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洗马村内所见神像而言,其形制可以笼统地划分为立体式和平面式两类。前者有陶塑、泥塑、扎制三类神像,后者主要以画轴、牌位、纸活等为材质制作而成。
立体类神像主要用陶瓷、泥土或其他材料雕塑、扎制而成,其制作成本较高,费时费力,但因是立体直观呈现,所以更能凸显神灵之威严。陶瓷神像有大有小,一般从佛店“请”来,如家户中供奉的关帝、观音、财神等。村内观音庙内供奉的老母也为陶塑,像高约1米,两旁伴有金童玉女,全身纯白色造型,神态庄严,雍容华贵,弯眉朱唇,目光微俯,头戴宝冠,项佩挂链,右手持柳枝,左手托净瓶,身披黄袍,端坐在莲花台上,广视众生,既有安详凝重、救苦救难的慈悲法相,又有温柔女性之优美造型,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观音的典型形象。这尊神像是2012年从邢台“请”回来的,在此之前,庙内供奉的是泥塑老母像。她全身镀金,呈黄色,面容略胖,浓眉大眼,鼻梁高挑,嘴唇暗红,头戴泥塑宝冠,身披黄袍,左手拿净水瓶,右手持柳枝作洒水状,安坐莲台之上。泥塑神像出自民间艺人之手,其做工自然无法与工厂生产的陶瓷像相提并论,而每年二月十九日菩萨会人员自己扎制的神像更显拙朴。扎制的老母面容圆润,略显富态,浓眉大眼,娇小鼻子,粉红色的嘴唇和耳朵。她头戴金黄色的凤冠,两侧垂有葫芦形如意耳坠,项挂佛珠,身穿黄袍,蓝色披肩,袖口和袍底处为黑色花纹图案。威风的老母双手合并,置于胸前,手上搭一块白色手帕,怀中抱着一些金黄色的大元宝。底座处有三张用黄纸黑字写就的牌位,从左至右分别为“供奉普贤菩萨之神位”“供奉南海菩萨之神位”“供奉文殊菩萨之神位”。
就三种材质的老母塑像来看,陶瓷神像由于是在陶器工厂流水作业生产而成,这决定了其形象选择必须符合标准化的传统观音造型,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博取信众(即“买者”)的认同。陶瓷神像做工精致,色泽俱佳,从外观上看十分精美,村民弃泥塑像“请”陶瓷像体现了对老母形象的一种至美追求。泥塑和扎制的神像出自民间艺人之手,个人创作色彩明显,也就更富想象力和地域性特征。虽然在造型艺术上比不上陶制神像,但它们的每一次生产都包含在民众的信仰活动之中,具有重要的实践和象征意义。
平面类神像主要指在布轴、纸活中呈现的神灵形象,包括木牌、纸袍等抽象的替代品。把神灵画于布轴上作为祭祀对象是当地常见的信仰方式。洗马的玉皇庙和龙王庙分别供奉着玉皇和龙王的神轴[9],据村民介绍,由于成本过高,村里没钱为二位尊神塑像,所以只能供奉轴子。打醮时,醮棚内亦会挂满200余位神像,神轴上面各路神明画像惟妙惟肖,给观众留有深刻印象。全神画像在当地颇为流行,每个村中的信仰结社都有一幅全神画轴,有的家户在过年时也会供奉印有天地全神的年画。全神轴子为布制的画轴,上面的神灵包括天神、地神、人神、鬼神,儒、释、道尊奉的神灵,众多神灵按照一定的等级排列,各得其位,共享香火。全神轴有大有小,开张不同,其神位数量也就自然不等。以洗马村神轴为例,它长7尺(约2.3米)、宽5尺(约1.7米),分11排,共计93位神灵。可见,全神轴就是包罗万象的诸神集会,是儒释道的综合体;而且它还是一种没有局限的偶像崇拜,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挂出供奉,让其享受香火。相较于立体类神像,神轴具有成本低廉、携带方便等特点,它可以随着仪式举办地的变化而任意挪移,尤其在打醮期间神轴的作用无可替代。(www.daowen.com)
纸活,又称“功活”“功”,是当地常见的一种敬神供品。它的种类有幡、旗、伞、花、袍、元宝、灯笼、通天旗等。其中,幡中常会出现菩萨的造型,菩萨由黄纸剪成,常为坐姿,端坐在莲花台上,两旁配以灯笼、如意、花朵等吉祥图案。菩萨下方为燃着三根香的香炉,有的还有供桌。幡中的菩萨系手工裁剪而成,形象显得简朴笨拙。乡土信仰仪式有时是简单和功利的,并非所有神灵都能以活灵活现的形象出现在仪式之中,而是以一块木牌或者一身纸袍代表。以牌位代替神灵具有更强的象征性,而且它制作简单,易于携带,具有临时代表神灵的作用,如请神、送神之时,一般要抬轿前往,塑像或画轴都不便携带,把神灵牌位放在轿中是最为便捷的方法。纸袍是神灵身穿的衣物,也是民众敬献神灵的重要供品。对于当地那些不识字的妇女信众来说,在绘画神像和书写牌位不便的情况下,用纸叠的衣袍代表神灵是最为现实和方便的形式。如在洗马土地庙中即用黄纸袍代表土地爷,日常摆会之时也常用纸袍代表土地、地藏等神灵。一般来讲,牌位和纸袍只在特定的时空之中才具有神性,离开了特定的场域,它的神性也随之消失。
值得一提的是,神像的形制与该神灵所受到的重视程度密切相关。作为村落保护神的南海观音不但庙内有其威严的陶瓷塑像,村民还要年复一年地为她精心扎制漂亮的塑身。文殊、普贤二位菩萨虽和观音一起出现,但因地位稍次,只获得两块牌位作为替身。至于玉皇,虽然他的地位至高无上,但香火相对冷清,只能以神轴面世。土地爷虽然很重要,但因地位卑微而不受重视,更是寒碜得只有一身纸袍。但是,威风的塑像固然代表民众敬神之诚心,但“随意而为”的牌位或纸袍未必就是怠慢神家,因为民众信奉“心诚则灵”,至于何种神像则显得不是特别重要。塑像也罢,纸袍也好,实际上都是人们根据现实需求和条件做出的信仰策略,无关乎虔诚与否,这也说明了乡土信仰的随意性和功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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