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作为人类社会进步与开化状况的标识,是人们在改造世界的社会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积极成果,它表现在社会物质生产和生活与社会精神生产和生活两个基本方面,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谓物质文明,就是人们在改造世界的社会实践中所创造出来的物质层面的积极成果,它表现为物质资料的生产、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工具和技术的改进、生产规模的扩大、社会财富的积累等人类改造自然界的物质成果。物质文明标志着人类社会物质生产的进步和物质生活的提高。所谓精神文明,就是人们在改造世界的社会实践中所创造出来精神层面的积极成果,它表现为人们在国家治理、社会模式、经济体制、政治制度、文化生活和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进步和发展。精神文明标志着人类社会精神生产的进步和精神生活的提高。
物质文明的发展方向首先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但据此就提出物质文明的发展方向不“需要精神力量予以保证”,进而主张废除“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可以保证物质文明的正确发展方向”的观点,则是完全错误的。其理论根源是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中推行一种机械决定论:物质文明决定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可以脱离精神文明独立发展。实际上,物质文明不可能脱离精神文明独立发展和进步。一方面,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的进步起到推动作用。人的理想境界的高低是一个国家的民族意识强弱的第一标志,而一个民族有了共同理想就有可能使一个国家强盛起来。理想有一种内在的凝聚力和火炬般的牵引力。从一定意义上说,英国正是基于这一点而开创了工业文明的新纪元,那时的英国人普遍关心国家的命运,民族意识特别强烈。另一方面,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的发展起到规范作用。物质文明的无限度发展有可能侵蚀人类最基本的价值观念和伦理底线,将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到金钱的冰水当中去,从而将人类社会带入歧途。
因此,物质文明的发展虽然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但同时也是一个“自觉创造过程”。物质文明的发展是“自然历史过程”和“自觉创造过程”的双重统一,这种统一的基础是社会实践,其主体或核心是人。人是全部社会文明的主体,任何文明都是以人为核心的,都属于人所创造的果实,都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4]文明是实践的事情,基于实践活动的人类文明的发展同样是合目的性和合规律性的统一。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既要注重客观实际和遵循客观规律,又要注重在社会实践中引发主体的主动性与人的潜能。基于这样的理解,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所具有的推动作用和规范性作用就会凸显出来。只有当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人养成足以让他们去完善自我、完善社会的精神习惯时,物质文明才会变成真正的文明。否则,物质文明根本配不上“文明”二字。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人们很容易忽视一个社会在精神文明层面上的进步,而过分看重物质文明的成就,这导致人类不能正确地认识人类文明本身。“我们过于欣赏物质成就,完全忘掉了生活中的精神成分同样也是非常生动、非常重要的。现在这些事实的确值得我们反思一下过去的行为了。这些情况听起来很刺耳,但却向我们真正地揭示出了这样的事实:若我们的文明只在物质层面得以发展,而在相应的精神层面却步履蹒跚,那就会像一艘舵机出了问题的轮船,航速虽不断加快,但方向却完全失控,最终将撞向冰山,带来灾难性的后果。”[5]物质财富的增长和进步遮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天真地满足于巨大的物质成就,完全屈服于此;我们无限度地追逐物欲的狂欢,完全沉湎于此。当我们减少了精神因素的价值之时,便将自己暴露在危险面前,而我们却不去反思这些危险。这导致人类在面对资本主义物质文明的成就时,变得异常浅薄,从而彻底迷失了方向。
“物质成就带给人类文明最普遍的危险在于,虽然人类生活发生了巨大变革,但绝大多数人却变得更加不自由,而不是更加自由。”[6]马克思在其一系列重要著作中非常明确而又深刻地向我们指明了这一点。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在马克思看来,这就是“当前的国民经济的事实”。因此,“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的本质;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7]。工人的劳动不是自由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www.daowen.com)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将这一危险以一种强烈对比的方式呈现了出来。马克思高度赞扬了资本主义在物质文明方面取得的伟大成就。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8]资本主义所创造的生产力,使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实现了高速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文明的辉煌。但同时,马克思又激烈地批判了资本主义所造成的人类存在的奴役状态。“现代工业已经把家长式的师傅的小作坊变成了工业资本家的大工厂。挤在工厂里的工人群众就像士兵一样被组织起来。他们是产业军的普通士兵,受着各级军士和军官的层层监视。他们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这种专制制度越是公开地把营利宣布为自己的最终目的,它就越是可鄙、可恨和可恶。”[9]资本主义发展的事实表明:物质文明虽然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人却越来越不自由。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指出:“劳动者的奴役状态是产生雇佣工人和资本家的发展过程的起点。这一发展过程就是这种奴役状态的形式变换,就是封建剥削转化为资本主义剥削。”[10]
“人类文明的灾难性特征之一是物质文明比精神文明发达得多。物质与精神间的平衡已被完全打破。”[11]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将资本主义所开辟的现时代称为“物化的时代”。我们所看到的周遭世界满眼都是物质景观,巨量的机械复制的物品使周围世界的事物失去了自身的“殊异性”,而没有一丝精神的存在,就连精神世界最后的堡垒——宗教也被资本化、市场化了。人类在时间中漂泊,如同身处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精神文明的指引,人类的世俗之路终会迷失方向。文明的关键不在乎于物质成就的高低,而在于精神是否能够掌控物质。轮船航行不取决于速度的快慢,而在于航向是否正确,舵机是否运转良好。虽然人类文明的进步直接表现为物质文明的成就,但文明的本质更多体现为精神文明,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的发展方向能起推动和保证作用。我们需要能够掌控巨大物质力量的精神文明,否则人类就会迷失于物欲狂欢的拜物教之中。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经济方面实现了快速增长,伴随着这一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而来的是物质财富的巨大扩张。虽然邓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强调在特别注意建设物质文明的同时,还要建设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但是,随着中国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间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因此,我们所面临的最紧迫、最重大的思想任务之一,是当代中国的精神建设。当拜金主义和虚无主义弥漫于社会,当“躺平”成为一种生活姿态,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普遍而深刻的精神缺失。“这种缺失意味着:以往的或既与的精神样式已不再具有普遍的约束力了;虽说某些部分或片段依然在起作用,但缺少一种已然成熟的定型的完备的精神形态,一种足以掌握并协调日益巨大的物质力量并使之获得自由表现的精神形态。”[12]精神文明能够为物质文明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为它的正确发展方向提供有力的思想保证。物质方面的成就与精神上的自由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实现文明理想仅仅有物质成就是远远不够的,唯有能够掌控巨大物质力量的精神文明才能提出文明理想并将其真正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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