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的攻势再次在巴黎的城门之外停滞了下来。现在，做好战斗准备的美军已经增援到位，协约国联军开始向德军发起一场大规模的反击。筋疲力尽的德国人别无选择，只能下令撤退，截至1918年8 月，德军已被赶回埃纳河对岸。在北部的战斗中，德军开始沿着过去的索姆河战区撤退，不得不放弃去年孤注一掷攻占的土地。

直到现在为止，美军一直作为英法军队的一部分在进行战斗。到了9 月，潘兴上将开始接管美国第一军的指挥权，并发起了在该战役中美军的首次独立进攻，目标为凡尔登以南大量德军盘踞的圣米耶勒城。

潘兴记录道：“黎明前后，战场上空被炮弹、照明弹、燃烧的补给站和村庄彻底照亮，绚烂而又恐怖。我们心中激动不已，因为在17 个月的努力之后，美国军队终于可以在自己的旗帜下作战。但是，看到双方将士均伤亡惨重，大家也高兴不起来。”

出乎德国人的意料，20 万美军以及支援的48000 名法军沿着20英里（约32 公里）长的战线，在蒙蒙细雨中发起了进攻。“只要还有一辆坦克能开动，我们就绝不停止进攻。”当时还只是陆军中校的巴顿这样告诉他的部下。这次进攻还得到了自战争以来最大规模空袭的支援。近1500 架飞机在战区上空执行任务，扫射德军战壕，并向撤退的德军投掷炸弹。

美军在48 小时内就占领了圣米耶勒城，同时俘虏13000 人，将德军从其坚守了四年的阵地上驱离。“美国人的攻势就像战争中的其他行动一样干净利落。”当时的英国主流报纸《卫报》这样报道该次战役。此次大捷中，超过4000 名美军士兵阵亡。

自圣米耶勒城出发，美军开始向凡尔登以北的地区移动，一直到达了默兹河和阿尔贡森林之间的地带。在那里，美军加入了协约国军队在一战中最后一次进攻。默兹—阿尔贡战役也成为美军在这场战争中参加过的规模最大的战役。该战役的目标为夺取铁路枢纽色当市，以便切断支撑德军在法国和比利时行动的铁路补给网络。

这场战役遭到了德军的顽强抵抗，从1918 年9 月26 日一直持续到了当年11 月11 日，共计6 周。宽阔而又深不见底的默兹河沿着高耸的悬崖奔流而下，而德军可以借此居高临下攻击美军和法军的左翼。战场中，森林有10 英里（约16 公里）宽，由成片茂密的树林和带刺的灌木丛组成，其间还密布着德军已花四年时间精心布置的坑道、混凝土掩体和机枪火力点。

1918 年9 月26 日，装备法制FT-17 轻型坦克的美军装甲部队向阿尔贡森林行进。

“一到阿尔贡森林的新阵地，我们就发现……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可怕的大战，”美军炮兵二等兵麦圭尔回忆当时的情景，“成千上万的树木都被炸得支离破碎，地面上四处都是碎木，前进变得极为艰难。我们得马上架好火炮，因为呼啸而来的德国炮弹已经吓坏了我们所有人。”

在战役的一开始，美军第77 师的查尔斯·威特尔西少校和他麾下的500名士兵困在了敌军后方的山谷中，众多德军将其团团围住。在整整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击退了德军的数次进攻。第二天，他们耗尽了食物，之后还遭到了自己人的炮击，那些本来瞄准德国人的炮弹落在了自己人头上。

二等兵奥马尔·理查兹带了8 只军鸽参加了此次战斗，这些鸽子受训负责在特定地区传递消息。在数只携带求救信息的鸽子被德军射中后，理查兹只剩下了最后一只名叫“Cher Ami”（法语，意为“亲爱的朋友”）的鸽子。理查兹将写有位置的纸条绑在了它的左腿上，上面写道：“我们的路线与276.4（坐标）平行。我们正挨着自己人的炮火。老天爷，快停火！”

这只鸽子穿越了德军密集的子弹和炮火，在25 分钟后抵达了25 英里（约40.2 公里）外的鸽舍中。它的胸口被子弹射穿，瞎了一只眼睛，左腿也被击中，仅靠肌腱连接着，但纸条还是成功地送到了目的地。随即，炮兵停止了炮击。

除此之外，这支日后被称为“迷失的大军”的部队就再未传出任何消息。为了营救维尔西少校的部队，美军两个师被派往了前线，随着营救部队的靠近，德军开始撤退。10 月7 日，5 天的包围过后，554 人的部队只剩下了194 人，他们爬出山谷，重新回到了美军的队列中。

军鸽“亲爱的朋友”最终还是丢了左腿，但军医为它雕了一条小小的木腿。法军也为这只勇敢的小鸽子颁发了英勇十字勋章，之后它便被送至美国，成为美军的吉祥物。当时的美军内还有严格的种族隔离制度。四个由非裔美国人组成的步兵团参加了激烈的默兹—阿尔贡战役。每个非裔兵团都接受法国人武装，并协同一个法国陆军师作战。其中的第369 步兵团“哈莱姆地狱战士”被世人所熟知，他们已同法军在蒂耶里堡和贝洛森林并肩作战了191 天，是所有美军中参战时间最长的部队。下士亨利·约翰逊和二等兵尼达姆·罗伯茨成为第一批获得法国英勇十字勋章的美国人。随后，第369 团完全占领了战略要地塞尚，整团荣获英勇十字勋章。

上图：1918 年，非裔美国人组成的战斗部队在法国接受检阅。他们配备法制武器，同法军并肩作战。

默兹-阿尔贡攻势只是整个西线猛烈攻势中的一部分，此时的德军已经败退到兴登堡防线，做着最后的抵抗。协约国联军正迅速地收复在战争之初丢失的地区，随着越来越多的协约国军队奔赴前线，德国人已经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填补战线。英、法、比利时和美国的军队紧密团结在一起，不断向柏林方向推进。德国人的意志终于崩溃了，决定结束这毫无意义的战斗。

下图：全部由非裔战士组成的369步兵团被德国人称为“哈莱姆地狱战士”。全团凭借其英勇表现，荣获法国英勇十字勋章。

一支美军机枪队在阿尔贡森林战斗。

9 月28 日，德军上将鲁登道夫向威廉皇帝报告，德国已毫无胜算赢得战争。按照鲁登道夫自己的话说，德军已被一种“迫在眉睫的失败”的预感彻底击溃，“大量美军每天都在抵达前线”。为了避免惨剧的出现，鲁登道夫告诉德皇，德国必须立即争取签订停战协议。

但战争仍在继续。100 多万美军士兵正在阿尔贡奋战。尽管面临着重重阻碍和巨大伤亡，美军最终还是突破了德军防线，至10 月底，美军已清除了整个森林中的敌军。“道路和野地里到处都是德国人和马匹的尸体，还有他们遗弃的大量弹药辎重^[1]。”二等兵拉什·杨这样回忆起当时战场的情景。(www.daowen.com)

11 月初，美国第一军抵达俯视色当市的山区地带，随后绕行，将收复色当的荣誉让给了法军。这座城市自1870 年普法战争法国战败后，就一直在德国人手中。

与此同时，法国，英国以及比利时军队正在整个西线发起反击。“部队的士气受挫很严重，”一名德国将领写道，“并且我军的抵抗也日渐消沉，只要敌军一开始进攻，他们就成群结队地投降……无论如何，我们务必要在敌人攻进德国本土前，促成和平。”

在战线之后，德国人已陷入混乱的边缘。10 月底，德国水兵发动了叛变，接下来的一周内，德国各个大城市内都陆续爆发了革命。11 月9 日，德军将领们担心德国的工人阶级会效仿俄国革命，在德国取得政权，于是告知德皇他已失去了军队的信任：“德皇必须退位，否则我们将发动革命，您的退位将使德国免遭内战。”

德军向正在进攻海登堡防线的协约国联军投降。

对这些德国战俘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威廉只得飞赴荷兰边境，寻求在中立国避难。同样是在荷兰，德皇威廉正式签署诏书，宣布退位，放弃了普鲁士国王和德意志皇帝的宝座。德国自此成为一个共和国。柏林成立了一支代表团，他们将同协约国联军高层会面，商谈投降协议。

而德国的盟友们早已开始寻求和平。保加利亚在失去德国和奥匈帝国的支持后，第一个向协约国投降，于9月29日签署了停战协议。

一个月后，10 月30 日，土耳其投降。在中东地区，土耳其在英国的打击下连连败退。英军1917 年3 月便占领了巴格达，并在次年9 月夺下巴勒斯坦。随着土耳其的战败，雄霸七百年之久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奥匈帝国担心城市中饥饿的民众和不断的骚乱会导致国家彻底崩溃，便于11 月3 日签署了停战协议。由于意大利军队得到了英法两国的增援，奥地利军队被彻底击败。奥地利军队衣衫褴褛，忍饥挨饿，数千人脱离队伍做了逃兵。最后，奥匈帝国分裂成数个小国，哈布斯堡王朝宣告终结。

11 月7 日，正当柏林以及其他数个德国城市陷入混乱，德皇即将退位之际，一支德国代表团举着白旗穿越了前线，他们将同协约国军队总司令费迪南·福煦在巴黎北部贡比涅森林里的一节铁路车厢里会面。德国那时并未真正投降，只是想签订一份停火协议，此次到来是为了商讨协议的条款。这份停火协议将会结束双方交火，但不会真正意义上结束战争。理论上，德国可以拒绝执行协约国制定的条款，重回战争状态。

福煦元帅所提出的停火协议确保德军没有继续抵抗的能力，其中还包括德军必须立即退出已占领的所有法国和比利时领土，并且放弃自1914 年开始占领的所有东欧土地，甚至包括俄罗斯已割让的布列斯特。大量的武器装备，包括德国海军大部以及所有德军潜艇都将移交协约国。协约国军队将暂时驻扎在莱茵河沿岸一带的德国领土上，德国须赔偿战争造成的所有损失，以及后续的修复费用。最后的一点是，协约国军队将继续封锁德国港口，直到正式签署和平协议。

德国方面不禁抱怨条款太过严苛，谈判代表们认为持续的封锁将导致德国出现大饥荒，并使整个国家陷入动荡。但福煦元帅无动于衷。德国人别无选择，只能接受这些条件。

签署完停战协议后，费迪南·福煦元帅（右二）站在火车车厢外。

1918 年11 月11 日，美军在前线挥舞国旗，庆祝停火。

1918 年11 月11 日，凌晨5 点，双方正式签署了停火协议，该协议将在上午11 点正式生效。西线对战双方的数百万士兵都在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束。10 点58 分，在比利时艾讷河畔维尔城，德军狙击手射中一名加拿大士兵。

接着，一切都结束了。11 月11 日早上11 点，枪炮停火，西线再无战事。

停战日：成千上万的费城民众涌上百老汇大街，在一尊仿建的自由女神像下庆祝战争结束。

【注释】

[1]辎（zī）重：行军时由运输部队携带的军械、粮草、被服等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