山寨里讨饭吃,困了就在山寨里睡上几天。
但没想到大战一起,以前借宿的山寨都已夷为平地,老百姓逃避一空,到处是瓦砾废墟。走在荒山老林里,野花点点,苍松处处,飞瀑直流,野兽出没,景色倒也不错,可他们见了,却越发焦躁。大部队怎么样了?老百姓都到哪里去了?
迎面走来几个僳僳族猎人,肩背弓箭,腰挎弯刀,因咀嚼槟榔弄得嘴唇血红。双方交谈了几句,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吴堪他们只好照着地图,往腾冲方向赶去。(www.daowen.com)
终于到达腾冲城郊的和顺乡,他们立刻加入围攻腾冲的战斗,大家紧张、兴奋,急着回归到2师第5团的建制。不料,一个噩耗却从天而降:他们的团长李颐上校已于昨天阵亡。
李颐,湖南醴陵人,黄埔六期生。昨天在火线上观察敌堡时,一颗子弹打入左眼,当场殉国。吴堪闻听噩耗,心中十分难过。从后方赶来时,团长夫人曾托他将几瓶辣酱和咸姜带给团长,以调剂前线没菜佐餐之苦。哪想到,物在人亡,辣酱、咸姜被历尽辛苦带来,竟成了团长的祭品。
吴堪他们含泪将团长的遗体掩埋在和顺乡的道旁,顾不得哭丧祭奠,转身就投入了为团长报仇的激烈战斗中。
腾冲的战斗开始于6月底,第一个杀到腾冲城下的,到底还是第53军这支出了名的杂牌军。
第53军渡江后,虽付出重大伤亡,却也连克马蹄山、大塘子,之后又以侧击轻取南斋公房。但在江苴街,面对日军的坚固工事,他们连战不下,尤其担任主攻的第130师攻击不坚决,部队始终无法前进。军长周福成大为震怒,即商请长官部免去师长张玉廷之职,遗缺由副师长王理寰充任。
第53军原为东北军主力,军长周福成系东北军老将,第116师师长赵镇藩,早年曾作为奉天北大营的负责人之一,亲历了“九一八”事变。第53军自军长、师长以下,每个人都背负着深重的丧地之耻。
武汉会战后,第53军奉命守备洞庭湖三角地带,一待就是4年。4年之内,常常袭扰岳阳日军,两度策应长沙会战。1943年春,军委会组建中国远征军,第53军在征调之列,全军上下倍感荣耀。当时军委会缺少运输车辆,第53军就拼着两只脚板,经湘西横越黔、滇两省,长途行军9600多公里,到达滇西指定地点整训。可以说,他们抗日的决心,并不亚于其他任何一支部队。
滇西反攻,报仇雪耻,时机就在眼前!他们不是懦夫,他们要勇闯鬼门关,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渡江前,他们还有顾虑,害怕作战不利,被日军赶回怒江东岸。但顺利渡江后,连战皆捷,第53军将士自信陡涨,全军上下开始传唱这样一曲歌:
怒江在咆哮!狂涛在奔腾!
飞射弹雨不分,狂炸烟雾笼罩。
高山怒水响云霄,浪头尖上人在跳。
渡江人海横断了流,刺刀排浪涌上陡岸。
不怕暴风雨,不怕枪炮弹。
挑破铁丝网,冲垮阵地线。
6月20日,历尽艰辛,终于拿下江苴街,腾冲外围据点被悉数荡平。第53军马不停蹄,立即赶到腾冲城下,占据腾冲城南,切断日军归路,与友军一道,完成了对腾冲城的合围。
此时,占据腾冲西北郊的是预备第2师,占据东南郊的是第36师。两师在6月中旬再度攻克北斋公房、桥头、马面关,并肃清瓦甸之敌,一前一后杀到了腾冲城下。
腾冲,古称“腾越”,位于滇西南中心位置,扼滇缅公路要冲,自古号称“极边第一城”。大盈江流经城西,龙川江绕过城东,城区为狭长而曲折的盆地,四面环山,地形险峻。城东有飞凤山,西北为宝凤山,城南为来凤山,城北有蜚凤山,“四凤求凰”,紧紧控制着城区与滇缅公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外,腾冲还保留着古城墙。它始建于明正统年间,城墙四角方圆,完全由大理石砌成,砖石接缝都是用糯米拌上石灰砌成,高大坚固,现代火炮都不易炸毁。腾冲城墙方圆10多公里,城内工事极其坚固,外围据点也是半永久工事。
腾冲日军为第56师团步兵第148联队主力,战斗人员2025人,伤员800多人,总计约3000人。
当我大军压境,腾冲的百姓都知道日军末日不远,便流传一些歌谣,诅咒日军的灭亡。
城内某处,麻雀幼仔长出3只脚,附近居民都说,奇了,奇了,麻雀3只脚,鬼子逃不脱。
附近村子里,一根瓜藤上结出了葫芦,村民们就说,瓜藤结葫芦,腾越保不住。
连村子里的狗都嗅出了日军败亡的气息。日军由高黎贡山向腾冲败退时,村子里的狗成群结队地跑到大道上,撕他们的裤脚,咬他们的小腿,日本兵又急又气,但一路溃逃,又累又饿,想抬腿踢狗,可连这份力气都没了。
此时,中国远征军鉴于驻印军已攻克甘马因、孟拱,密支那指日可下,而第8军、第11集团军渡江后进展迅速,右翼第20集团军已肃清了龙川江沿岸日军,打到了腾冲城下,遂于6月23日决定以第20集团军全力夺取腾冲,同时以第8军和第200师增强第11集团军,命第11集团军尽快攻取龙陵。
第20集团军受命之后,立即调整部署,以第54军(欠第198师)附2师、重迫击炮营为右兵团,沿顺江街至腾冲大道先攻占宝凤山、来凤山,尔后会同第53军围攻腾冲;第53军附重迫击炮营为左兵团,以一部先攻占杌猛山,主力应于26日前到达龙川江西岸,向飞凤山进攻。第198师为预备兵团,置于瓦甸与江苴街之间待命。
6月底,各部均到达指定位置。
7月2日,第20集团军对腾冲外围发起猛攻。当天,第116师在第198师的支援下,顺利攻占5830高地、庙前门、飞凤山北部及蜚凤山西北部,但预备第2师却被日军阻滞于来凤山下,没有像样的进展。
来凤山五峰相连,呈笔架形,草木绝少,光秃秃一溜斜坡。山的鞍部有隧道直通城内,其主峰比城墙高出150米,距城墙仅2000米。攻占此山,我军即可居高临下,炮击城内日军。日军也深知此山的重要,早已在山上构筑了坚固工事,并以重兵驻守。
来凤山最初是由日军步兵第148联队第3大队守备,大队长宫原春树林少佐。在腾冲被围前,第3大队被调往龙陵,参与龙陵会战。当年11月,宫原春树林战死于芒市附近地区,所部被打残。宫原和部下虽然没有死在腾冲,但最终还是和腾冲的日军一起,做了侵略战争的祭品。
对于来凤山,我军深知其不易攻取,便派出了预2师这支劲旅担任主攻。
预2师是悍将陈明仁的基本部队。陈明仁在国民党军中,一向以正直但桀骜不驯著称,但其人大智大勇,练兵、作战都有不少过人之处。抗战初期,预2师本是一支烂部队,但在陈明仁的调教下,很快就成了一支劲旅,在华中战场多次重创日军。自1942年起,预2师就在滇西进行游击战,与日军第56师团打了两年交道,对腾冲日军并不陌生。按理说,这样一支军队,拿下一个小小的来凤山应该不成问题,可来凤山就像长了一副钢筋铁骨,凭你付出多大的伤亡,就是难以攻下。
来凤山日军阵地,以中峰为核心,消除射击死角,编成严密的火力网,一处有险,几处支援。我军若单凭步兵仰攻,只能成为日军的活靶子。
日军阵地之内,暗堡四通八达,核心阵地来凤寺、老文笔等处,坑道又深又厚,数百日军像老鼠一般穴居地下。我军炸弹、炮弹密如雨下,打得地动山摇,砂石飞溅,但日军深居不出,任凭钢铁洪流也奈何不得。
我军只好依仗步兵,深入坑道,与日军狭路相逢,短兵相接,逐坑争夺,才使攻击奏效。
我军与日军一旦短兵相接,单兵作战能力高下立判。我军一个班长领着自己的兵突入日军阵地,日军此时已是弹尽援绝,眼见我方班长端着冲锋枪向他们扑来。日军一个军官抽出战刀,竟号叫着扑来。我班长猝不及防,竟被其气势震慑,手持冲锋枪,却不知扣动扳机射击,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被敌军官当场砍杀。
远征军只能像蚂蚁啃骨头一样,逐点硬攻,逐步推进。战至7月下旬,来凤山大部被占,但中峰及旁边两峰,却屡攻不下。
26日,美国空军出动战斗、轰炸混合机群57架前来助战,同时各式火炮发起无间歇炮击,我步兵携带刚刚运到的火焰喷射器,向来凤山日军的最后阵地,发起了第二轮总攻。
此时,预2师的第4、第5团因激战一月,伤亡惨重,主攻任务由第6团接替。第6团团长方诚上校,趁我军炮火猛烈,日军龟缩不出之际,亲自率领一个特务排,急速匍匐前进,进至中峰敌堡火力达不到的死角,首先将其后路切断,然后将炸药包、爆破筒、火箭筒、集束手榴弹一齐塞进日军堡垒。轰然一声巨响,堡内日军连同碎石烟尘一齐被掀到了空中。第6团官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迅速攻占了中峰。日军遗尸近100具,我军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第4、第5团也趁机攻占附近两峰。至27日,来凤山之敌被完全肃清。
此战的惨烈,远非文字所能描述。战斗结束后,昔日山石嶙峋的石山,此时已是一片焦土。走进这座秃山,除了触目皆是死尸死马之外,剩下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被烧黑的土地,来凤山饱受炮火蹂躏,被削去的山头浮土有数尺之深。
总司令、军长、师长、参谋长、美军联络官齐集山头,呼吸着含有浓重火药味的空气,面对眼前的惨烈景象,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山上空气沉闷,汗液从发根、额头渗出,在脸上汇聚成滴,大颗大颗地坠落在地,打在焦土上,溅起微弱的灰尘,似乎在竭尽全力为这片焦土降温。
零星的枪声不时从远处传来。大家的目光在四周的群山之间搜寻了一下,便聚焦在山脚下的那座城池。
全力攻城,迅速拿下腾冲。
腾冲城内,城南是日军防御的重点。他们在此布置了第148联队第2大队主力,兵力约400人,迫击炮2门,由第2大队大队长日隈少佐指挥。
另外,在城西北及城北,布置了一个早濑混合编队,兵力约200人。城东北角,布置有4个小队,迫击炮2门,兵力约300人。而第148联队本部,以及两个作为预备队的混合小队,共约200人,则在城中央门附近。加上200名伤员,城内日军兵力只剩下这1300人。
但腾冲易守难攻,日军困兽犹斗。攻城伊始,谁也没有料到,我几万大军,攻击一座由1000多名日军固守的小城,竟要耗时一个多月,付出数倍于敌的伤亡代价。
自8月2日起,第54军附迫击炮1营,向南门至西门、北门至东门之线,第53军第116师附重迫击炮营、军山炮营向东门至南门之线,发起全线猛攻。此时我军兵力、火力已占巨大优势,因而已不分主攻、副攻,希望一举收复这座边陲古城。
日军在城墙上严阵以待,他们每隔100米就挖出一个洞穴,作为射击孔,编成交叉火力,阻击我军进攻。我军远则火炮、飞机轰炸,稍近则以火箭筒攻击,再近就用火焰喷射器扫射,对准城墙上日军展开猛烈攻击。
与此同时,我步兵冲过日军火线,冲到城墙根下,架起云梯向上攀登。日军初始不见动静,等我攻城勇士爬到一半时,日军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上,刹那间手榴弹、小炮、轻重机枪一齐向下打去。我勇士凌空跌落,接着又有勇士爬了上去。
冲杀声、咒骂声、喊叫声、枪炮声响成一片。我官兵怒吼着冲上墙头,日本兵咬牙切齿向我扑来。激战整整一天,第36师第107团攻占城墙西南角,第116师也冲上城墙,攻入城内帮办衙门阵地。但夜间,突遭日军逆袭,阵地又被夺去。
4日以后,我战机连续助战,炸毁13处城墙。8日零时,城墙西南角和东南角终于被攻破,我数千官兵同时涌向这两处缺口,但日军死战不退,我军协同混乱,最终无功而返。
连日来,我军冒雨攻城,遭遇日军顽抗,死伤颇重,第一线步兵团仅余400多战斗兵,而第108团第2营的500多官兵,在城墙上与日军一场白刃战,几乎伤亡殆尽。
此时,叶佩高的第198师顶了上来。
叶佩高治军严谨,关心部下,深得拥戴。第594团团长董觉民见城墙久攻不下,便向叶师长建议,由城南炸开豁口,攻入城内。
理由是:南门外大街长500米,宽20米,除靠近城墙30米内没有房屋外,其余街道两边都是木构建筑和两层的老式楼房,可架设机枪掩护工兵在城墙根挖出洞穴,埋上炸药,炸出豁口,让步兵登城。
叶师长点头同意。
13日,美军航空队24架战机前来助战。此时,时移物易,天空已是中、美战机控制的区域,日机已难觅踪影。一时间炮声震天,浓烟滚滚。
这次轰炸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战果。几颗重磅炸弹直接命中东门的日军守备队本部,守备队长藏重康美大佐以下32人被埋于城墙之下,当即毙命。这次轰炸,腾冲日军的佐级军官大部丧命,日军的指挥权只好由联队副官太田正人大尉接替。
伴随着藏重康美等佐官的毙命,腾冲之战也出现了转机。
18日下午,趁着轰炸给日军造成的恐慌,我第594团派出精干兵力,偷偷地运动到南门外街道的楼上,用沙包垒成20个机枪掩体。于次日拂晓前,趁着夜色掩护,安置好重机枪。同时,派出100名工兵,分成10组,携带工具、炸药,悄悄潜伏到城墙根下,挖洞、埋炸药、安装引线,只等机枪一响,就用速燃导火索,一起引爆。
19日晨,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董觉民一个信号,楼上所有机枪一齐开火,该团第1、第2营迅速隐蔽到城墙附近的民房里。时间不大一会儿,工兵撤回,他们一按电钮,10处炸药一齐爆炸,两截城墙应声崩塌,烟尘蔽日。我步兵喊声震天,纷纷登城,日军不支,慌忙后退。
此前,第116师已攻占城东南角一部,预2师也攻占了南城的3处敌堡。第198师与预2师在南城城墙上会师,与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稍后,我第36师从城西南角突入城区,占领民房、堡垒数处。
腾冲城破在即。日军已无力回天。
8月20日,太田正人大尉给第56师团报告战况:
“藏重康美部队长战死未出旬日,即面临如此严重形势,下官无能,深感遗憾。官兵虽只眼、只手、只脚,仍志愿参加战斗,誓灭仇敌……下官等无所顾忌拟继续战斗,只渴望得到手榴弹。”
此时,龙陵、松山也已告急,日军第33军根本无力增援。
腾冲日军知道大限将至,便开始焚烧信件、慰问袋、照片等个人物品,之后则处死军马。
日军为了节省子弹,径以刺刀刺向马的胸部。紫黑色的血柱瞬间喷射出来,激烈的枪炮声中,军马垂死前的嘶叫此起彼伏。日本兵满身血污,眼中布满血丝,他们已杀红了眼,一匹马刚刚倒下,他们就紧握刺刀,奔向了下一匹马。战马吓得瑟瑟发抖,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还是驯服地迎接直面而来的刺刀。“噗”的一声,血柱喷出几尺远,马身倒下去,抓心挠肝般地挣扎,黑色的血沫四处飞溅。日本兵站在一旁,面目诡异狰狞。他们即便手刃自己的爱马,也不能让爱马落入敌人之手。日本人的爱,从骨子里来说就是占有,如不能占有那还不如毁灭。
8月21日,我军发起第三次总攻。当天,出动飞机已达100多架次,投弹约15000枚,腾冲城墙有7处被炸坏,我军趁机占领南城墙,并占领城内1/3区域。
此时,腾冲日军仅剩600余人,粮弹告罄,但仍拼死顽抗。
次日,我军以叶佩高之198师主力向西门一带,以该师一部向旧英国领事馆一带,同时发起猛攻。激战至24日,当面日军大部被歼,西门阵地被我攻占。
腾冲的巷战极其惨烈。
第20集团军在后来的战报中,极尽夸张描绘了腾冲巷战的惨烈:“顽敌家家设防,街巷堡垒星列棋布。寸土必争,处处激战,敌我肉搏,山川震眩,声动江河,势如雷电,尸填街巷,血满城沿。”
腾冲城内,日军堡垒极其坚固,火力编成极其精巧。有时,我军为攻破一个据点,猛打硬冲,直至尸体堆成小山,才能将据点拿下。
为避开日军火力点,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军以专门攻击坦克的战防枪开路。战防枪威力巨大,打出一枪,墙上就是一个大窟窿。我官兵打穿一面墙,走进一间房,绕到日军背后将日军消灭。
另一个致命武器就是火焰喷射器,它让日军在战斗中吃了不少亏。我军使用它时,总是由一个大汉背着,对着日军战壕、堡垒一阵喷射。时间不大一会儿,就会有日本兵浑身是火,跳出战壕,到处乱窜,不到十秒,身体就被烧尽,像一截黑炭,颓然倒地。
战争的残酷对敌我双方都是均等的。我军虽占据优势,但日军是困兽犹斗,我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战至8月下旬,第20集团军由于伤亡惨重,各级预备队早已用尽,而又无友军增援,只好将担任阻敌任务的第130师调回,才解了燃眉之急。
8月25日,我军集中力量,步、炮协同,发起第四次总攻。
日军尽管得到空投的弹药,但也无济于事。在我锐意进攻下,残余日军又被歼灭一半。
8月27日,日军第33军命第2师团和第56师团,于9月3日并力向龙陵我第11集团军发动攻势,是为“断作战”。
我军侦悉日军企图,知道胜负之机即将出现,蒋介石乃激励中国远征军:“国军名誉浮沉即在今日。”
第20集团军于8月30日午后,倾尽全力向腾冲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战至31日晨,我军4000余人大举涌向城东南角,展开惨烈的登城战。历经一日一夜,9月1日凌晨,终于全歼残余日军,占领该处阵地。
此时,腾冲日军仅剩约350人,在代理守备队队长太田正人大尉的率领下,龟缩在城北的几处狭小地带。
我军已无须再耽搁时日,遂于9月5日发起最后总攻。
战至9日,日军最后的残余约100人被压迫至城东北角一隅。
当天,我军俘敌4人。其中一人自称名叫白炳璜,台湾人,在腾冲日军指挥部任书记,人称“白师爷”。虽然被迫附敌做了汉奸,但天良尚存,他向我军供称:“明日将有日机来腾冲上空助战。”
我军遂有所准备。果然,10日有10架日机来袭,我盟军飞机即刻迎战,日机被击落4架,其余仓皇逃窜。
日军本来想以空中支援来鼓舞腾冲即将溃灭的士气,不料却弄巧成拙,腾冲日军反而更加绝望。
9月18日,是中国的国耻日,蒋介石再次严令第20集团军:“腾冲必须在9月18日国耻纪念日之前拿下。”
攻下腾冲,洗刷国耻,历史给了20集团军扬眉吐气的机遇。
第20集团军发起了最后一波攻击。
自知末日降临的太田正人,向第56师团发去诀别电,并焚毁第148联队军旗,烧毁机密文件,破坏无线电机。尔后,带着最后的70名残军,大叫着冲入我军阵地,被我悉数击毙。
霍揆彰向卫立煌报告:“腾冲日军已结束了一切抵抗。”
战后的腾冲,片瓦无存,更无一处完好的建筑。走进腾冲城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街道,哪里是房舍。整个城市,只剩下一片瓦砾场,瓦砾与瓦砾之间,断墙与断墙之内,到处是肿胀的死尸,尸臭阵阵,蚊蝇遍集,蛆虫在孔窍之间钻进钻出。那一只只野狗,好似刚从地缝中钻出一般,霎时间一齐冒了出来,它们垂首吐舌嗅着尸臭,来来去去寻找它们想要的东西。而走出城去,也和城内一样,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死尸死马触目可见,山道之上,人血、马血凝固之后,与雨后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结成一种臭不可闻的殷黑色泥块。
此种惨景,比之地狱犹恐不及。
第198师的一位营长日后回忆说:“(城内)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两个以上的弹孔,没有一幢房子可供人临时避雨之用。”
腾冲人说,什么是焦土抗战,腾冲就是。
腾冲之战,3000日军除55人被俘外,其余被悉数击毙,令人震撼。
然而我军伤亡也不小,第20集团军损失1万多人,其中仅少尉以上军官就达200多位。腾冲光复后,第20集团军在腾冲城外西南约1公里处,依山建造了一座“国殇墓园”,内埋忠骨4800多具。
我将士忠骨入殓之际,腾冲士绅与军方一起,举办了一个空前盛大的水陆法会,以慰我忠勇将士在天之灵。
水陆法会的晚上,仪式的重点转移到了日本人身上。
腾冲的老婆婆们扎起河灯,走到大盈江边,一边放河灯一边念叨:“日本鬼,回家吧,回家见你妈。搂着你媳妇,抱着你娃娃,洗心革面重做人,不要再嫉妒中国大。”
那些日军的亡灵,是否真的听从了中国老婆婆的劝告,顺着大盈江,逐波踏浪,转入伊洛瓦底江,之后再从印度洋折回日本呢?
但愿吧,毕竟战争的妖孽终将被驱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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