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书的十国样本中，蒙古国与印度、孟加拉国和柬埔寨同属于中低收入国家。蒙古国拥有155 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而人口数量仅为317 万人。因此，蒙古国的人口密度仅为平均每平方公里2 人，堪称全球最低。同时，蒙古国人口约1/4 为游牧民，常年在草原牧养牛羊，远离城市便捷的交通设施。在这样一个国家推进普惠金融，困难重重。然而从第一章内容可见，2017 年蒙古国的居民账户拥有率为93%，位居中低收入国家之首。蒙古国超高的账户拥有率得益于其政府强大的社会福利举措。在蒙古国拥有账户的人群中，约50%认为他们使用账户最常见的用途是为了获取政府发放的资金^[30]。除了政府社会福利的推动作用，在蒙古国促进账户拥有率的另一有效方式是电子钱包的广泛使用。据蒙古国的通信监管委员会（Communications Regulatory Commission）统计^[31]，蒙古国的手机拥有率为103.5%，这一比重高于世界平均水平（85%）。手机移动网络可以覆盖95%的人口、所有的省份和地区。对于蒙古国这样一个人口密度极低的国家来说，电子支付无疑使得远离城市的游牧民克服距离和交通的不便，在马背上即可通过手机获取便捷的金融服务。

蒙古国较高的普惠金融水平，除了体现在其较高的金融服务覆盖率上，同样体现在其居民较高的金融素养上。本节将讨论蒙古国在提升其居民金融素养以及普惠保险意识方面作出的努力。根据世界银行金融素养调研数据^[32]，全球平均金融素养达标率为37%，而亚洲国家的金融素养达标率为30.14%，低于全球平均水平，甚至低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34.5%的均值。因此，在亚洲地区大力提升居民的金融素养水平刻不容缓。而蒙古国以其41%的金融素养达标率，位于亚洲国家前列，其成功经验值得其他国家参考。

1. 蒙古国全国金融素养项目

在世界银行的支持下，蒙古国于2012年对全国的金融素养情况做了“金融素养和消费者保护调研（2012）”。该调研参考了世界银行调研项目的国际标准，认为蒙古国的消费者保护和金融素养水平低于国际标准。该调研结果还显示，不同于世界其他国家，蒙古国女性的金融素养水平高于男性；城镇地区和拥有矿产资源的较富裕省份地区的居民金融素养水平较高；有正规工作和高收入人群的金融素养水平相对较高。

基于这项调研的结果，世界银行建议蒙古国推动全国范围的金融素养项目。蒙古国议会于2013 年宣布“政府部门如财政部、金融监管委员会、教育文化科技部以及公平竞争和消费者保护办公室将共同设计全国金融素养项目”，并指出该项目的设计要在统一政策管理下进行，要考虑到社会不同群体教育水平的不同而设计不同阶段的金融素养教育项目。在2014 年，蒙古国议会再次强调“消费者保护和提升公众金融素养的活动需要加速进行，以加强金融服务的作用”。

在2015 年年底，蒙古国中央银行（Bank of Mongolia）、财政部（Ministry of Finance）、教育文化科技部（Ministry of Education，Culture，Science）和金融监管委员会（Financial Regulatory Commission，FRC）正式推出一项全国金融素养项目（National Financial Literacy Program）。该项目从2016年年初开始，预计将持续至2021 年。

蒙古国全国金融素养项目的目标是：使每位蒙古国公民都拥有必要的知识、技能和信心，以帮助他们适当地管理个人和家庭财务情况。具体项目目标有以下四个方面：（1）提升个人管理财务状况的能力；（2）帮助人们辨别和避免财务诈骗；（3）以高效的方式展开金融素养活动；（4）支持各类参与者高效参与金融素养项目，并促进彼此广泛交流。

项目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16年至2019 年，第二阶段为2019 年至2021年。此项目主要面对的人群包括：在校学生、青年人、农村地区居民以及普通大众（通过大众媒体进行教育）。作为全国金融素养项目的一部分，金融素养教育被纳入中学课本和职业中学教育。大学教育也开设了个人财务（Personal Finance）课程。蒙古国中央银行利用手机APP 培训了250 名学生作为志愿者在其社区对社区居民进行义务金融素养培训。

另外，大众媒体也将对民众的金融素养教育搬上了屏幕。在2014 年，亚洲发展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与日本减贫基金会（Japan Fund for Poverty Reduction）展开了一项调研，发现电视是蒙古国人民最常用的获取信息的渠道。又由于电视连续剧是百姓喜闻乐见的电视节目形式，于是在亚洲发展银行和日本减贫基金会的资助下，蒙古国于2015 年制作了24 集电视连续剧《百万富翁培训班》，获得了观众的广泛喜爱。《百万富翁培训班》利用真实人物的真实故事，并且与当地文化紧密结合，吸引了各年龄段的观众。该剧以观众最容易接受的方式使储蓄和理性借贷等优秀金融行为习惯深入人心，成为2015 年收视率第二高的连续剧。为了扩大这部连续剧的社会效应，其他媒体渠道如报纸和杂志也对该剧进行了广泛报道，就金融素养这个话题进行了深入讨论。这部连续剧对居民金融素养的教育效果也非常显著，从观众短信参与问答的准确率来看，第1 集中观众短信问答大部分是错误答案，而到第15 集时大部分答案则是正确答案了。官方统计认为，在观看这部连续剧后，更多的蒙古国百姓（58%至72%）拓展了其金融服务的选择范围，也开始更加注重储蓄和贷款产品的利率等问题。

2. 提升居民普惠保险意识

根据世界银行与蒙古国全国统计办公室（National Statistics Office，NSO）联合计算（见表2-4），蒙古国在2018 年的贫困人口比率为28.4%，比2016 年的29.6%下降了1.2个百分点^[33]。在蒙古国境内，存在农村地区比城市地区贫困人口占比高的特点。然而，近年来，城市地区贫困人口聚集效应较为显著。在农村地区，2016 年至2018 年间，农村地区的贫困人口比例下降4.1 个百分点，而城市地区贫困人口比例上升0.1 个百分点。同时，世界银行数据显示，自2010 年至2018年期间，居住于城市的低收入人口由55.2%增长至63.5%，并且大约有40%的低收入人口居住在乌兰巴托^[34]。由此可见，蒙古国的扶贫问题不仅存在于广袤的农村地区，城市中同样也需要大力解决。(www.daowen.com)

表2-4　蒙古国贫困人口比率　（单位：%）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低收入人群在没有保险保障的情况下，可能会由于家庭人口的疾病或主要劳动者丧失劳动力的情况下迅速落入贫困线以下，而贫困则会带来一系列经济和社会问题。针对蒙古国全国范围广泛存在的人口贫困与低收入现象，除了提振经济、提高政府治理能力、高效合理分配社会资源等，还需大力推动社会普惠保险（Inclusive Insurance）的普及。普惠保险是普惠金融产品服务的重要部分，可以帮助原本无法获得保险服务的特殊群体受到保险服务的保障，帮助他们更好地渡过财务和生活困境。可以说，普惠保险是最“精准”的扶贫方式之一。

在蒙古国，保险行业的监管机构同样是金融监管委员会（FRC）。在金融监管委员会的推动下，蒙古国在2013 年加入了全球包容性保险组织（Mutual Exchange Forum on Inclusive Insurance，简称MEFIN）。该组织是亚洲保险监管机构联盟网络，目标是为了使成员国高效交流普惠保险领域的知识和最佳行业实践。MEFIN 于2013 年5 月成立，现有7 个成员国，除了蒙古国外，还包括印度尼西亚、尼泊尔、巴基斯坦、菲律宾、斯里兰卡和越南。在2013 年加入MEFIN 时，蒙古国签订了MEFIN 宣言（也被称为Cebu宣言），表达了蒙古国将普惠保险作为本国减贫的重要战略之一。在MEFIN 网络中，各国保险行业的监管部门与行业主要参与者紧密合作，各国间的同类机构相互沟通与学习，为本国普惠保险的发展贡献力量。

为了提升居民对保险的重视程度，蒙古国着力推广普惠保险。蒙古国普惠保险的措施强调“利益相关者路径（Stakeholder Approach）”，即要求各方利益相关者的广泛参与，在政策环境、供给方、需求方均做了大量工作。例如：在宏观层面，需要政府监管部门金融监管委员会制定相关法规与行业规定，倡导透明、治理与消费者保护。在中观层面，要求相关的保险公司和中介机构为客户提供简单、可负担的、以客户根本需求为出发点设计的普惠保险产品。并要求保险公司通过在广告投放、网站和保险代理与客户的直接沟通中对居民进行保险宣讲和教育。支持类机构应对各类行业参与者提供能力建设方面的协助。各国际捐赠组织和开发类机构应对政府和私营部门在政策制定、能力建设、产品开发、客户教育等方面提供技术支持。在微观层面，从需求方的意识形态和实际需求入手，侧重于金融消费者的教育与倡导，并要求已购买普惠保险的客户在社区环境中作为宣传的主力军。

蒙古国普惠保险的推广对象主要是在非正规部门工作的，或者农村地区的低收入人群。这些教育和宣传推广使用了多种媒体形式：大众传媒（印刷品、广播、电视和网络）、社区媒体以及手机网络等。在各层面的宣传教育中，要传达的核心思想便是“普惠保险可以为生活中面临的风险提供保障，同时也是低收入人群所能负担的”。

然而，蒙古国目前的商业保险市场仍然处于一个比较初级的阶段。20 多年前，蒙古国政府一直是保险领域的唯一直接供应商。而在过去20 年，国有保险机构进行了私有化，市场上同时出现了其他商业保险机构。目前，蒙古国的保险服务渗透率和密度仍低于大多数国家。在2017 年，蒙古国保险的总保费收入仅为 GDP 的0.59%，显著低于新兴市场的平均数值（3.3%）和世界平均水平（6.13%）^[35]。同时，蒙古国公民对保险的认知不够，蒙古国文化认为购买保险是不吉利的象征。一项在首都乌兰巴托的调研结果显示，大约有60%的公众表示没有听说过保险，有一部分人以为保险就是税收的另一种形式。蒙古国的普惠保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3. 经验总结

近年来，金融素养和保险意识的重要性开始受到政策制定者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蒙古国在自然条件、收入水平在亚洲并不占优势的条件下，为提升国民的金融素养和普惠保险进行了一系列的努力，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首先，蒙古国政府积极汲取先进的国际经验。一方面，蒙古国采纳国际多边组织国际金融公司（IFC）的建议，将提升公民金融素养提高到国家层面；另一方面，蒙古国积极加入亚洲普惠保险组织MEFIN，参加国际交流与学习。对先进的国际经验的开放态度帮助蒙古国在提升金融素养和普惠保险意识方面少走弯路，提高了效率。其次，蒙古国倡导统一管理和“利益相关者路径”。例如，蒙古国强调其“全国金融素养项目”在统一的政策管理下进行，有助于政府、机构、消费者之间形成联动，提高组织协调效率；蒙古国在普惠保险领域的推广采取“利益相关者路径”，广泛调动社会各界力量。这样的做法有助于各类资源统筹协调、社会各界共同发力，通过合力加强行动的效果。第三，深入民众，依靠基层。蒙古国的金融素养教育没有高高在上，而是针对各类人群设计不同的金融素养普及项目。例如，将金融素养教育广泛纳入了学校课程，利用人民喜闻乐见的方式——电视节目，观众可以在轻松娱乐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接受新知识、新观念等。同时，在向民众宣传普惠保险观念时，积极动员已购买保险的民众在社区范围内进行推广。这些都是国家开展普惠金融服务的有益视角，值得其他国家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