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块上班的人,我的收入还几倍于他人,偏偏是我陷入了财务困境呢?以现在的认识深究起来,我当初真是错误百出。
上学时,因为是老小的缘故,我在财务方面得到了家庭最大的支持。这造成了我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参加工作后,工资到手,尤其是有了大笔稿酬后,我在财务上的自由进一步得到了解放。这种自由实际上是一种完全无意识的自由,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太没有理财意识,花了很多不该花的冤枉钱。
比如我拿到人生首次工资后购买的那件上衣,现在看来就很有问题:
1.我究竟需要买那件高档外衣吗?当时我手中只有1600元,却为一件上衣一次性花掉1200元。资产项目下,纯消费类的“固定资产”一下子占去总资产的四分之三。连卖菜大妈都知道吃穿量家当。当时我的确不如卖菜大妈。
2.那件外衣究竟适合我穿吗?买衣服就买衣服吧,好歹也是添置“家产”,关键是购买衣服是临时起意、匆忙试穿、自己并无主见、听从了售货员的建议而做出的决定。这种无脑开销的随意性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事实上我走出商厦门厅、站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的第一刻起,就开始后悔了。一是我发现衣服的颜色与室内变化较大,完全不适合我的肤色;二是我发现衣服的下摆过长,这使我原本适中的身高看起来有些偏矮;三是我当时身材偏瘦,那件衣服明显过于肥大;四是当时小县城整体的气氛较为保守,我从事的也是一种较为正统、严肃的职业,而我却买了一件港台味十足的外衣,还不合身,这让我穿起来有一种滑稽的味道。
那件衣服我只穿了一次,聚餐后,就把它挂到墙上去了。同宿舍有位姓梅的同事,拿到工资后花150元买了一件草绿色夹克。小梅个子很高,穿我那件衣服效果特好。我呢,肤色较黑,穿他那件夹克也正合身。所以,几乎没有任何商议,我们自然而然地就做了调换。我花1200元穿了一件150元的夹克,小梅花150元穿了一件1200元的外套。
工作两年后,我的收入状况还是比较不错的。工资每年1万余元,单位奖励1万—2万元间,稿酬2万—5万元。也就是说,正常的话,当时我一年的收入在4万到8万元间。好的年份,接近10万。记住哦,这说的是二十年前。
收入当然是财富积累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支出。但当时我没有一丁点儿的财富目标,理财计划一团糟。所有的收入,仿佛流水,在我的指间流进流出。那么我当时的收入到底花销到什么地方了呢?现在回过头来看,简直就是一笔荒唐账。
虽然单位里有免费的早餐和午餐,而且单从卫生和经济的角度看,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我很少在单位里吃。在当时这算是一项福利,我自愿地放弃了这项福利。为了追求花色和口味,没事就去下馆子。单位附近的那些大小餐馆一年下来被我反复吃了几十遍。然后不断扩大探索的范围,几年后即吃遍了全县的大小饭店。最后甚至培养出听说哪有新开张的饭馆就必上哪里品尝一下的癖好。如果都是自己吃掉,也就算了。偏偏我还是一个喜欢呼朋引伴的人。一到晚上,兴之所至,我即邀请同事、朋友去单位附近的大排档一条街去喝酒——用我们这儿的土话说,叫“练摊儿”。大家都知道我有稿费收入,就常常怂恿我:“我们在某某杂志又看见你发表的某某文章了,那么长,稿费一定不少吧——请客啊。”我说好啊,我请客。一顿饭下来,稿费基本上就没了。我上班后的第二年,因为宣传工作出色,荣立了生平第一次个人三等功。市局奖了300元钱,然后我的那帮狐朋狗友又怂恿我请客庆祝,结果花掉了700多元。也就是说,除了奖金,我又额外赔上400多元工资。母亲说:嘴就是一个洞,管不好,漏掉金山银山。当时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这话简直是太形象、太深刻了!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因为深知自己长相平庸,只好寄希望于服饰来烘托气氛。正如我工资到手即拿钱去购置衣物一样,此后几年间我在穿衣戴帽上也花费掉了不少银子。其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相貌是天生的,外在的修饰作用归根结底还只是一种熏染,衣服只可以锦上添花,哪里可以做得到化腐朽为神奇?前些天翻以前的老相册,看到与太太恋爱时的合影,我忍不住问太太:“当年我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可谓丑矣,你怎么偏偏看上了我呢?”太太捂嘴笑,说:“你的美体现于由内而外的气质,不在又黑又瘦的外貌。当时你身上散发出的与别人完全不同的那股劲儿吸引了我。”我听了,心下讶异,对太太从此又多了几分敬重。至此我才明白,我并不是因为买衣服多了才吸引了太太,我赢得太太青睐别有原因。
现在我财务状况较之二十年前大为改观,身份和地位也已天差地别,但我穿衣却越发朴素。很多时候,朴素到连我的至亲好友都看不惯的地步。我有一位多年好友,就常常提醒我:在单位里大小也是个领导了,你这样不修边幅,是不是太寒碜了?其实,他只是因为知道实情才认为我简单。我单位里的同事、下属未必这样看。有一次,我简简单单穿一件T恤到办公室里去,一同事问:“这件T恤看上去不错哦,多少钱?”我答:“三十元。”同事伸手捏了又捏,撇嘴笑我:“这件衣服最少二百元,你能穿三十元一件的衣服?”
大家看,世人看你,不在衣装而在江湖地位。因为爱淘便宜货,我不仅节省下许多钱,还额外收获了很多这般的乐趣。
当时青春年少,正是爱慕虚荣的年龄。仅传呼机一项,就做了多少孟浪事。先是攒钱买了部数字BP机,玩了两个月,羡慕人家的汉显机。又攒钱买了部汉显机,每月为价值不菲的座机费困扰,又羡慕人家的“终免”汉显机。然后再攒钱买下终免机,没用半年,手机开始大行其道——世界范围内,经营传呼业务的公司不可避免地倒闭了。现在想来,真是太傻了。为了一个破传呼机,当初的腾腾爸真是花了不少冤枉钱。要知道当时我就一公安局小秘书,住在公安局大楼地下室的集体宿舍中,离二楼办公室直线距离不超过十五米,熟人圈局限在晚上跟我练摊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中,没结婚,甚至没谈恋爱,我有什么业务需求非得花重金为自己腰间挂个会叫的电蛐蛐呢?(www.daowen.com)
但,我就那样干了。粗略计算,至少挥霍了我一年的工资和奖金收入。
花重金购买传呼机也便罢了,我还在完全不会开摩托车的情况下,以购买港式外套的方式购置了一辆几千元的摩托——从想法迸出,到掏钱购买,可能总共花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当时我骑自行车经过一家摩托车店,自行车恰巧掉链子了,满头大汗之际看到一长发青年骑摩托车狂奔的倩影,一下子就被那股长发飘飘的潇洒劲倾倒。马上跑银行里,取钱,买车。这辆车后来也成为朋党们的公共用车——现在想想,亦会在哈哈大笑之余隐隐心痛:那些年,我浪费的那些钱啊!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代,我的头脑中只有钱的概念而没有资产的概念。对收入的处置,要么以活期存款的方式躺在银行账户上睡大觉,要么心血来潮地花掉。也就是说,我的资产项目下就两类:要么现金,要么消费。现金的收益率表面看起来是0,考虑到通胀的因素,实际上是负数。消费看起来无可厚非,但因为没有精心的规划而如荒原中的野草一样自由地生长。现在明白了,资产的不同处置,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你未来的财富增长。
如果现在的我能指导当时的我进行理财规划,我一定会提出如下建议:
1.把工资拿出来做日常花销,包括坚持杜绝上述一切随意花钱的行为,吃穿住行统共加起来,花费不许超过工资;
2.把稿酬和奖金零存整取积蓄起来,达到一定数目后,即投入购买指数基金;
3.基金数值达到一定程度后,即可通过按揭的方式购入商品房产;
如果当时我能按照上述步骤规划经营我的财富与人生,那么我今天的处境一定会与现实大有不同。从1997年至今,中国股市至少经历了三轮轰轰烈烈的大牛市。即使当时什么都不懂,分散买入几只低估值、高股息蓝筹股,模拟出一个指数基金组合,而后二十年什么都不做,死捂至今,也应有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益了吧。如果知道股息再投入,那么收益率一定会更加亮眼。
财商未得启发,没有理财意识,不懂理财技巧,这些说起来还没有什么,平常人而已。最可怕的是我对金钱和理财的错误认识。当时我总是认为金钱和人情世故是完全对立的两件事。一个人一旦重视起了金钱,就会轻视友情,就会经意不经意地散发出铜臭的气味。当年大哥的那个下属为了攒钱,甚至不愿意接待前来县城看望他的哥嫂,此事在单位里一时传为笑谈。这件事情也深刻地影响着我,使我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几乎天天拿稿费请朋友练摊的经历就是这种思想的反映。似乎只有把钱花出去,在金钱上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才对得起友情,做人才光明磊落。对待金钱的态度如此,当然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我理财意识的觉醒。手中已经没有钱了,你还理什么财呀?
现在我明白了,过度重视和节约金钱固然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但无视或轻视金钱对自己及家人幸福的保障作用更是大错特错。金钱本身并无恶意,只要来得端、用得正,它具有为人类创造福祉的神奇作用。中国文化中历来有重义轻财的传统,这种传统一俟固化,贻害无穷。大众理财意识的觉醒,首先需要克服的就是这种对待金钱的错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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