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地在镜头前表现情绪是有问题的,对此许多演员也深以为然。在预期的时刻给出特定的情绪反应,这种表演太普遍了,以至于有很多表演练习都是围绕唤起和平复情绪而设立的。但是这些练习强化了一个错误的假设,即感受和表达情绪是有竞争优势的技能。这些练习把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变成了需要努力才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关于情绪体验的思考越多,或者说理论化程度越高,情绪表达就变得越繁琐。在自然状态下,情绪是天然的自发反应。如果将情绪当成目标或靶子,而不是一种本能反应,就是在物化它们,并且把它们传送到大脑中负责分析的区域—一个无力处理情绪的地方。
作为演员,一个基本要求是能够在现场展现其情绪,无论任何情绪,都能当场招之即来。我的方法是直接要求演员去做。关键在于不要让演员觉得这是一个很高的要求,就像要一根铅笔一样提出要求就可以了,这样演员尚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完成了情绪表达。你绝对想不到这个方法有多高效。
在一些严重的情况下,比如患创伤性脑损伤、孤独症、精神病或者严重的心理创伤时,人们自发感受、表达和识别情绪的能力可能会受到影响,这正是这些情况如此严重的原因。上述情况之外的一般人类都具有完整的情绪谱系,随时随地可供使用。情绪不能被轻易地激发出来并且在两个正常人类之间实现有效交流,这是一个巨大又奇怪的误解。事实上,心理学早已澄清了这个误解,但是表演界仍然认为情绪就像喜怒无常的独角兽,隐藏在我们内心,只能被间接地诱导出来。诱导一种感觉(情绪)并不是说要假装它。仅仅从定义上看,感觉就不能被假装。只有感觉的外在表达才能够被假装,但极少有假装成功的情况。
我发现大多数的情绪堵塞都像是一只堵住门的五磅重的小博美犬。也许它的尖叫声唬住了你的耳朵,但是毕竟你不需要用耳朵来跨过它。你的工作记忆可能会完全被“克服情绪堵塞”吓住,但是你并不需要使用工作记忆。事实上,你只需要停止想它。对女演员来说,有一个很典型的情绪堵塞的例子—暴怒。暴怒情绪易被压制,因为在日常社交中,暴怒可能会显得不淑女,或者让人丧失魅力。但是,如果有女演员无力表达暴怒,你可以要求她绷紧全身的肌肉,皱起眉头,噘着嘴唇,手握拳头,然后咆哮,这样怒火就来了。这通常会伴随着一种病态的自我意识反应—有时女演员会伸出下巴,她的声音会在表达愤怒时变得尖锐。发生这种情况时,我会和她一起想办法把怒火下压到胸腔中去,让它离开头部,以增加声音下沉的重量,强化共鸣。与此同时,也能放低下巴和下颚,让台词表达更具有冲击力。我不太想称之为“更漂亮”的暴怒表达,它只是一种更适合镜头的表达。有时我会简单地叫女演员来模仿我。我放低声音怒吼,“跟着做”,然后她就跟着做。我笑,她也笑,然后这个情绪表达就完成了。也许她在当下心存疑虑,但一旦在屏幕上看见自己诚实地表达了力量和美丽,怀疑也就自动消失了。我从未要求演员对我建立类似“信任背摔”[1]游戏那样的信任感。任何演员需要做的只是在镜头前做试验,真相会在回放时展现出来。虽然艺术是主观的,但是诚实的情绪表达具有普遍的吸引力。镜头看见的真相是美丽的,即使它意味着演员的脸暂时需要痛苦地扭曲。深刻的美是能被几乎所有人理解的,虽然也许没人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这是科学止步的地方,却是镜头前表演的艺术独自发声的地方。如果你的表演极不吸引人,那试验和重复能让你完善某些行为,使它们保持自省式的诚实,同时又不那么令人讨厌。(www.daowen.com)
【注释】
[1]“信任背摔”是一个经典的用来培养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小游戏。游戏中一方背对另一方,身体放松地向后仰,直到失去平衡,而另一方则负责在搭档向后仰时接住他/她,不能让他/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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