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天地阴阳秩序建立的中国传统社会,男女之间的地位很不平等,女子具有极强的人身依附性,“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79]这反映在立法上,为了维护父权、夫权,同时也是对弱势群体的关照,法律规定妇人犯罪时享有赎免的优待,“其妇人犯罪应决杖者,奸罪去衣受刑,余罪单衣决罚,皆免刺字。若犯徒流者,决杖一百,余罪收赎”。[80]该制度落实在刑事司法实践中常常被表述为“某某系妇人,所得某罪照律收赎”,如“歙县已故民人黄金宝之妻吴氏因伊姑黄江氏逼嫁、投塘身死”一案中,参与说媒的黄方氏“并未查明黄吴氏是否情愿改嫁,辄据黄江氏之言混行说媒方教化,虽无强娶,亦未议定财礼、写立婚书,但于黄方氏说媒之时并不查明确实,冒昧应承,应各照‘不应’重律杖八十。黄方氏系妇人,所得杖罪照律收赎”。[81]不限于此,当犯罪妇人系孕妇时,“基于儒家的仁政传统与恤刑法律文化”,也出于对“孕妇生命健康权”和胎儿生命权的保护,[82]中国传统社会专门在律令条文中规定严禁对孕妇拷讯,给予孕妇禁系、刑罚执行延缓等优待。就孕妇刑罚执行延缓这一规定而言,并不是所有孕妇决罚迟缓的时间都是相同的。出于对孕妇所犯罪责性质和刑罚公允、公平的考量,孕妇犯斩、绞立决时在生产百日后行刑,而其犯凌迟处死这类严重危害社会统治和伦常秩序的犯罪时,产后一个月后即须执行,如“邓川州民妇彭氏戳伤伊夫张和身死一案”[83]即体现了这方面的审断趋向。在该案中,彭氏殴杀其夫张和致死,被判处斩立决,但因其身怀六甲,云南巡抚裴宗锡则依法科处其生产百日后行刑,这一审拟得到刑部的认可。并且,为了统一司法适用和司法公允,刑部特别强调那些触犯凌迟处死的孕妇需在产后一个月后执行刑罚处罚。为了更好地理解案情,特将驳案分解如下:
时间: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地点:云南
被告人:彭氏
被害人:张和(www.daowen.com)
案情:张和因妻彭氏懒惰还头上插花而斥责,彭氏不服顶撞而致两相殴斗。经张和之母老彭氏劝和后,彭氏回房继续哭骂,张和进房又欲殴打,彭氏以小刀抵当而与之殴斗,以致张和伤重,五日后殒命,“张和娶妻彭氏已经十载,生育子女,彭氏懒惰性成,张和不时训诫。乾隆四十三年四月初二日早饭后,彭氏在外摘花插戴,张和回家瞥见,斥责其非。彭氏不服顶触,张和掌批其颊,彭氏随扭张和衣领拼命,经张和之母老彭氏拉开。彭氏进房哭骂不止,张和复赶进欲殴,彭氏顺取桌上小刀抵戳,致伤张和左臂膊。张和用右手揪住头发,侧身外拉。彭氏情急,复用刀吓戳,致伤张和右胁。张和负痛声喊松手,尸母老彭氏听闻走至,用药包敷。讵张和伤重,医治不效,延至初五日殒命”。
判决依据与结果:1.根据检验及彭氏等人的供述,结合彭氏系孕妇这一事实,云南巡抚裴宗锡将之依“妻殴夫至死”律科处斩立决,产后百日行刑。该审拟意见得到刑部及皇帝的认可,“报州验详,审解覆讯。据彭氏供认前情不讳,再三究诘,实系被夫揪发外拉,一时情急,用刀吓戳致伤,并非有心欲杀,似无遁饰。……彭氏合依‘妻殴夫至死者斩’律拟斩立决。……该氏现有身孕,应俟产后百日行刑”。
2.刑部认可裴宗锡的拟判,但与此同时比较“直隶总督方观承审题犯妇程氏毒死亲夫”和刑部“审办曹二与妻母周氏通奸”两案的基础上,主张以后司法者应当区别孕妇是凌迟重犯还是斩绞罪犯,进而科处其是“产后一月行刑”还是“产后百日行刑”,“嗣于乾隆二十三年十二月内,据原任直隶总督方观承审题犯妇程氏毒死亲夫一案,拟以凌迟,请照律俟产后百日行刑。经刑部酌议,以凌迟重犯与寻常斩绞者不同。若辗转迁延,倘病毙在狱,转致幸逃显戮,不足以昭炯戒,请将磔妇程氏照产后一月满起限之例,于产后一月凌迟处死。并声明嗣后如遇此等案件,均照此例办理,奏准定拟在案。嗣于二十五年臣部审办曹二与妻母周氏通奸一案,将周氏依例拟绞立决,周氏怀孕未产,引照程氏产后一月行刑等因具题。亦在案。臣等查原奏‘产后一月行刑’之例,系专指凌迟处死者而言。其斩绞立决犯妇并未议及,自应仍照产后百日旧律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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