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祖训、家范、祠规、禁约、罚例和典礼等实际上是一个家族的法典，而《宗事录》《祀事纪略》和各种碑记等，则是这部法典的补充和说明。为了增强这部法典的效力，部分家族演戏示众，并对违规者处以演戏的惩罚。这两类演剧活动，学界称之为禁约演剧。现整理望族禁约演剧的情况，如图3-5所示。

表3-5　明清两代江南望族禁约演剧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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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转引自〔日〕田仲一成：《明清的戏曲——江南宗族社会的表象》，云贵彬、王文勋译，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101页。
②同上，第112、103、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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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表3-5可知，通过演戏警示的各种禁规主要涉及坟山、宗祠，以及湖水或水漕等。坟山是来龙和祖茔的所在地，覆盖着浓密、茂盛的树木，还有其他物产，而湖水或水漕则用于灌溉和饮用，都维系着一个家族的生存和兴旺。所谓“来龙”，是风水先生用语，其物理意义，指的是水源；而其象征意义则是一个家族的福祚。祖茔多选择龙脉所在之处建造，是祖灵的安息地。所谓“龙脉”，也是风水先生用语。他们认为山脉或者河流的走向、起伏、转折和变化密切关联着福祚的好坏和长短，而龙脉是一种福气隆盛绵长的地脉。古时建造祖茔，一般要先请风水先生察看山势和地形，选择龙脉所在地，让祖先的恩惠泽及后代子孙，因此，祖茔兼有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双重意义，神圣不可侵犯。至于树木，既能保护来龙，又为家族提供生活与生产需要的木材和燃料，因此，坟山是一个家族最为重要的私有财产之一。诸如私自挖山取土；盗砍树木，尤其是水源和祖茔周围的树木；放牧牛羊，践踏祖茔；污染池水等，都是有损于来龙、龙脉，惊扰祖灵的行为，不被容许。^[48]

宗祠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个家族的象征，是联系整个家族的精神纽带，必须保持它的清净、整洁和庄严。然而，损害宗祠的行为时有发生，例如，在祠前摊晒谷物，将戏台出借外人，杂入他派神主，在祠中堆积杂物，酗酒酣卧，乘凉昼寝，兼作工匠作场，涂抹粉壁匾额等，在祭拜祖先时喧哗、戏谑等，因此，不少家族特意制定规约，予以禁止。

为了贯彻禁令，望族多采取写入家谱、张榜或立碑公示的方式，要求族人和乡民互相监督，还鼓励举报，给予一定数量的奖励。有的望族甚至联合官府，通过知府、县令发布公文来增强权威性。相比之下，演戏申禁是一种辅助手段，其效力却是不容忽视的。首先，看戏是人们普遍喜好的活动，通过演戏，不仅可以吸引、聚集更多的人，还能进一步借助这些看戏的人，让他们周围的人也了解禁令，从而扩大影响范围。其次，演戏本身体现了对先祖、族人与乡邻的尊重，比较容易获得人们的好感、理解、同情和支持。倘若今后处罚违规者，比较容易减低执行的难度。最后，演戏也能丰富族人的文化生活。

罚戏则是一种惩罚措施，能大大增加违规的成本。演戏一台，戏金不菲。从请戏班、定戏码，到维持剧场秩序等，整个过程相当繁杂。更重要的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都得知事情的原委，受罚者，乃至其家人都将被置于舆论的漩涡，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可见，受罚者既损失金钱，又丢了颜面。而且，罚戏，不仅仅是严惩违规者，同时也以较为温和的方式警告其他族人和邻里乡亲，让他们明白违规的严重后果。同时，罚戏也是违规者对祖先和族人的道歉与安慰，有利于家族的稳定与和谐。

从表3-5来看，阳湖安阳杨氏禁约演剧的效力只延续了五年，而会稽章氏、山阴白洋朱氏都是两次演剧申禁，前后相隔了20多年。可见，演戏申禁的效力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虽大小不一，还是行之有效的。

由上可知，作为家族自治的一种手段，禁约演戏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比榜文、公告更具亲和力，比较容易被人接受，因此较为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