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及适当利用我们的自然资源是一个根本问题,我们的国民生活中,几乎其他每一个问题都以它为基础……作为一个国家,我们不但享受着目前的高度繁荣,而且如果能正确对待这一繁荣的话,它足以保证未来的成功,没有任何国家能与之相比。对这个国家抱远见会得到丰厚的报偿,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必须了解一个事实:浪费与破坏我们的资源,损耗与榨尽地力而不善加利用以增加其效益,其结果终将损害我们子孙应享的繁荣,而这种繁荣是我们原应将之扩大与发展以留传给他们的。
最近数年来,政府通过若干机构促使我们的人民远瞻未来,并以有计划有秩序地开发我们的资源来代替对眼前利益的胡争乱夺。我们巨大的河流系统应发展为全国性的水上大道……从五大湖到密西西比河河口应该开掘一条深水道,并从那里另辟深水道通向东西两面。这样一条深水道实际上将把我们的海岸伸展到我们国家的心脏地带。它将为我国人民带来无可估量的利益……
靠近东部与南部海岸的内陆水道也应该同样加以发展。除此之外,发展我们的水道还牵涉到许多水利问题。所有这些问题均应视作同一个总方案的组成部分。作为改进河运的一个附带措施,政府所修的水坝应加以利用以生产大量动力;因为未被利用的美国水力的每年总值或许超过我们每年全部矿产的总值。作为沿密西西比河开辟深水道的一个附带措施,政府应该顺着整个密西西比河下游建筑防洪堤,这些防洪堤,再加上对上游水流的控制,将一劳永逸地完全解决洪水对极其肥沃的三角洲地区的威胁……
灌溉应比现在更广泛地加以发展……联邦政府认清对水道与水力的利用,林业、灌溉及对受洪水威胁地区的开垦都是同一问题的相互依存部分,应认真致力于此一任务。农垦局为我国西半部地区的灌溉提供更大机会的工作,比几乎所有其他行动都更重要。与农垦局有关的一项政府日常目标,就是利用公地的水源为最大多数人谋取最大的福利;换言之,即在公地上安置永久性的居民,为他们自己及其子孙利用与发展这片土地……
为了保护那些按当前方法尚不能耕作而只能用以提供牧草的大批公有牧地,立法……是必要的。……随着在西部定居的人日多,牧地越来越放牧过度。其中大部分已不能再有效使用,除非用篱笆圈起来,因为圈地是约束游牧牛羊的牧主的唯一办法,这些牛羊到处游食,使牧地严重遭殃,陷于荒芜……
为私人放牧而圈占公地的不法行为必须加以阻止,但是造成此一现象是事出有因的,这方面的需求必须予以解决。
联邦政府应视当地需要,通过许可或租借,取得对牧地的控制。这种控制可以保证合法圈地的巨大利益,同时也可以鼓励与保障在那些地方定居与开拓……政府应该只把土地所有权授给真正的定居者,而不授给那些只想营利而无意建立家园的人。
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为那些自行种植与收割草料的小牧场主取得权利并保护其利益。如容许窃占公地,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在长时期内受害最重的将是这些小牧场主,而他们却是定居者与建立家园的人。
乐观是一种好品质,但如过分乐观就成为愚蠢。我们喜欢说我国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情况并非如此。国家的矿藏如煤、铁、石油、天然气等等是不能自行再生的,因此最后必将枯竭。目前我们浪费矿物资源,将使我们的后裔比在正常情形下提前一两代就感到资源枯竭。然而,其他某些形式的浪费是可以完全防止的——譬如,由冲蚀所造成的土壤流失是目前正在美国发生的所有浪费中最危险的一种,但土壤的流失极易防止,因此目前土地肥力的巨大损失是完全不必要的。
森林的保护或再植是防止这种损失最重要的手段之一……目前每年木材的消耗量是每年生长量的三倍;如消耗量与生长量继续不变的话,我们的全部林木实际上将在下一代用罄……我们应该掌握所有可以掌握的阿帕拉契亚与怀特山区的林地以供国家之用。这些土地因其为国家财富,显然应属国家所有,正如由那些地区流经许多州而到达海洋的河流一样……
* 译文选自《美国历史文献选集》,美国驻华大使馆新闻文化处,1985年。
西奥多·罗斯福(1858-1919),美国第26任总统,生于纽约殷实之家,毕业于哈佛大学,主攻鸟类学,曾立志当博物学家;做过作家、历史学家、牛仔、战斗英雄、探险家、警察局长、州长。1901年以副总统之位接任被刺杀的麦金莱时才42岁,届满后竞选又获连任。罗斯福幼年体弱,通过练拳击成就强健体魄,成为精力旺盛的白宫主人,并开创诸多先例。1906年因协调日俄战争获诺贝尔和平奖。终其一生酷爱户外运动——自华盛顿后,再没有哪位总统能像他那样持久地与旷野为伴了。退休后被问到,在任期间最大的成就是什么?他回答:资源保护政策。(www.daowen.com)
罗斯福重视资源保护,与自身性情和经历有关,也源于一种民族使命感。在1907年对国会第七次咨文中,罗斯福指出,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子孙后代的幸福,应将自然资源的保护视为当前国策重中之重,因为它是一切国民生活的基础。资源和环境不但是国家物质繁荣的保障,也是壮大并传承精神文明的保障。因此,要以有序开发来代替无节制的浪费与滥用。他构想出一套集航运、水电、灌溉、防洪于一体的综合水利开发体系。此举意在保护资源,还能增加就业机会。对自己在该事务方面所起的作用,他一直引以为豪。
煤、金属、天然气等不可再生资源一旦耗尽,就是不可逆转的损失。罗斯福担心国家的宝贵矿藏会比预估的早一两代开采殆尽。同为国家财产,森林也亟待保护。当前林木消耗量是生长量的三倍,照此损耗比例,下一代会无木材可用。如果说罗斯福认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盲目乐观,那他自己则显得太过悲观,甚而有些危言耸听——既为了说服国会,也体现出他深切的危机意识。他成立了森林局、保护自然资源委员会等专门机构,选派专业人员调查研究,制定具体方案,再提交国会立法。他在任上强力划出大片公共领地,开辟了庞大的国家自然保护区,堪称世界首创。他的政治眼光和环保成就比他国领导人足足早一个世纪。而且保护区一经确立,一般不会因水电项目、开垦采矿、地产开发等一再调整,缩小范围区划,让位于短视的GDP增长。
对于滥用土地和过度放牧,罗斯福也提出建设性改良计划。他认为政府应当出手制止违法的围栏圈地现象;为保障真正的拓荒定居者和永久性居民及其后代的利益,必须坚决打击投机行为,严防土地落人少数牟取暴利者手中。否则长此以往,不但破坏资源、让普通拓荒者受害,还会导致美国精神衰落。他想要后人承传的不仅是保障民族生存与安全的自然资源,还有祖先们在筚路蓝缕的拓荒历程中养成的自立精神、男子气概和民主传统。他坚信,美国人民与自然的密切纽带不能切断。
次年,罗斯福组织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保护自然资源代表大会。在纽约当州长时,他就在本州召开过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会议。离任前夕,他还在白宫举行了北美保护自然资源大会,且提出世界性大会动议。他的理念和行动对美国乃至全球都具有长效意义。历史雄辩地证明,其环保国策缓解了美国工业化进程中的生态恶化。当下,很多地方仍在上演着危及国计民生乃至民族安全的破坏环境悲剧,抑或是只顾眼前私利光说不做的假戏。对比之下,更显罗斯福的政治远见、他作为领袖对国家的使命感、对后代子孙的责任感,以及传承自身所信赖的价值观的努力。
在美国,从杰斐逊到梭罗,还有环保精英如波金斯·马什、约翰·缪尔、吉福特·平肖等,都撰文著书,呼吁尊重自然,关注人类命运。不同于缪尔的激进“保留主义”主张,罗斯福与持“保护主义”立场的平肖志同道合,既有环保意识,又懂政治运作,竭力推广“只有善用资源才能使经济持续发展”的思想。在世纪之交的进步时代,环保成了最为突出的改革标志之一。环保运动与进步主义齐头并进,使得政府和科学得到民众空前信任:一方面,罗斯福政府成为人民的代表和保护者;另一方面,科学成为获得知识和解决难题的源泉。其间贯穿着一个关键词,文明——具体而言,就是美国文明。
在工业化进程中,美国文明也遭遇了生态恶化和贫富分化。罗斯福本人并非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受害者,不过在他心目中,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无论富人穷人都不能损害之。他视资源保护为爱国和公民道德的标准,同时将“政治摆脱对特殊利益集团的关切”定位为发展方针之一。为消除特权、维护公平,他以“公平施政”为纲领,以公共利益为准绳,惩治“富翁中的作恶者”,保护中产阶级和普通民众的发展机会和个人权益。他深知,社会不公累积到一定程度,势必堕入暴力革命。罗斯福有志成为“一心只为国家利益的不偏不倚的仲裁人”。在劳资争端中,他对劳工持同情姿态。他还力促国会通过了提升食品卫生与安全的法案。值得一提的是,他说服国会退回半数庚子赔款,其中就有部分用于创办了清华大学前身。
在保守的美国人看来,这位总统是有权则无所不用其极,更有人指责其政策助长了官僚机构——“与其担心资源耗尽,还不如担心政府扩权。”对此,罗斯福自有说法。他坚持总统要有实权;同时也确信权力必须与责任相结合;最为经典的是,他说过,“如果让一个有魄力的人成为终身总统,那就糟了”。罗斯福从未为一己之私寻租腐败,也未与无良企业沆瀣一气,更没出现国内民众所担心和国际舆论所鄙视的,让政府和既得利益群体成为最大的垄断者和权贵集团。美国的政体、法治、民情、舆论也容不得这样的权力滥用。总统与国会“斗智斗勇”不少见,但一切都在法律框架内进行。
罗斯福之后,美国的环保从零星的个人行为扩展为政府、企业、科研机构以及社区和个人共同参与的大规模运动。1970年,以环境大宪章著称的《国家环境政策法案》出台,其他数千条环保立法则涉及空气、水、土壤、森林、食品安全、药品、烟草、塑料制品、化学品、农药、废弃物排放及处理、交通、噪声、采矿及安全、沿海开发及海洋生物保护、住房建筑、城郊化、能源、野生动物和濒危物种、荒野与自然保护区等。此外,还有诸如规范商业机密的《专利法》和授权民众索求与环境有关政策和信息的《信息自由法》——尽管他们看似与环保不相干。随着全民意识的觉醒以及立法和惩治的日趋严苛,罗斯福开创的环保大业正发扬光大。
与罗斯福政见相左的参议员罗伯特·拉福莱特说过,罗斯福“最伟大的工作就是发动和实际开始了一场世界性的运动,以保留荒野领地,为人类挽救了各种可以单独作为和平、进步和幸福生活基础的事物。”环视当下的生态恶化困境,再回顾罗斯福的历史功绩,不难理解,美国人在拉什莫尔峰上刻出四总统雕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他们的幸运与自豪:不贪恋权力及其背后荣耀与实利的华盛顿、杰斐逊;既慈悯仁爱、又尊重法律,绝不开人治先河、坚持在宪法框架内挽共和于分裂的林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全面思考自然资源保护问题的西奥多·罗斯福——他用人民赋予的权力保护资源、遏制特权,捍卫民主、平等、自由,造福祉于民、于子孙、于全人类。
(秦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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