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一般在私家园林招待宾客，宾客大多是应邀而至。沈德符《清权堂集》卷三有《吴中大雪，同徐元叹、徐清之、孙人甫、杨尹眉入山，范长倩邀登天平阁，出家妓佐酒，奉叠元叹来韵》，案，徐波，字元叹。徐溶，字清之，徐泰时之子；范允临，徐溶姐夫，字至之，别号长倩、长白，华亭人，光禄少卿惟丕子，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娶徐泰时女徐媛为妻，且入赘徐家，官至福建参议，辞归苏州，善书画，有《输寥馆集》等。《清权堂集》卷一二有《午日，徐清之招饮园亭，并出家姬作剧》，卷一五有《季夏同王峨云大司马集徐清之园林观家伎……》。范允临的园林取名天平阁，建在苏州天平山；徐溶的园林称东园，位于苏州府城阊门外，后来改称留园。从诗题来看，园林、宴饮、诗歌和家伎佐酒、唱曲、搬戏往往相伴相随，在社交场合中非常普遍。钱塘汪汝谦在西湖畔建不系园，其《春星堂集》卷二《绮咏》小序云：“四方客至，辄命弹丝奏肉，拈韵阄题。”同前卷五《遗稿》毛际可序云：“每四方名流至止，必选伎征歌，连宵达旦。即席分韵，墨法淋漓，舞裙歌扇间，望之奕奕如神仙中人。”案，汪汝谦，字然明，号松溪道人，太学生，原籍歙县丛睦坊，约明万历前后在世，有《春星堂集》等。无锡华侗有《摸鱼儿·和万红友登亦园翠輂楼望雪韵，时家伶奏粲花主人杂剧》。案，华侗，字子愿，号镜几，无锡人，有《春水词》；万树，字红友，一字花农，号山翁、山农，宜兴人，吴炳外甥，少有才名，清康熙年间著名剧作家。亦园为无锡侯杲仿寄畅园所建，侯杲，字霓峰，清顺治六年(1649)进士，官至礼部郎中。武进董元恺有《念奴娇·曹顾庵学士过集学文堂，同钱湘灵诸公观陈椒峰家剧，即席限雪字，用坡公韵》。案，曹尔堪，字子愿，号顾庵，嘉善籍，华亭人，顺治九年(1652)进士，博学多闻，工诗词，善书画，有《南溪词》传世。陈玉璂，字赓明，号椒峰，清康熙六年(1667)进士，授内阁中书，有《学文堂集》等。不系园、亦园、学文堂，这些名园、厅堂雅致、讲究，符合文人学士的身份和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所观昆曲的风格和所吟诗歌的特点。

除了私家园林，款待宾客的场所还有各风景名胜，如沈德符《清权堂集》卷一有《中秋夜邹彦吉先生招同袁小修、钟伯敬、文文起、钱受之、文启美、景陈王三姬虎丘观剧》，沈德符《清权堂集》卷一五有《徐清之招游光福山探早梅，时携家伎同行》和《月下看梅呈诸女郎》。案，袁小修、钟伯敬、文文起、文启美、钱受之，即袁中道、钟惺、文震孟、文震亨和钱谦益，都是当时享誉文坛的名家；仁和仲恒《忆旧游·嘲人泛湖》自注云：“杭人泛湖，每携乐人歌吹。日午登舟，渐次至岳坟，缆船上厓。片刻解维，时乐人以《浣纱》【锦帆开】一剧，喧填游人耳目，故引此嘲之。”作为苏州、杭州的名山胜景，虎丘、光福山和西湖也是家伎们献伎逞艺的绝佳场所。

还有僧舍，李日华《味水轩日记》卷四载，万历四十年(1612)二月二十二日，“是夜，先生(吴珍所)招饮静修僧房，项楚东别驾在坐。项有侍子子延、寒芬、秋声三人，与主人侍子玉润、珠明者，夹侍侑觞。又有金陵院姬刘二，亦善调笑。主僧静修，酒态狂纵。狎友范三郎君赏者，擅新声之妙，曳如缲茧，吐若伏流”。案，吴正儒，字醇之，号珍所，嘉兴人；项桂芳，号楚东，秀水人，贡生，曾任韶州通判，归里后优游诗酒，与名流相酬唱，有《归来草》。范良《幽草轩诗集》“七言律诗”《中秋社集湖心寺》云：“歌筵宛转闻箫管，饮户淋漓洽主宾。”华亭周稚廉有《长亭怨慢·横云僧寮听女郎倚声，用湘瑟词韵》；秀水郑虎文《绛都春》小序云：“周幔亭招饮白云庵赏红叶，命奚僮度曲侑觞，调寄《绛都春》。”海宁查礼《瑞鹤仙》注云：“是日，置乐于墙外僧寺中。”社会名流在寺中征歌、演剧，僧人不仅欣然出借场地，还乐于观剧，和名流唱和，甚至“酒态狂纵”，静修之所变成了社交胜地。

还有官署，沈德符《清权堂集》卷八有《冬夜吴莲城水部出童子作剧，叠马仲良观剧旧韵》和《吴水部署中再观新剧，意似未尽，又叠旧韵》；陈维崧有《沁园春·郝公先生生日，同杜于皇、苏昆生、黄稚曾、家集生署中观剧，词以纪事》；徐釚《本事诗》卷一二有李良年《吴郡丞采臣署斋出家姬歌舞留宴，因成四韵》；毛际可有《沁园春·饮鲁谦庵郡斋观剧》和《行香子·春夜饮成仲谦大参署中观剧，醉后邀赋新词，有赠》；《梦楼诗集》卷一二有《徐补桐先生招集署斋，即席以‘憨’字为韵……》其一注：“时，耕亭吹笛复度曲。”茅耕亭，号栗园，丹徒人，乾隆年间进士，官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等。可见，在任官员也活跃在交际场上，征歌观剧成为他们重要的交际方式之一。

还有舟中，《五山耆旧今集》卷一有丁日乾《红桥舟中观女郎演剧歌》，注云：“俞水文家伎。”华亭曹尔堪有《昭君怨·己卯二月，周斯羽兄弟招集舟中，观演家剧》。案，己卯，康熙三十八年(1699)。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九有汪懋麟(季用)《玉叔观察招陪龚大宗伯、西樵、阮亭诸先生集寓园泛舟，观剧达曙，作歌》。《棕亭诗钞》卷一二《癸巳仲夏吴门喜晤汪讱庵员外，即招同蒋芝冈观察……》云：“柁楼斜日绮窗开，隔船唤到人如玉。箫声水面清且圆，小部家伶载一船”。“列舸开筵明画烛，宵深更泥吴娘曲”。案，癸巳，乾隆三十八年(1773)。汪启淑，字慎仪，号秀峰、讱庵，原籍歙县，移居娄县，历官至兵部郎中，有《讱庵诗存》。江南的水域大多不甚宽阔，水势亦不盛大，碧如翡翠，波光潋滟。岸边最常见的是依依垂柳，柔枝拂过渌水，泛起圈圈涟漪。画舫内、轻舟中，明眸皓齿的乐伎轻启樱唇，缓缓而歌，应节而舞，船外的天光云影，舱内的舞袖歌扇非常和谐、自然地融合成一个亮丽优美的境界。可见，柔宛曲折的水磨调和江南的流水也是极相宜的。

上述演剧地点各各不一，大致可分为两类：其一，空间不大，雅致、安静，具有私密性，倘若没有受到邀请，外人不能随意观看，如私家园林的厅堂、僧舍、官署和舟舫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小剧场，能进入这种场所观剧，本身就显示着身份和地位；其二，比较轩敞，具有开放性，如风景名胜，其他游客也可旁观。

文人雅集是望族最主要的交际方式之一，上述乃颇为典型的数例。文人雅集常常是诗(文)社成员的聚会。汪之珩《东皋诗存》卷三冒梦龄《陈绍卿参军同诸社友饮逸园有作见贻，依韵奉答兼订斋期，时夏五十有三日》云：“最喜同人开酒社，更怜选妓绕歌声”。乌程董汉策有《沁园春·秋夜，沈晦庵社兄招饮，优人演〈宜春院〉传奇，乃婢史所载广陵女子张红红故事也，即席漫赋》。丹阳葛筠《满江红》云：“仿西园雅集，东林莲社，红药栏前听度曲。”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春，扬州府如皋黄振宅中牡丹盛开，于是“集同社诸子于柴湾村舍，酒盌诗简，极一时韵事。西宾戴修亭，于篱根石罅摘小草花数种，插短瓶中，颜色鲜嫩，香味甜永。问其名，皆以不知对。余曰：‘此逸事，奇而可传者也。’因戏填乐府小令一套，倩王子菊田擫笛，宗子杏原按拍，歌之铿铿合节，圆转怡人，遂相与尽醉为欢。阅数日，集雪声堂看家女伶小红、月香演梨园杂剧”。^[49]可见，昆曲、诗词都和社集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www.daowen.com)

文人多放旷，不拘小节，不约而登门拜访的情况也时时有之。《东皋诗存》卷一五马世乔《约诸子往水绘园看池荷，雨阻不果，却携酒过得全堂，听歌采莲曲》；汪汝谦《春星堂集》卷二有《余为修微结庐湖上，冬日谢于宣伯仲过临，出歌儿佐酒》。案，王微，字修微，自号草衣道人，广陵名妓，能诗。七岁丧父，沦落青楼，却厌倦风尘生活，四处游历，曾和汪汝谦交往密切；谢于宣，字来侯、号月麓，台州温岭人，康熙年间岁贡生，无意仕进，善诗，著有《邯郸步诗集》。可见，虽是不速之客，主人仍热情款待。

由上可知，作为望族款待宾客的重要方式之一，文人雅集起到一种聚合的作用，使得宾客、诗词和昆曲成为江南文士的生活之伴。无锡邹迪光的《调象庵集稿》与《石语斋集》、秀水沈德符的《清权堂集》和冯梦祯的《快雪堂日记》、吴县范允临的《输寥馆集》、上海潘允端的《玉华堂日记》、昆山叶奕苞的《经锄堂诗稿》、吴江叶绍袁的《午梦堂全集》、长洲尤侗的《西堂全集》、山阴祁彪佳的《祁忠敏公日记》和张岱的《琅嬛文集》与《陶庵梦忆》、太仓吴伟业的《梅村全集》、常熟钱谦益的《牧斋初学集》与《牧斋有学集》、如皋冒襄的《同人集》等大量文献对文人雅集的描写都非常丰富。这些作者的背后都是雄踞一方的望族，他们与昆曲的亲密关系，显示了昆曲在望族的对外交际中不可替代的作用。上述名士已经得到研究者的关注，上述典籍也经常被征引，笔者特意选择尚未受到关注的长洲唯亭顾氏为例予以说明。

长洲唯亭顾氏是清代顺治、康熙年间名动一时的文化世家，代表人物顾予咸，号松交，顺治四年(1647)中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予咸第七子顾嗣协，字迂客，官至广东新会知县，嗜酒，工诗，好交游，有《依园诗集》；予咸季子顾嗣立，号侠君，亦嗜酒，工诗。康熙第三次南巡至苏州，特召见嗣立，赞为苏州名士。后应召赴京，纂修《宋金元明四代诗选》，康熙特赐进士，授庶吉士、武英殿纂修官，后告病归家，有《闾丘诗集》。顾予咸、嗣协、嗣立父子数人分别筑雅园、依园和秀野草堂，与四方名士征歌选伎，文酒高会，《重修唯亭顾氏家谱》卷一一《园亭》中大量四方文士的吟咏之作生动地描写了这一盛况。曾畹《过雅园赠顾松交吏部》云：“吴下名园，数辟疆芳草，画凝歌扇，缘落花春散舞衣香。”案，曾畹，原名传灯，又名裔球，字庭闻，宁都人，明末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御史曾应遴之子，曾师事徐汧、张溥，深受器重，清顺治十一年(1654)中陕西乡试，擅诗文，名重一时，有《金石堂集》传世。褚篆《依园记》云：“我吴乡先生以风雅自命，饶园林诗酒之乐者，惟考功雅园顾公为最著。”“迂客复筑别墅于闾丘坊南，挥金结客，邑之宿老诗翁及四方骚人韵士，毕延而置之座上，一时诗酒留连之盛，品竹弹丝之胜，声噪大江南北”。“当月夕花晨，置酒高会，弦管迭陈，因而刻烛分题，赋诗即景，一时主宾酬唱，仿佛玉山金粟遗风”。案，褚篆，字苍书，长洲人，褚人获叔父，明清之际文名盛于东南。尤侗《过秀野草堂赠顾太史秀野》云：“秀野名从独乐园，阿瑛亦有玉山存。”案，尤侗，字展成，一字同人，号悔庵，晚号良斋、西堂老人、鹤栖老人、梅花道人等，曾被顺治誉为“真才子”，被康熙誉为“老名士”。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预修《明史》，后升为侍讲。诗、文、词、曲并擅，著述宏富，有《西堂全集》。张大受《题秀野草堂图》云：“玉山秀野雅相师。”案，张大受，字日容，嘉定人，生有异才，曾从学于朱彝尊，通经史百家，擅长诗文，“江左十五子”之一，康熙四十八年(1709)成进士，授翰林院检讨，督贵州学政，著有《匠门老屋集》。冯念祖《题秀野草堂图》云：“御笔宣来顾阿瑛。”案，冯念祖，生平不详，待考。文点《题秀野草堂图》云：“玉山才调咸推重。”案，文点，字与也，号南云山樵，长洲人，文彭玄孙，工诗文，淡泊，不求闻达。父殁，弃举子业，以书画自娱，著《南云集》。另外，仁和徐士俊有《锦春堂·吴门顾氏宅中，观女鬟演剧》，秀水曹溶有《采桑子·姑苏顾氏^[50]席上小鬟》。案，徐士俊，原名翙，字三有，号野君，仁和人，工曲，《盛明杂剧》收其《洛水丝》和《春波影》；曹溶，字秋岳，一字洁躬，亦作鉴躬，号倦圃、鉏菜翁，秀水人，明崇祯十年(1637)进士，入清后官至户部右侍郎，工诗词，有《静惕堂诗词集》等。顾嗣立《闾丘诗集》卷七有《自题小秀野四绝》，太仓唐孙华和诗四首，其三有“名园泉石忆曾探，沸耳笙歌逐酒酣”之句，其注云：“己巳冬，侠君征合郡名伶，张乐秀野堂中，余亦得陪欢宴。今诸伶或物故，或走四方，追思盛集，不可复得矣。”案，己巳，康熙二十八年(1689)。友人们描述顾氏高朋满座，文酒风流的生活，一再提及玉山和顾阿瑛。元末昆山文士顾阿瑛在玉山草堂以宾客、诗文和清曲为伴，传为佳话。吟咏者将顾氏父子比拟为顾阿瑛，颇见称羡之意。

顾嗣立撰写了大量诗文描写他们听歌赏剧的生活，《闾丘诗集》卷三有《辛未新正六日草堂观剧，即事口占》和《听度曲赠顾君言四绝》，前者云：“梨园教得天家乐，一夕人间讶评狂。”案，辛未，康熙三十年(1691)。卷四有《上巳日，叶星期同海盐张小白过访草堂，听十番新曲，限三字为韵》三首。卷五有《乙亥人日，草堂会客，观剧作哥》。案，乙亥，康熙三十四年(1695)。人日，又称人胜节，正月初七。叶燮，字星期，号己畦，世称“横山先生”，吴江人，叶绍袁与沈宜修幼子，清康熙九年(1670)进士，有《原诗》和《己畦集》；张，字雪渠，号皜亭，别号小白，海盐人，顺治年间进士张惟赤之子，家有涉园，好畜乐、藏书。卷六《中秋后四日，秀野草堂宴集，用高青丘〈中秋玩月张校理宅〉韵》云：“丝竹悠扬杂金石，肉声彻响樱桃含”。“回腰偷眼知曲误，席上惟有周郎谙”。卷一八有《初四日草堂纳凉观剧醉中放歌》。卷一九《十月八日盱眙李苍存携尊大小雅堂雅集，赋得妙严台》云：“车马不遐弃，红豆夜征伶。”自注云：“是时桐城钱饮光、黄冈杜于皇、广陵吴薗次、宁都曾青藜、同郡韩君望、杨明远诸耆宿每过从依园，作诗酒之会。”案，钱澄之，字饮光，原名秉镫，字幼光，自号田间，别号西顽，桐城人，明末诸生，曾任职南明桂王政权，官至翰林院庶吉士，兼知制诰，博学多才，诗文尤负重名，有《藏山阁集》《田间诗集》《田间文集》等并行于世。杜濬，原名诏先，字于皇，号茶村，黄冈人，明崇祯时太学生，明亡不仕，长于诗，有《变雅堂集》。吴绮，字园次，一字丰南，号绮园，又号听翁，亦称红豆词人，祖籍歙县，江都人，顺治十一年(1645)贡生，官至湖州知府，以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时人称之为“三风太守”，工诗词，有《林蕙堂集》；又擅曲，著《忠愍记》、《啸秋风》和《绣平原》(《绣屏缘》)等传奇三种，今均不存。曾灿，原名传灿，字青藜、止山，自号六松老人，曾畹弟，少负诗名，列名“易堂九子”，有《六松草堂文集》《止山集》《西崦草堂集》和《过日集》等存世。韩洽，字君望，明末礼部侍郎韩世能侄孙，擅诗词，有《寄庵诗存》等。李嶟瑞，字苍存，字盱眙人，工诗，有《后圃编年稿》。另，杨明远生平不详，待考。卷二〇有《花朝松陵诸子携樽秀野园雅集，即事得八绝》，其五注：“是夜演《上林春》传奇。”^[51]案，松陵，今吴江。花朝，俗称花神节，农历二月十五日。同卷另有《草堂观剧次李兰岑韵》。卷二二《赠李大苍存》云：“征伶选妓秀野园，中吴名士成高宴。”卷三一有《五日喜竹垞先生过访秀野草堂，同人携酒馔至，观剧竟日。先生笑谓余曰：“此秀野园，诗坛中兴也。”因呈一律》。案，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又号金风亭长，秀水人，明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朱国祚曾孙，通经史，工诗词、古文，好藏书，清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检讨，入直南书房，曾预修《明史》，有《曝书亭集》《日下旧闻》等传世。顾嗣立《秀野草堂诗集》卷三九《赠顾君言七十生日八首》序云：“余卜筑秀野草堂，文酒之会，辄引之(君言)座上。酒半，君言抚节发声，众宾吹洞箫，擫长笛，从而和之，抑扬宛转，曲折浮沉，能使听者神气飞越，忧而生乐，乐转生悲，莫不叹为绝调。”案，顾君言，清初著名曲师。

根据上述诗词，大致可了解顾氏父子的生活情状：一年四季都门庭若市，来自大江南北的文士络绎不绝地来到顾家。其中，尤侗、叶燮、张大受、曾畹、褚篆、文点、张、杜浚、钱澄之、吴绮、朱彝尊、曹溶和韩洽等皆是当时文坛名流。不管是应邀而至，还是不请自来，只要有客，主人必设宴张乐，或清唱，或演剧，此即明清两代常见的曲宴。宾主欣赏着清歌妙舞，以美酒佳肴助兴，诗兴大发，写下清词丽句，留存到现在，使得顾氏风流进入笔者的视野。顾嗣协《依园诗集》张大受(日容)序云：“自依园文酒之会倡于吴中，四方轩盖，山泽耆儒暨盛年卓荦典雅之才俊，日从酬答，古学蔚兴，好事者莫不筑舍款客，桮柈丝竹，乐甚忘疲，历二十载。”可见，顾氏父子以曲会友的优游生活延续了大约二十年。

像顾氏这样的望族不胜枚举，松江府有华亭何良俊家族、孙承恩家族、顾正谊家族和宋征舆家族，上海有顾名世家族、潘允端家族、秦凤楼家族和曹垂璨家族，娄县有周茂源家族；苏州府长洲有徐溶家族、申时行家族、许自昌家族、尤侗家族，常熟有钱岱家族、翁叔元家族，太仓有王衡家族，无锡有邹迪光家族和秦松龄家族，扬州府如皋有冒襄家族，杭州府海宁有查继佐家族、陈元龙家族，绍兴有张岱家族和祁彪佳家族，湖州府归安有茅维家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