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戏工相比,清工更适合文士清赏与雅玩。沈宠绥《度曲须知》上卷《曲运隆衰》云:
(水磨腔)调用水磨,拍捱冷板,声则平上去入之婉协,字则头腹尾音之毕匀,功深镕琢,气无烟火,启口清圆,收音纯细。所度之曲,则皆《折梅逢使》《昨夜春归》诸名笔;采之传奇,则有“拜星月”“花荫夜静”等词。要皆别有唱法,绝非戏场声口,腔曰“昆腔”,曲名“时曲”,声场禀为曲圣,后世倚为鼻祖,盖自有良辅,而南词音理,已极抽秘逞妍矣。
在清工与戏工之间,文士更推崇前者。魏良辅创制的水磨调清圆纯细,气无烟火,原本不是戏场声口,但颇受文士的关注和喜爱。不少望族所畜家乐并不涉足戏工,如杭州冯梦祯、华亭施绍莘、绍兴张亦寓、无锡秦松龄等。昆曲爱好者被称为顾曲周郎,所指主要是通晓音律和精于鉴赏的才能。所谓流水曲觞,檀板清樽,文士雅集时,演唱水磨清曲非常普遍。除了家伶,不少文士也一展才艺,或擫笛,或吹箫,或拍板,或唱曲,极风流俊赏,令人艳羡。
得益于望族文士的推崇和参与,清工严于法度,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上述梁辰鱼和顾允焘等教曲法度森严,为培养重视格律的观念奠定了基础。加上沈璟、孙如法和吕天成等一系列望族文士的大力鼓吹和实践,重视格律,以《中原音韵》为宗的观念渐渐形成并不断强化。即使从事戏工,清工也被视为最重要的基本功。昆伶学戏,必从清工开始。基本功扎实了,戏工方能字正腔圆,出类拔萃,因此,技艺精湛的清曲师才得以出入各高门大户,获得比较丰厚的报酬。民国初,一代宗师俞振飞跟随其父粟庐先生拍曲,尽得俞氏唱法。即使这样,粟庐先生也绝不轻易允许俞振飞学习身段。可见,推崇清工是昆曲渊源久长、一以贯之的艺术原则。
清曲有一系列规范,魏良辅《曲律》云:(www.daowen.com)
清唱,俗语谓之“冷板凳”,不比戏场借锣鼓之势,全要闲雅整肃,清俊温润。其有专于磨拟腔调而不顾板者,又有专主板眼而不审腔调,二者病则一般。惟腔与板两工者,乃为上乘。至如面上发红,喉间筋露,摇头摆足,起立不常,此自关人器品,虽无与于曲之工拙,然去此方为尽善。
“闲雅整肃,清俊温润”是清工的艺术特色,板眼和腔调兼工是对唱功的要求,而稳重严肃的仪表姿态则是唱曲者应该具备的态度。所谓板眼和腔调兼工,是指行腔、发音、吐字等方面都严格依照规矩。声之平仄和阴阳,字之头腹尾音和正衬等,都须讲究。哪怕是丁点谬误,也不轻易放过。如上所述,这些规矩通过编写曲谱、曲韵书、曲论著作、授徒等方式制定、确认并传播,参与其事的不少是望族文士及其亲族。在望族的艺术活动中,这些规矩得以严格执行。宋懋澄《九籥集》卷五《顾思之传》载,孙克弘于何良俊宅中顾曲,“侧耳注目,如少不当家,则即席呵谴”。据梧子《笔梦叙》云:“张乐时,王仙仙将戏目呈侍御亲点,点讫登场演唱。侍御酡颜谛听,或曲有微误,即致意沈娘娘为校正云。”张岱《琅嬛文集》卷六《公祭张亦寓文》云:“(张亦寓)教数童子按拍清讴,选声叶律,韵辨中州,咬钉嚼铁。”同前《公祭张噩仍》云:“(张噩仍)精于音律……而见有梨园子弟歌喉清隽,必鉴赏精详,盘旋不去,如公瑾之按拍审音,而半字差讹,必得周郎之一顾。”即便只是“少不当家”、“曲有微误”和“半字差讹”,望族文士轻则指出,并加以纠正;重则像孙克弘那样“即席呵谴”。张岱家中的伶人称到张家学戏、演戏是“过剑门”,其意何在,不言而喻。
由上可知,由魏良辅等人奠基的清工能发扬光大,离不开一大批望族文士的主导作用,还有曲师和昆伶的努力。谨守格律,一丝不苟,成为昆曲艺术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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