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冀南广宗前魏村、北杨庄与杜家庄一带的乡村社会中,民间信仰色彩较为浓郁。村民在聊天中,会经常涉及“行好”之类的话题。我们进村入户时发现,村外建庙,讲究与邻村“庙门对庙门”[11];新盖的房子都是高门大院,铁门或者是松木门,很有气派;大门外,一般在对邻墙上贴“出门见喜”红纸条,在自家外墙上砌刻“泰山石敢当”字样;大门两边镶有瓷砖,上面彩绘着狮子、喜鹊、梅花、牡丹等寓意吉祥的图案,木制门楣上雕有传统风格的花纹;大门以里,通常都会有一个很显气派的影壁,上面以瓷砖拼贴出多种吉祥图案,还会在影壁墙上凿出的一个10厘米见方的小洞内,供奉土地神或关公的袖珍神像;走进宽阔院落,南海老母供奉在院内南墙的小洞里,天地神则栖身于正房墙壁上的小洞里;进堂屋一般需要跨四五个台阶,观音供奉在堂屋内南墙上,还悬挂着一幅新旧不一的布制天地全神图。
当今冀南乡村相对贫困的经济生活与热闹异常的信仰活动,有时候不免让人产生疑惑,当地乡土传统是否曾因遭受20世纪各种运动而发生过断裂。其实,这一带是20世纪国家政治运动的活跃地带:1902年作为义和团运动余波的景廷宾起义在此地发生;20世纪三四十年代,北杨庄是冀南抗日根据地的核心区域,因“西有太行,东有杜杨”而赫赫有名;“文化大革命”时期,梅花拳文场遭受冲击。不过,民间信仰传统却一直在这里绵延存续。可以说,在我们所关注的这片区域,人们在很大程度上已超越了偶像神的崇拜模式,人们不再必然要借助一幅画像或者一尊雕塑来表达自己的信仰。一旦人们相信在特定空间存在着特定神灵,即便没有象征物,村民仍然可以在特定时候前往供奉祭拜,甚至过而生敬,默拜于心。如此浓厚的信仰风气,似乎使得这一带较为独特,但置之于整个中国传统乡村社会并不奇怪。事实上,在中国传统村落世界中,对于“世俗性”与“超越性”的区分从来就没有那么分明,两者一直难解难分。在“世俗性”与“超越性”杂糅交参的氛围中,凡是能够在乡村生活中凝结为传统的东西,必然要经过二者的长期考量与多次锻造。(www.daowen.com)
在这里,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梅花拳文场的“家”“国”理念,以及由此推衍的“官”“民”关系。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家”作为一种社会组织方式,是以血亲关系相缔结的。这种以血缘为联结纽带的“家”,与统摄千家万户的“国”之间,其实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顺向逻辑关系:一方面,“家”有别于“国”,前者是血缘关系,后者是集群关系;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社会之“国”又是按照“家(天下)”的逻辑来建构的,“国—家”之间的同构关系乃是中国传统国家体制的真正活力所在。不过,在我们所考察的区域中,“家”已不仅仅是血缘缔结关系,还是被梅花拳文场借助“天地君亲师”表达的叙事,以家中立“架”的方式转化为一种信仰空间。因此,梅花拳文场“停官不停家”的表述,是在其“天地君亲师”的叙事中,凸显“国—家”之间本有的同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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