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声容、色技并重的表演手段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声容、色技并重的表演手段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声容、色技并重不仅仅是家乐的追求,更是江南望族从事昆曲艺术的重要原则之一。在昆曲活动中,望族文人充分地贯彻了对声容之美、色技之绝的追求。得益于望族文士的喜好和擅长歌舞的传统,以及严格的训练,家伶大都能歌善舞,故而以歌舞为最重要的表演手段。[43]诸如此类的吟咏相当常见,反映了昆曲表演载歌载舞的特点。歌舞不仅增强了可观赏性,也成为塑造舞台形象的重要手段。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声容、色技并重的表演手段

刘水云教授的《明清家乐研究》第八章《明清家乐表演论》非常详尽地阐述了家乐对声容之美、色技之绝的追求;笔者的《戏曲班社研究:明清家班》第三章第一节“家班的艺术思想”和第四节“家班的演出”也有所论及,不再赘述。声容、色技并重不仅仅是家乐的追求,更是江南望族从事昆曲艺术的重要原则之一。

江南望族崇尚的声色之美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1)色彩清新、雅致、明媚、润泽;(2)形象清丽、娇妍、俊逸、妩媚;(3)声音清越、轻柔、婉折,如娇莺出谷,黄鹂初啼;(4)不排斥阳刚之美。文士们吟咏昆曲表演时,最喜欢运用“皓齿”“纤腰”“莲步”“花枝”“彩云”等描摹伶人的外貌和身姿,用“清歌”“莺喉”“珠喉”“清妙曲”“春莺”“玉盘珠”等形容伶人的歌声,用“流风”“回雪”“掌中轻”“低回”等刻画伶人的舞态,流露出他们的审美趣味。文士畜养家乐,也多选择尚未成年的童伶,这是为了追求清鲜、娇嫩之美感。

在昆曲活动中,望族文人充分地贯彻了对声容之美、色技之绝的追求。首先,挑选伶人,尤其是挑扮演生旦的伶人时,他们以声容并妙为标准,要求五官清秀、俊美、柔媚,脸色润泽、妍丽,体态轻盈、婀娜,音质、音色清婉、娇柔、圆润。其次,编写剧本,他们以声律和文辞双美为理想。再次,对于舞台演出,他们首重歌舞。最后,并不忽视包括衣饰、化妆、布景、道具在内的舞美设计,舍得花巨资购置戏箱。上述四点中,前两点是基础条件,第四点是锦上添花,而第三点最为关键,因为歌舞绘声绘色,动感强烈,能带给人极强的美感,增强表演的可观赏性。而且长期习歌练舞,能极大地增强优伶自身的声容之美。李渔闲情偶寄》卷三《声容部·习技第四》云:“昔人教女子以歌舞,非教歌舞,习声容也。欲其声音婉转,则必使之学歌;学歌既成,则随口发声,皆有燕语莺啼之致,不必歌而歌在其中矣。欲其体态轻盈,则必使之学舞;学舞既熟,则回身举步,悉带柳翻花笑之容,不必舞而舞在其中矣。”李渔比较精准地把握了歌舞与声容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关系,颇有代表性。李渔并非望族出身,但他长期在杭州、南京和苏州一带活动,奔走于权贵之门,对其审美趣味非常了解。此外,家乐自先秦以来就主业歌舞和器乐,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能提供大量可资借鉴的经验,因此,望族文士对歌舞倾注了很大的热情。潘之恒《鸾啸小品》的《曲余》《叙曲》《曲派》《吴歌》《独音》《佚舞》等篇更是对“曲”和“舞”提出了极高而具体的要求,最为直接地体现了当时昆曲界对歌舞的高度重视。潘之恒长期在江宁常州扬州和苏州等地主持或参加各种昆曲活动,与邹迪光、吴琨、吴用先、汪犹龙、申时行等家乐主人相过从,其观点应该很有代表性。文士题咏昆伶的诗作也大都侧重于描写他们的歌舞技艺,对擅长歌舞的昆伶予以高度评价。

基于对歌舞的重视,训练家乐时,望族文士在歌舞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张岱《陶庵梦忆》卷二《朱云崃女戏》云:“朱云崃教女戏,非教戏也。未教戏,先教琴,先教琵琶,先教提琴、弦子、箫管、鼓吹、歌舞。”毛奇龄《扬州看查孝廉所携女伎》云:“新歌教就费千金,歌罢重教舞绿林。年小不禁提赶棒,花裙欲卸几沉吟。”[38]朱云崃和查继佐只是两个典型,大多数家乐主人都重视歌舞和器乐技能。经过全面而系统的训练,家乐往往“吹弹歌舞,各能娴习”。[39]当她们登上舞台,“檀板清讴,入妙腠理”,“西施歌舞”,“见者错愕”,其表演效果很惊人。[40]此外,擅长歌舞的昆伶往往能得到主人的宠爱或观众的欣赏,如家伶呈春演唱水平高妙,尤得主人潘允端的赏识,被提拔为领班,还常常得到重赏;钱岱的家伶也多因工于歌舞而得到簪、环或指钏等物的奖赏;查继佐的家伶风些和月些善歌,“伊璜酷怜爱之,数以花舲载往大江南北诸胜区,与贵达名流,歌宴赋诗以为娱,诸家文集多纪咏其事”。[41]可见,歌舞技艺的高低往往决定了伶人的经济收入及其在班社中的地位,这是伶人刻苦练习的动力所在。

得益于望族文士的喜好和擅长歌舞的传统,以及严格的训练,家伶大都能歌善舞,故而以歌舞为最重要的表演手段。“艳雪翻从皓齿飞,清歌留得彩云归。何事当筵双舞袖,销魂输与一青衣。”[42]“芳樽檀板动,清歌半天,舞袖霞氛。”[43]诸如此类的吟咏相当常见,反映了昆曲表演载歌载舞的特点。歌舞间作也是一种常见的表演形式,据梧子《笔梦叙》云:

每于酒阑席散后,排列舞桌,或四或八,女教师配齐身材长短,着一色舞衣,音乐竞奏,捉对登场。歌曲一阕,乃立舞桌起舞。其偏反偃仰、跪起鞠曲,疾徐高下,节奏齐合,长袖旖旎,彩裾闪烁,宛如洛神、巫女从容而降。舞毕,再歌一阕而退。(www.daowen.com)

在搬戏之余,歌—舞—歌的演出结构也比较普遍。唱是清唱,舞有音乐配合。歌舞不仅增强了可观赏性,也成为塑造舞台形象的重要手段。潘之恒《鸾啸小品》卷三《观演杜丽娘赠阿蘅江孺》云:“化蝶飘无影,啼鹃怨有声。”[44]江孺是吴琨的家伶,擅长扮演杜丽娘。其身段轻盈如柳絮,绚丽如彩蝶;唱腔幽怨柔折,声声动人,生动传神地塑造了杜丽娘这位光彩照人、一往情深的奇女子。《牡丹亭》中最能表现丽娘性格特征的是《惊梦》《寻梦》《写真》《幽媾》等数折,以《惊梦》为例,脚色出场后,一连以【绕地游】、【乌夜啼】、【步步娇】、【醉扶归】、【皂罗袍】、【好姐姐】数曲表现丽娘青春意识被压抑的苦闷、对爱情的渴望,以及自怜、自赏的心理。“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这些唱词画面感极强,有背景的衬托和空间的转换,美人与美景互相辉映,声音与色彩相得益彰,动态与静态、远景与近景的配合也恰到好处,细节对人物心理的暗示更是神来之笔。从上引的《观演杜丽娘赠阿蘅江孺》可看出,脚色在歌唱时还伴有优美的舞蹈,两者水乳交融,不仅使人物大为增色,还创造出极美的戏剧情境。上面说的是文戏,再看孙永祚《徐文虹斋观剧四章》其一云:

十三小伶锁子骨,能行屏风靴踏壁。俳场一道不数尺,蹲蹲起舞应节拍。陡然险势疾飞翮,利刀短剑当头掷。一声扑地翻向空,座上寒毛如蝟磔。旋身未数胡腾儿,烛花暗飞红毯移。石国遗师至今在,不向君家那得知。[45]

这首诗描写的是徐锡允家乐表演武戏的场面,十三岁的童伶身怀绝技,通过扑地、腾空、射箭、挥刀、弄剑等舞蹈化了的动作,在不过数尺见方的舞台上创造出紧张的氛围和激烈的战斗场面,塑造了勇猛善战的沙场将士的形象。其表演矫健、利索,扣人心弦,令作者如临其境,感同身受,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由上可知,歌舞不仅是宛转的歌唱和优美的舞蹈,声音与动作中也融入了伶人对人物的理解和把握,这就是潘之恒所说的“情在态先,意超曲外”。[46]而且,这些出色的伶人都是“金作精神玉作姿”的“慧心人”,[47]表演中蕴含着一股生气。歌舞皆有情、有神,自然就能够生动传神地凸现人物的形象,从而打动观众。

由上可知,声容、色技并重的观念促使昆曲在外貌、扮相、身段、歌唱、化妆和服饰等方面以追求美为要务,成为集众美于一身的舞台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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