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1],齐国人,大体与孟轲、商鞅同时,处于战国中期,历经齐威王、宣王时代。《韩非子》《吕氏春秋》有简单记载。《韩非子》载:“孙子膑脚于魏……此十数人者,皆世之仁贤忠良有道术之士也,不幸而遇悖乱暗惑之主而死。”[2]《吕氏春秋》载:“孙膑贵势。”[3]
较早详细记载孙膑的典籍为汉司马迁《史记》,载录其颇具传奇色彩的求学与军事经历,但未单独成传。《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载:“孙武既死,后百余岁有孙膑。膑生阿鄄之间,膑亦孙武之后世子孙也。孙膑尝与庞涓俱学兵法。庞涓既事魏,得为惠王将军,而自以为能不及孙膑,乃阴使召孙膑。膑至,庞涓恐其贤于己,疾之,则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黥之,欲隐勿见……”[4]篇中关于田忌赛马、桂陵之战、马陵之战的生动描述,塑造了孙膑智慧过人的军师形象,但未提及其最终归处。
汉刘向《战国策》在描写田忌面对成侯邹忌排挤陷害时,提及孙膑为田忌所出的“袭齐都临淄、匡正齐君”之策:“孙子谓田忌曰:‘将军可以为大事乎?’田忌曰:‘奈何?’孙子曰:‘将军无解兵而入齐……然后背太山,左济,右天唐,军重踵高宛,使轻车锐骑冲雍门。若是,则齐君可正,而成侯可走。不然,则将军不得入于齐矣。’”[5]不难看出,国君对于“功高震主”的田忌集团的心态暧昧不明,而孙膑的计策看似自保,亦有欺君谋反之嫌。
此后,历代史家对于孙膑的载录,与司马迁所述基本相同。如唐欧阳询等撰《艺文类聚》、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北宋张预《十七史百将传》、北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北宋王钦若等撰《册府元龟》等。只有宋人曾巩在《战国策序》中说:“卒至苏秦、商鞅、孙膑、吴起、李斯之徒以亡其身。”很有可能是,尽管孙膑一生对齐国的强盛做出了杰出贡献,但因有忤逆表现而未得善终。[6]
大致看来,史载孙膑较为简洁,内容主要包括:拜名师鬼谷子求学,膑脚为刑余之人,善谋善战,为兵法家,其军事实践突出表现在“田忌赛马”和“桂陵之战”“马陵之战”等战役中。历史上对于孙膑的评价颇不相同,大致可分为三类:
其一,颂扬孙膑的计谋和功绩,如《孙膑兵法·擒庞涓》:“孙子弗息而击之桂陵,而擒庞涓。故曰,孙子之所以为者尽矣。”[7]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信如卞和,智如孙膑。”[8]宋代罗烨《醉翁谈录》:“说征战有刘项争雄,论机谋有孙庞斗智。”[9]宋章如愚《山堂考索后集》:“善兵如孙膑。”[10]明时,孙膑被明太宗(成祖)视作“身残志不残”的典范。《明实录》载:“甲戌,行在兵部尚书方宾言,幼官袭者有免缺,例不应袭。上曰:命武臣,当察其勇智怯懦及武事如何,岂当论相貌?孙膑既刖足,智尚可用,况立军功者皆望禄及子孙,一不得袭即禄绝矣。此人将来生子当不复免缺,岂可绝其禄?命袭之。”[11](www.daowen.com)
其二,视孙膑为善行奸诈之术、缺乏仁义之人。如汉班固《汉书·刑法志》:“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且班固认为,孙膑正是因为有道德方面的亏缺而不得善终:“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于前,而功灭亡于后。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颜师古注:“孙武、孙膑、吴起、商鞅、白起也。”[12]宋人曾巩曾叙述商鞅、吴起、李斯的被杀,而且将孙膑和他们并列。[13]
其三,将其功过两分。如唐房玄龄《晋书》:“若乃衰周之末,贵诈贱诚,牵于权力,以利要荣。故苏子出而六主合,张仪入而横势成,廉颇存而赵重,乐毅去而燕轻,公叔没而魏败,孙膑刖而齐宁,蠡种亲而越霸,屈子疏而楚倾。是以君无常籍,臣无定名,损义放诚,一虚一盈。故冯以弹剑感主,女有反赐之说,项奋拔山之力,蒯陈鼎足之势,东郭劫于田荣,颜阖耻于见逼。斯皆弃礼丧真,苟荣朝夕之急者也,岂道化之本与!”[14]在这里,孙膑被描述为战国乱世中安定齐国的关键人物,但终归是贵权术富荣、缺乏仁德之人。《资治通鉴》在评论武成王庙配祀时说:“自孙、吴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高,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15]元人戴表元《剡源集》中的评论最具代表性:
按太史公不为孙膑特立传,而附于孙武,盖其事微耳,而世人称之常过实。夫膑以刑余之人而投齐,伥伥然求得其当以报魏,不啻郤克笑躄之仇、范雎折胁之愤也。故其从田忌也,一举救齐,再举救韩,皆不以取救为急,而急于乘梁之虚而残之者。此其志,无一饭不在梁也。马陵之役,耻幸仅伸,而终膑之身,不闻他业可纪。就言兵者窥之,尤浅之为丈夫哉。[16]
在戴表元看来,孙膑与范雎一样是睚眦必报之人,不可评价过高,其著名事迹“围魏救赵”“马陵之战”皆是为报私仇。司马迁未对其单独立传是恰当的。
总体说来,活跃于战国时期的孙膑,虽足智多谋、功绩彪炳却难以入圣,其“刑余”之身、诡诈兵术以及“匡正齐君”的谋策使其充满争议。他在史籍中的形象颇显矛盾,进而影响到他在唐宋以降进入国家祀典后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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