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日常生活的奢华与艺术化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日常生活的奢华与艺术化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又由于他们多是文化世家,在文学和艺术领域造诣精深,有很高的审美追求,因此,望族在衣食住行、娱乐休闲等方面都很讲究,日常生活奢华、精致,注重细节,而且艺术化,体现出诗性的文化精神。必须指出的是,追求生活的奢华,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声色之欲,也是彰显望族的身份和地位,获得社会认同的需要。在上述诸因素中,私家园林最直观而全面地体现着江南望族诗性的文化精神。

明清江南望族与昆曲艺术:日常生活的奢华与艺术化

江南自古富庶,百姓普遍崇尚奢华,追求享受,早在南宋,苏州人范成大就指出这一特点:“俗多奢少俭,竞节物,好游遨。”[38]一般百姓尚且好奢,家产丰裕的望族就更不说了。又由于他们多是文化世家,在文学艺术领域造诣精深,有很高的审美追求,因此,望族在衣食住行、娱乐休闲等方面都很讲究,日常生活奢华、精致,注重细节,而且艺术化,体现出诗性的文化精神。《牧斋初学集》卷七八《瞿少潜哀辞》小序云:“士大夫闲居无事,相与轻衣缓带,留连文酒。而其子弟之佳者,往往荫藉高华,寄托旷达,居处则园林池馆,泉石花药;鉴赏则法书名画,钟鼎彝器。又以其间征歌选伎,博簺蹴踘,无朝非花,靡夕不月。太史公所谓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为富贵容者,用以点缀太平,敷演风物,亦盛世之美谭也。”申涵光《聪山集》文集卷一《林下集诗序》云:“吾见仕宦而归林下者,往往乐持筹,市美田宅或求声伎以自娱。非必其心好之也,去烦热之场,寘以清泠则悄然而不乐,聊以消壮志,舒侘傺耳。”这些材料包含了江南士绅日常生活的要素:诗酒、词曲、书画、棋琴、园林、经史、小学、金石和方舆等。《红楼梦》对荣、宁二府日常生活的描写,还有大量反映望族日常生活的诗词和笔记都能典型地体现这一点。必须指出的是,追求生活的奢华,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声色之欲,也是彰显望族的身份和地位,获得社会认同的需要。

在上述诸因素中,私家园林最直观而全面地体现着江南望族诗性的文化精神。私家园林主要是巧用古典诗歌和山水画的精萃设计、建造的,讲究“师法自然”,移步换景,追求个性、层次、细节和意境,崇尚淡雅之美,因而具有幽深清净的特征,能充分体现文人士大夫的市隐心态和“素淡空灵”的审美追求。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卉与通幽曲径和美酒佳肴、诗文词曲、棋琴书画、歌儿舞女非常和谐地结合起来,奢侈而又雅致。试以常熟钱岱在小辋川,无锡秦氏在寄畅园的生活为例说明之。钱岱,字汝瞻,号秀峰,常熟人,钱谦益族兄,明隆庆五年(1571)进士,官至侍御史,壮年告归,依水建小辋川,于园内畜养家伶,以声色自娱。每每与名士雅集,优游终日。钱岱族弟钱谦益《有学集》卷一一《辛丑二月四日宿述古堂张灯夜饮酒罢有作》云:“繁华第宅太平时,山满高楼夜宴迟。”原注云:“山满楼,是侍御汝瞻兄宴客处”。“醉倒绿窗宾作主,笑喧红袖祭为尸”。注云:“女伎演《哭夫》杂剧,醉坐灵床,受其浇奠,故有‘为尸’之语。”诗歌描写的是钱岱在小辋川山满楼宴客演剧的情景。而据梧子的《笔梦叙》有更加详尽和生动的描述:

每于酒筵散后,摆列舞桌,或四张,或八张,女教师配齐身材长短,著一色舞衣,音乐竞奏,捉对登场。歌曲一阕,乃立舞桌起舞。其偏反偃仰、跪起鞠曲,疾徐高下,节奏齐合,长袖旖旎,彩裾闪烁,宛如洛神、巫女从空而降。舞毕,再歌一阕而退。

春时小辋川花丛似锦,侍御日偃息其间。诸女或打十番,或歌清曲,张素玉中坐司鼓,余女团团四围,笙歌相闻,几于满城。墙外游人,竟日立听,皆作李謩想。夏时则避暑小辋川之空心亭,诸女轮番随从。每日四人坐一船,荡舟轻漾而渡至亭。湘帘四挂,兰蕙百盆,缥缃盌几。四女则趿小红鞋,遍体水纨,肌肤雪映,挥扇榻旁。侍御手一编,饮凉茗。倦则偃卧鼾睡以消永昼。时或卷帘凭槛,惟觉荷香风送,清气袭人。至暮方回。侍御于夏月酷暑不作音乐,不会客,虽贵客至,亦只令长子仍峰晋接而已。秋时或小辋川,或四照轩。遇枫叶落,则登挹翠亭,列酒肴,命侍妾每清歌一曲,进酒一觞。至夜张灯亭上,弦管迭奏。都人士每从城西上望之,以为不减谢安。冬月则于百顺堂期我轩地板上,再铺重茵,窗棂皆以毳幕揜蔽。卧榻之前后,以细姑绒作幔,挂于帐前。帐用细绢为表,复以细绢夹之。故安寝绝无寒气。宴饮用女乐,惟冬天为多。

良辰美景,玉盘珍馐,皓齿蛾眉,鸾歌凤舞,皆是赏心乐事。奢华侈靡,但并不俗气。无锡秦氏在寄畅园里的生活也大抵如此。寄畅园坐落在惠山东麓,始建于明嘉靖之初,主人是曾任南京兵部尚书的秦金(字国声,号凤山),园名“凤谷行窝”。秦金殁后,园林由族侄秦瀚及其子江西布政使秦梁(字子成,号虹洲)继承。嘉靖三十九年(1560),秦瀚整修山庄,凿池、叠山。秦梁殁后,山庄改属秦梁之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秦燿(字道明,号舜峰)。万历十九年(1591),秦燿受座师张居正牵累,解职归乡。他再一次修缮山庄,新构20处园景,每景题诗一首。又撷王羲之《答许椽》诗“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阴”句中的“寄畅”两字,修改了园名。园景、题诗和园名既风雅,又体现了主人寄抑郁之情于山水之间的深意。王穉登曾在《寄畅园记》描绘园林美景和主人的诗意生活:

中丞公既罢楚开府归,日夕徜徉于此,经营位置,罗山谷于胸中。……其户北向,署曰“寄畅”。……折而西为扉,曰“清响”,用孟襄阳诗“竹露滴清响”,扉之内皆筼筜也。下为大陂,可十亩,青雀之舳,蜻蛉之舸,载酒捕鱼,往来柳烟桃雨间,烂若绣缋,故名“锦汇漪”,惠泉支流所注也。长廊映竹,临池数百武曰“清籞”。籞尽处为梁屋,其上中稍高曰“知鱼槛”,漆园司马书中语。循桥而南,复为廊,长倍“清籞”,古藤寿木荫之,云“郁盘”。廊接书斋,斋所向清旷,白云青霭乍隐乍出,斋故题“霞蔚”也。廊东向得月最早,颜其中楹为“先月榭”。其东南重屋三层,浮出林杪,名“凌虚阁”。水瞰画桨,陆览彩舆,舞裙歌扇娱耳骀目,无不尽纳槛中。(www.daowen.com)

其最在泉,其次石,次竹木、花药、果蔬,又次堂榭、楼台、池籞,而淙、而涧、而水、而汇,则得泉之多,而工于为泉者耶。

中丞为谗人所螫,中岁解官,园成,日涉其中,婆娑泉石,啸傲烟霞,弃轩冕,卧松云,趣园丁抱瓮,童子治棋局酒枪而已。其得于园者,不已侈乎![39]

清顺治末康熙初,秦燿曾孙秦德藻延请造园名家张涟(字南垣)和其侄张轼进一步改造寄畅园。他们精心设计,以惠山为背景,以锦汇漪为中心,巧借地势,叠石为山成余脉之状;又引二泉水入园,蜿蜒流淌,泠然作响,如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世称“八音涧”。缓步涧边,一路有水声相伴,神清气爽,宛在仙境之中。康熙年间,德藻子松龄[40]嗜好昆曲,在园内置家乐,聘名师徐君见任教师。余怀在《寄畅园闻歌记》中生动地描述了秦松龄的风雅生活:

太史留仙则挟歌者六七人,乘画舫,抱乐器凌波而至,会于寄畅之园。于时天际秋冬,木叶微脱,循长廊而观止水,倚峭壁以听响泉。而六七人者,衣青紵衣,躧五丝履,恂恂如书生,绰约若处子,列坐文石,或弹或吹。须臾歌喉乍转,累累如贯珠,行云不流,万籁俱寂。[41]

根据这两个例子,晚明王世贞在昆山弇园,潘允端在上海豫园,顾名世、箕英、斗英父子在上海露香园,顾正谊兄弟在华亭濯锦园、熙园,邹迪光在无锡愚公谷,冯梦祯在杭州西溪草堂,明末祁彪佳在山阴寓园,明清之际冒襄在水绘园,清初王永宁在苏州拙政园的生活情状可揣摩得之。可知,明清江南望族熔地域文化、礼乐文化为一炉,把诗性的文化精神贯穿到生活的各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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