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从11府中选择苏州、绍兴等五府作为代表,简述其望族的历史与特点。
苏州始建于春秋吴王阖闾时期,迄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秦时设会稽郡,东汉中期设吴郡,皆以苏州为首府。宋、元时期相继置平江府、平江路,入明改称苏州府,属南直隶,万历三十一年(1603)以后为应天巡抚驻地,辖吴县、长洲、常熟、吴江、昆山、嘉定和太仓州六县一州。清顺治二年(1645),以明南直隶为基础设江南省;康熙六年(1667),又析分江南省为江苏、安徽二省。苏州先后属江南省和江苏省,为江南巡抚、江苏布政使、江苏巡抚和江苏按察使驻地。雍正二年(1724),自长洲析出元和县,常熟析出昭文县,吴江析出震泽县,昆山析出新阳县,仍隶属苏州府。至此,苏州共领九县,而太仓则升为直隶州,辖镇洋(自原太仓州析出)、崇明、嘉定和宝山(自嘉定县析出)四县。
明清两代,苏州是中国最富庶、繁华的地区之一。首先,农业、手工业和商业都很发达。农业方面,生产方式发生明显变化,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的种类多,产量高,为手工业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手工业方面,是全国丝织业的中心,棉纺织、成衣、碾米、酿酒、榨油、纸张加工、印刷、刊刻、草编、砖瓦石灰、铁器制作和珠宝制作等行业也都很兴旺。明中后期,出现大量手工业作坊和雇佣工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初露端倪。商业方面,店铺林立,百业兴旺,正如康乾时期山西人孙嘉淦在《南游记》(不分卷)中所描绘的那样,阊门内外“居货山积,行人水流,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语其繁华,都门不逮”。其次,赋税繁重,一直居江南之首、全国之首。谈迁《国榷》卷七引陆深所言,谓洪武年间苏州每年上交税粮280.9万石,超过浙江全省总量。此后一直到清代,在全国都名列前茅。《日知录集释》卷一〇“苏松二府田赋之重”沈彤云:“苏州之田约居天下八十八分之一弱,而赋约居天下十分之一弱。”苏州财赋重出,学界多认为是朱元璋的报复行为,因为元末苏州士民支持张士诚。除此之外,农作物产量高,物产丰饶也是重要原因。再次,苏州不仅富甲天下,而且是人文渊薮,科举隆盛,著述、讲学、结社、藏书之风流行,文学、艺术和学术也极繁荣,涌现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家、书画家、音乐家和学者。艺术方面,除了书画和器乐,歌舞和戏曲也一直广受欢迎,演出活跃。自明嘉靖到清乾隆年间,每年八月中秋的虎丘曲会是苏州人盛大的节日,体现了他们对昆曲的热爱。西溪山人的《吴门画舫录》和个中生的《吴门画舫续录》等文献描写了不少歌伎精于昆曲清唱和搬戏的故事,说明了即使在昆曲由极盛而转衰的乾嘉时期,仍具有相当深厚的基础。最后,苏州人口众多。据李伯重《工业发展与城市变化——明中叶至清中叶的苏州(上)》一书,在清中叶,苏州府城的人口已超过100万,加上郊区市镇的人口,高达150万人以上;嘉庆二十五年(1820),苏州府城和郊区的人口密度约合每平方公里1540人。由上述可知,在经济和文化等方面,苏州都是执牛耳者,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会流行“繁而不华汉川口,华而不繁广陵阜,人间都会最繁华,除是京师吴下有”的说法。总之,苏州是当时除京师之外地位最重要的地区之一。
据《(同治)苏州府志》载,明清两代,由于吴人好学重文的传统,在乡试、会试和殿试中登第者多达数千人。全国状元总数不过113名,苏州共35名,占了将近1/3,被公认为状元之乡。这些佼佼者大多踏入仕途,在政治、文学、艺术和学术等领域多有造诣,为世人所推重。一方面,他们成为楷模,极大地激励了同族、同乡的后进;另一方面,同族、同乡的后进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提携,在科场和官场春风得意,因此,以科举起家的家族往往能联翩高第,成为著姓望族。同时,又有不少望族因为应举、做官、经商、回迁和避祸等原因移居苏州。这些望族中,明代以顾、陆、丁、金、管、李为六大姓,而清代则以迁自外地的彭、宋、潘、韩居首。长洲的文徵明家族、顾九思家族、顾国本家族、朱鸿渐家族、朱鸣虞家族、彭定求家族、宋德宜家族、朱希周家族、汪琬家族和陆肯堂家族,吴县的王鏊家族、袁褧家族、袁洪愈家族和缪彤家族,昆山的顾炎武家族、叶奕苞家族、归有光家族和徐乾学家族,常熟的归起先家族、孙朝肃家族和瞿景淳家族,太仓的王世贞家族、王衡家族和吴伟业家族,吴江的沈璟家族、叶绍袁家族和吴山家族等,都是簪组继世的大族。这些世族中,有不少热衷于昆曲,如长洲县的申时行家族,申时行(字汝默,号瑶泉)出身平民,明朝嘉靖四十一年(1562)状元及第,官至内阁首辅,其子、孙、曾孙和玄孙辈五人考中进士,一人考中武举人。这六人中,其子用懋(字敬中,号元渚)官至兵部尚书,其孙绍芳(字维烈)官至户部侍郎,其曾孙申穟(字菽旆)入清后顺治年间乡试中解元,康熙年间任广西提学副使。直到民国年间,申家在苏州依然保持一定的势力。申家自申时行万历年间开始,先后置办大、中、小三副家乐,延续近百年,直到清代康熙年间还有演出记载。申氏家乐当时在吴中一带享有盛名,被誉为“上三班”之一,郑敷教(桐庵)的《周铁墩传》和杨绳武的《书顾伶事》分别称申家梨园“为江南称首”,[23]“明季为吴下甲”。[24]太仓王衡家族源出太原王氏,东晋时门第曾显赫一时,后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败落。入明后,王锡爵(字元驭)、鼎爵(字家驭,号和石)兄弟分别在嘉靖和隆庆年间相继成进士。王锡爵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的会元和榜眼,官至内阁首辅,位极人臣,其子王衡(字辰玉,号缑山)为应天府解元和廷试榜眼,其孙王时敏(字逊之,号烟客、西庐老人)官至太常寺卿。在明代,王氏创造了兄弟进士、父子榜眼的佳话,门庭重振。入清后,王氏斯文不坠,“一门十进士”同朝为官,王锡爵曾孙王揆(字端士,一字芝廛)和王掞(字藻儒,一作藻如,号颛庵)相继于顺治和康熙年间考中进士,后者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其玄孙王原祁(字茂京,号麓台、石师道人)、王奕清(字幼芬,号拙园)、王奕鸿(字树先)和王遵扆(字箴六)亦于清康熙年间先后进士及第,王原祁官至户部侍郎,王奕清官至詹事府詹事。自明嘉靖至清康熙年间,王氏再度崛起后兴盛了两百多年。王氏亦自明万历年间畜养优人,至少置有两副家乐,延续了四代,直到清康熙年间才解散。王氏还培养了三位曲作家,包括创作散曲的王锡爵和编写剧本的王衡、王抃(字怿民,一字鹤尹,号巢松),完成传奇和杂剧约九种。吴江的沈璟家族“风流照耀,先后相望”,“绵延至于十数世”。[25]沈氏的昆曲活动非常丰富、兴盛,附编个案研究部分将详述,此处不赘。此外,长洲陆粲家族、张凤翼家族、许自昌家族、徐泰时家族、徐汧家族、尤侗家族和顾嗣立家族,吴县范允临家族、徐仲简家族和袁于令家族,昆山的叶奕苞家族和顾鼎臣家族,太仓的王世贞家族、吴伟业家族,吴江叶绍袁家族和徐大椿家族,常熟的严讷家族、徐复祚家族、翁祥宪家族和钱谦益家族,嘉定的徐学谟家族等都爱好昆曲,或置办家乐,或组织各种演出,或创作传奇和杂剧,或热衷于昆曲格律的研究和曲谱的编订,或致力于昆曲理论的建设,或从事昆曲典籍的收藏和刊刻,营造出浓厚的艺术氛围。
绍兴地处浙东,并不属于长江流域,但其自然环境与文化形态与苏州、杭州非常接近,同样被历代文人热爱、歌颂、吟咏、向往,因此笔者也将它归入江南。春秋时代,绍兴曾为越国首都,秦汉至北宋先后属会稽郡、东扬州和越州。南宋高宗赵构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于建炎五年(1131)改元绍兴,升越州为绍兴府,此后一直为浙东大郡。明清两代辖山阴、会稽、余姚、上虞、萧山、嵊县、诸暨和新昌八县。
绍兴自古山明水秀,东晋时就已充溢着一股清淑之气,“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26]。南朝时,更是“良畴美柘,畦畎相望,连宇高甍,阡陌如绣”,处处丰饶、兴旺的景象[27]。同时,文化日趋昌盛,曾出现王羲之、王献之等文化名人。自南宋高宗驻陛以来,绍兴更是名闻天下。明清两代,绍兴学塾遍举,书院勃兴,还有府学和县学等,读书、讲学之风盛行。仅就书院而言,据不完全统计,各县共有书院约五十所,著名的有姚江、稽山、蕺山、阳和、阳明、龙山、宗传、溪山和惜阴书院等。王守仁、刘宗周、周汝登和黄宗羲等大学者先后设书院,开讲坛,吸引了四方学者,受业者甚众。文教的发达昌盛促进了科举、学术、文学和艺术的蓬勃发展。儒学方面,据《明儒学案》载,绍兴共出现十九位哲学家,以山阴与余姚为最,王守仁、张元冲、张元忭、陶望龄、刘宗周、黄尊素等都是一代大儒,名闻遐迩,王守仁更是在继承宋代心学的基础上开创了王学,培养了钱德洪、王畿和张元忭等学者,促成了王学左派的形成,对晚明人文启蒙思潮的兴起产生了较为关键的影响。史学方面,绍兴是国内史学家最集中的地区之一,著名的有宋僖、胡粹中、马欢、张元抃、张岱、冯士元、周汝登、黄尊素、孟称舜等。入清后,绍兴的山阴和余姚等地更是浙东学派的重镇,在史学、经学、小学等方面都成就斐然,黄宗羲、毛奇龄、邵廷采、邵晋涵、卢文弨、章学诚都是一代巨匠。文学和艺术方面,书画以徐渭、陈洪绶和倪元璐等声名最为卓著;诗文、词曲则以史槃、王骥德、吕天成、王思任、张岱、毛奇龄、叶宪祖、孟称舜和祁彪佳等为翘楚。演剧活动非常普遍,就笔者过眼的材料来看,记载了家族祭祖和酬神演剧的家谱多出自绍兴余姚、萧山、山阴、会稽和上虞,足见浙东地区演剧之风的盛行。
按照各县进士与举人的数量,绍兴望族以余姚最盛,山阴、会稽次之,诸暨、嵊县和新昌殿后。从来源看,多自北方或其他地区迁入,喜好文学、艺术与学术,大兴藏书楼和私家园林,人才辈出,如余姚有秘图山派王氏,泗(又作四)门谢氏,孙家境孙氏,下河邵氏,竹桥黄氏,孝义西黄氏,牟山乡湖山陡黄氏,半霖沈氏,义门陈氏,长泠魏氏,兰风沈氏、魏氏和蒋氏等;山阴有状元坊张氏,梅墅祁氏,峡山何氏,天乐邵氏,州山吴氏,华舍赵氏,水澄刘氏,白洋朱氏,阳川孙氏,前梅周氏和徐氏等;会稽有商氏,陶堰陶氏,董氏和孟氏等;萧山有夏孝乡(长河)来氏,翁氏,毛氏,王氏,张氏,黄氏,何氏,沈氏,戴氏,周氏,童氏和徐氏等;上虞有倪氏等。[28]
上述家族中,状元坊张氏乃衣冠大族,通显者甚众。据张岱《百丈泉》诗序[29]所载,南宋抗金名将、官至少师并被封为魏国公的张浚是张家先祖。有元一代,张氏家族一度衰败。据张岱《家传》,入明之后,张浚后裔张天复于嘉靖年间进士及第,自此,张家势力如日中天。天复子张元忭(字子荩,号阳和)隆庆年间高中状元,历官翰林院修撰、侍读,迁左谕德,所著有《云门志略》《翰林诸书选粹》《张阳和先生不二斋文选》等。元忭子汝霖(字肃之,号雨若)、汝懋(号芝亭)皆是万历进士,分别官至山东副使、大理寺丞。张氏祖孙三代,如张汝霖、张耀芳(字尔弢,号大涤)、张联芳(字尔葆)、张烨芳(字尔蕴,号七磐)、张岱(字宗子,号陶庵)、张平子和张萼初(初字介子,又字燕客)等,都嗜好、精通昆曲,先后办过可餐班、武陵班、梯仙班、吴郡班、苏小小班和茂苑班等六副家乐。张氏对家伶要求极为严格,伶人称到其家排练、演出为“过剑门”[30]。张氏常主持、组织昆曲演出,万历三十二年(1604),张汝霖“游曹山,盛携声妓”[31],“大张乐于狮子岩下”[32]。张汝霖长子耀芳造楼船演戏,《陶庵梦忆》卷八《楼船》有非常生动的描写。演出时,里中父老往观,船只千余艘,可以揣想其盛况。天启六年(1626)冬,耀芳之子张岱带领家伶李岕生、高眉生、王畹生、马小卿、潘小妃等人登龙山赏雪、唱曲。[33]崇祯二年(1629),张岱率家乐到山东兖州为父祝寿,途经镇江时已是半夜。他兴致大发,命家伶在金山寺大殿中演出“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即《双烈记》。一时间“锣鼓喧填,一寺人皆起看”[34]。崇祯七年(1634)闰中秋,张岱又组织了蕺山会演,参加这次昆曲盛会的人多达七百有余,“拥观者千人”。其中,能够表演的有一百多人,既有崇尚昆曲的文士、技艺精湛的艺人,也有以串戏度曲为能事的名伎。仅张岱的家伶就演剧十余出,整个剧场“拥观者千人”,“无蚊虻声,四鼓方散”。[35]张岱曾编写北曲杂剧《乔坐衙》,改编传奇《冰山记》,又通过《琅嬛文集》卷三《答袁箨庵》《陶庵梦忆》卷四中的《四美堂灯》和卷六《彭天锡串戏》就创作论和表演论等方面阐述见解和主张。可见,张氏的昆曲活动涉及创作、演出、戏班的置办、伶人的培养和理论批评等,非常活跃、全面。
梅墅祁氏向为书香门第,自四世祖祁仁于成化年间中进士,祁氏涌现了祁司员、祁清、祁承(字尔光,号夷度)和祁彪佳(字虎子,一字幼文,又字宏吉,号世培)等四位进士,举人和贡生的数量更多。祁清和祁承祖孙分别官至陕西右布政使和江西布政使右参政,祁彪佳则历官右佥都御史和苏松总督等。祁承一生嗜好藏书,成为著名的藏书家和目录学家,其澹生堂贮有十万多卷典籍,和宁波范氏的天一阁齐名,著有《澹生堂集》和《两浙著作考》等;其子祁彪佳、祁骏佳(字季超,号方山),其孙祁理孙(字奕庆,号杏庵)与祁班孙(字奕喜)也继承先人之志,成为著名的藏书家。其从子祁豸佳(字止祥)与祁熊佳(字文载)都精通书画,享有时名。祁氏祖孙三代多人喜好昆曲,祁承“自束发角词场,目摄长鬣,何物寸管而能系人,若瓠瓜更浮湛,十年跳而工声歌者”[36];祁麟佳与彪佳兄弟、祁豸佳、祁鸿孙(字奕远)和祁班孙先后畜养四副家乐。祁彪佳《与孙孟诸公祖》云:“陆生班优人,实先兄之所遗。”祁彪佳《与张二酉姨父》云:“家先兄向有声音之僻,年来制有梨园戏具,乃方在合班,而先兄已溘先朝露矣。遗言以此奉老母,聊代斑舞。是时某以越中风俗恶薄,每蓄优人必有口舌,……遂托何姊夫经纪其事。”据此,祁麟佳于崇祯二年(1629)畜家乐,他离世后,其家乐属其弟彪佳所有,而彪佳又将家乐交给姐夫何芝田管理。《祁忠敏公日记》之《壬午日历》载,崇祯十五年(1642)十月十七日“是日买歌者秦青”。《癸未日历》载,崇祯十六年(1643)十月三十日归家,“举酌咸畅阁,听秦青歌”。据此,直到崇祯末年,祁彪佳家乐仍在活动,并增添了新的成员。从《祁忠敏公日记》来看,祁氏的演出活动非常频繁,参加演出的有祁氏家伶,也有职业戏班。祁豸佳与祁熊佳等人还亲自教习伶人,周亮工《读画录》卷一“祁止祥”云:“常自为新剧,按红牙,教诸童子。或自度曲,或令客度曲,自倚洞箫和之。”《琅嬛文集》卷六《祭祁文载文》云:祁熊佳“少年博学宏文,以五经拔贡,取两榜如拾芥”。“庚辰释褐,令延平五年,而北变之后,遂解绂遄归”。“留心字艺,游戏词坛,教习梨园,有老优教师所不曾经见者”。祁彪佳从兄祁豸佳著有杂剧《眉头眼角》和传奇《玉麈记》;长兄祁麟佳(字符儒)编《救精忠》《红粉禅》《庄长生》和《错转轮》等,合称《大室山房四剧》;三兄祁骏佳编《鸳鸯锦》杂剧;祁彪佳则著有《全节记》(又作《玉节记》)传奇、《远山堂曲品》和《远山堂剧品》等。其中《剧品》和《曲品》以搜罗广博著称,前者收明代杂剧剧目242种,后者收明人传奇剧目467种,保留了大量珍贵的资料。每种剧目后都附有评论,反映了他的戏曲主张。另外,祁氏收藏了大量曲籍,祁彪佳之子祁理孙还将所藏的元明杂剧272种编为《名剧汇》,见《奕庆藏书楼书目》(一作《祁氏读书楼书目》)。此外,山阴阳川孙氏,余姚吕氏、孙家境孙氏、泗门谢氏、兰风魏氏、白洋朱氏,诸暨店口镇义门陈氏,会稽孟氏,萧山长河来氏等都很热衷于昆曲活动,大大地推动了浙东昆曲的繁盛。
江宁的科甲并不隆盛,选择它作为代表,主要是因为它在政治领域的特殊地位。江宁府,明清两代辖江宁、上元、句容、溧水、高淳、六合、江浦和溧阳诸县。江宁为东吴、东晋、南朝四代与南唐等建都之地,有“六朝古都”“十朝胜会”之称。明洪武元年(1368),明太祖朱元璋以南京为京师,改名为应天府。永乐十九年(1421),成祖朱棣正式迁都北京,为了不违祖制,保留了原有中央政府的行政机构,包括六部、五衙门、国子监和教坊司等。从此,应天府成为留都。入清后,南京先后为江南省和江苏省省会,又是两江总督、江南布政使、江南按察使和江宁布政使驻地。除了是江南的政治中心,南京还是教育中心,明朝置有南国子监,入清后改为府学,夫子庙旁的贡院是乡试考场,前往读书、应试的读书人不计其数。同时,南京工商业发达,是丝织、土布、刊刻等行业的中心,物阜货丰,四方商贾云集,各类店铺鳞次栉比。又由于南京历史悠久,名胜古迹繁多,慕名而来的文人学士不计其数。这些文士会聚南京,多热衷于征歌、度曲、搬戏。余怀的《板桥杂记》、捧花生的《秦淮画舫录》、珠泉居士的《续板桥杂记》等文献记载了秦淮河边红牙檀板、妙舞清歌的盛况。再加上皇族、豪门、官署交际应酬和日常娱乐性质的演剧活动,一时有金陵歌舞甲天下的说法。
作为明清两代南方的首善之区,江宁的望族主要可分为三类:一是皇族,二是勋戚之族,三是世居或迁入的科举世家。其中,前两类最具特色。有明一代,南京“公侯戚畹,甲第连云”[37],最显赫的自然是朱氏。明朝自朱元璋开始实行宗室分封制,将成年的皇子(太子除外)分封到各地做藩王,藩王的后代亦在封地生活,除了世子承袭王位,其余都有爵位,依次为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等。这些天潢贵胄中,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定居或寄寓江宁,如朱元璋第七子齐王朱榑在建文和永乐年间两度被废,其子孙都被废为庶人,安置在南京。万历年间,其五世孙可浧三兄弟都工诗能文,喜好交游的名士。可浧,字泉亭,“读书通大义,积勤丰财,辟同春园于永安坊,以延宾客,远近慕之”[38]。可浧弟承彩,《列朝诗集》丁集有传,其文云:“承彩,字国华,齐藩宗支,散居金陵。高帝子孙,于今为庶,国华独以文采风流,厚自标置,掉鞅诗坛,鼓吹骚雅。”承彩“尝于中秋夕开诗社于秦淮,会名士张幼于辈百二十人,名妓马湘兰以下四十余人”。[39]可浧另一弟可潢,字巨源,“博学工文”,“雅好宾客,士大夫以得交为快”。[40]此外,著名的还有南明弘光帝朱由崧、建安郡王朱统钷和镇国中尉朱统锐兄弟等。朱由崧崇祯十六年(1643)七月袭封福王,次年五月于南京建立南明弘光政权,居留南京大约一年。
勋戚之族有两类,部分自明初就驻留南京,也有不少是清兵入关后败退至南京,如魏国公徐弘基与徐文爵、临淮侯李邦镇与李弘济、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怀远侯常延龄、保国公朱国弼、灵璧侯汤国祚和汤文琼、安远侯柳祚昌、隆平侯张拱薇、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和成安伯郭祚永等。以他们为核心,形成了一批豪门右族。朱元璋外甥李文忠先后被封曹国公、岐阳王,谥武靖。李文忠八世孙言恭,字惟寅,号青莲居士,袭临淮侯,守备南京,有《青莲阁集》和《贝叶斋集》等传世,钱谦益评价其诗“风气婉弱,时有韵致”;其子宗城,字葵岳,号汝藩,少以能诗知名,有《李汝蕃诗稿》《李汝蕃诗续稿》等。父子皆喜欢结交文士,“惟寅沿袭风流,奋迹词坛,招邀名流,折节寒素,两都词人游客,望走如骛”。宗城“征歌选妓,有承平王孙之风”。[41]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之后,嫡子袭爵位,支庶皆荫锦衣卫指挥。第六代魏国公徐俌(字公辅)于弘治九年(1496)守备南京,其弟天赐,字申子,官锦衣卫佥事,“能文章,喜宾客”,与诸弟、侄在大功坊瞻园之外另建小蓬莱、西园、凤台园、万竹园、大隐园和莫愁湖榭,“招名流啸咏其中”。[42]晚明,徐邦瑞、徐维志、徐弘基(字绍公,号六岳)和徐文爵相继袭爵位,邦瑞弟邦宁,字仲谧,“工吟咏,著有《习静轩稿》”;其族弟徐京,字禹量,著有《居云集》;弘基“家多藏书,诗字有晋唐人风”。[43]可见,部分勋戚之族也是不输文采。(www.daowen.com)
朱元璋非常重视音乐和戏曲的教化作用,设钟鼓司掌管宫中乐舞、演戏和杂耍,“习相传院本”[44];曾“定王府乐工,例设二十七户”[45],又“必以词曲一千七百本赐之”[46]。诸王就藩,皆建王城,设乐院,“以供侑食享庙之用”[47]。藩王府中,多有擅长戏曲的艺人,经常在祭祀、款客和自娱时演出,如周王府和秦王府等。朱由崧建立弘光政权后,曾驻跸于内守备府,又相继修兴宁宫,建慈禧殿等,常以饮酒、听戏为乐。为了听戏,他甚至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计六奇《明季南略》卷三“声色”云:“故事,宫中有大变,则夜半鸣钟。一夕大内钟鸣,外廷闻之大骇,谓有非常。须臾,内监启门而出,索鬼面头子数十,欲演戏耳。”同书卷二“韩赞周泣对”载,崇祯十七年(1644)除夕,清兵正大举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朱由崧却因“梨园殊少佳者”而“色忽不怡”。卷四“五月纪略”载,弘光元年五月端午节,“百官进贺”,朱由崧“以串戏无暇”为由“不视朝”。同卷“弘光出奔”又载,弘光元年五月初十日,清兵即将攻入南京城,他仍然“唤集梨园弟子入大内演戏”。入宫供奉演戏者为三:一是南教坊,“甲申秋,南教坊不足充下陈,私征之远境,阮大铖、杨文骢、冯可宗辈各购进”。[48]二是内监,记载为53人。据陆圻《纤言》中篇《人参饲犬羊》、计六奇《明季南略》卷三“声色”、谈迁《国榷》卷一〇四,弘光元年(1645)正月,弘光分别于初六、十二、十三日、二十日召内监演戏。三是职业戏班,在弘光元年五月初十日,朱由崧召“梨园弟子入大内演戏”。听完戏,他出奔芜湖,“遗下宫娥女优五六十人”。[49]据清饶智元《明宫杂咏》中《弘光宫词》,演出的剧目有《麒麟阁》和《燕子笺》等。这两个戏码都是昆曲,分别出自李玉和阮大铖的手笔。邹漪《明季遗闻》卷三、抱阳生《甲申朝事小纪初编》卷八和梅村野史《鹿樵纪闻》卷上《福王上》等文献对朱由崧声色犬马的生活亦有记载。除了弘光帝,南明在绍兴的鲁监国、在桂林等地的桂藩与永历帝君臣亦穷奢极欲,即使在流亡失所、命悬一线之际,仍以看戏为乐。李介《天香阁随笔》卷二、《明季逸史》贞集、何是非《风倒梧桐记》、钱澄之《所知录》卷四和陈鼎《留溪外传》卷一八《也是和尚传》等文献多有记载。刘水云《明清家乐研究》第二章第二节述之甚详,此处不赘。
上述齐王朱榑后裔可浧三兄弟都热衷于社交,与好歌舞、戏曲的张献翼、马湘兰等相过从。据明初以来就形成的王府演戏传统和文士集会演戏成风的时俗来看,演戏娱宾很可能也是三兄弟社交活动的重要方式。马之骏《妙远堂诗》宿集有《和范长倩观国华诸歌童作剧二十首》,其小引云:“国华诸歌郎者,往为广陵汪氏歌儿,以急归长倩,长倩意甚嬖之,予曾同俞羡长席上戏排险韵十八为诗以赠之矣。”据潘之恒《鸾啸小品》卷二《吴剧》、卷三《广陵散二则》,扬州汪犹龙将所置家乐赠给了吴县的范允临,范又转送给朱国华。[50]可知,朱承彩(国华)的确畜有家伶,常演戏款客。
除了皇室,豪右之家也多爱好演戏,每设宴款客,或令家伶登场演戏,或传呼教坊乐伎。临淮侯李言恭父子风流为一时之冠,文震亨《文生小草》(不分卷)有《李临淮玄素[51]斫鲙观剧,分东字》;范凤翼《范勋卿诗集》卷四有《秋日李玄素彻侯招同汪遗民诸子饮瑶华堂观演家乐,即席赠歌童云在,和玄素作,每句次韵,另一格也》;明刘城《峄桐诗集》卷八《八月十四日李临淮玄素招集诸同人分得真字》云:“侯家丝管本宜人,为爱玄文寂寞亲”。“刻羽有歌齐奏伎,郁轮无技不呈身”。方以智《膝寓信笔》说他“能诗好客,三十初度,宴会瑶华堂,词客凡百余。歌舞既罢,共立前台上,限韵,先成者坐第一坐;不愿者立台下观”。[52]魏国公徐文爵弟青君“性豪侈,自奉甚丰,广蓄姬妾。造园大功坊侧,树石亭台,拟于平泉、金谷。每当夏月,置宴河房,日选名妓四五人,邀宾侑酒。……夜以继日,把酒酣歌,纶巾鹤氅,真神仙中人也”。[53]抚宁伯朱谦与皇室同姓不同宗,其子朱永袭爵位,晋抚宁侯,数传至国弼。国弼于崇祯皇帝自尽后逃奔南京,弘光时晋升为保国公。朱国弼亦畜家伎,《吴梅村全集》卷八《赠寇白门》注:“白门,故保国公朱氏所畜姬也,保国北行,白门被放,仍返南中。”寇湄,字白门,色艺双绝,颇有时名。《板桥杂记》卷中云:“白门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粗知拈韵,能吟诗。”明亡后“筑园亭,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返”。隆平侯张拱薇及其弟勋卫也爱好昆曲,崇祯十一年(1638),张岱游历南京,张拱薇兄弟召秦淮歌妓顾眉、王月生、董小宛、李湘真、杨能等陪侍客人,歌妓们于牛首山献花岩演剧逞技。[54]
选择扬州,是因为它在商业领域的重要地位。扬州是江淮地区的商业重镇,辖高邮州(含宝应、兴化)、泰州(含如皋)、通州(含海门)和江都、仪征、泰兴诸县。明清时期,朝廷将两淮盐运史和两淮盐运御史设在扬州,扬州成为全国最大的食盐集散地。“扬州繁华以盐盛”,在盐业的带动下,扬州百业俱兴,店铺林立,经济和文化都非常繁荣。除了商业繁荣,扬州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习武之风的盛行。从明弘治到清康熙年间,扬州武进士和举人共1033人,在11府中仅次于绍兴。可见,扬州望族多商贾和武将之家。商贾之家多兼儒业,又喜好结交文士,文学和昆曲活动大多非常繁盛,泰兴的季氏(季振宜),迁自歙县岑山渡的程氏(程梦星、程谦德)、丰溪的吴氏(吴绮)、稠墅潜口的汪氏(汪廷璋、汪懋麟)、潭渡的黄氏(黄晟、黄履暹兄弟)、江村的江氏(江春)、桂林的洪氏(洪箴远、洪征治父子)、长龄的郑氏(郑侠如),来自朝鲜的安氏(安尚义、安岐父子),迁自祁门的马氏(马曰琯、马曰璐),来自山西的亢氏(亢其宗)和徐氏(徐尚志),来自陕西的张兰(广德)和张霞(大安),以及罗荣泰、黄至筠(潆泰)和包松溪等,都热衷于养家乐,以听戏、观剧为交际、自娱的主要方式。他们不惜重金邀约杨八官、郝天秀、刘亮彩、吴大有、朱文元和魏长生等名角;又和蒋士铨、袁枚、金兆燕等文士交游,聘请词曲名家,蒋士铨的《红雪楼九种曲》中的《空谷香》和《四弦秋》就写成于江春康山草堂的秋声馆。他们还纷纷修筑私家园林,亢氏有亢园,郑侠如有休园,汪立德、秉德兄弟有小香雪、尺五楼,汪廷璋有熙春台,徐士业有水竹居,黄履暹、为荃叔侄有趣园、桃花坞,马曰琯、曰璐兄弟有小玲珑山馆,江春有江园(净香园)和康山草堂等,洪征治有大洪园(即倚虹园)和小洪园,程梦星有筱园等。这些园林不少都建有戏台,经常举行祭祀、款客和自娱性质的演出。盐商家乐还用于接驾演出,康熙和乾隆十二次南巡,多驻陛扬州。乾隆尤其嗜好看戏,每次南巡,沿途地方官和商人都纷纷投其所好,掀起了御前献演之风。每至扬州,两淮官员和盐商竭力投其所好,不仅“例蓄花、雅两部,以备演唱”,还招集各地戏班来演出。[55]钱泳《履园丛话》卷一二《演戏》曰:“梨园演戏,高宗南巡时为最盛,而两淮盐务中尤为绝出。”盐商家乐也用于接待过往官员和各种祭祀,经常到外地或乡下进行商业演出。可见,盐商家乐的演出非常频繁,大大活跃了两淮地区尤其是扬州的戏曲舞台。
官府组织的演出也相当频仍。《(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六〇曰:“官家公事张筵,陈列方丈,山珍海错之味罗致远方,伶优杂剧、歌舞吹弹各献伎于堂庑之下。”李斗《扬州画舫录》卷五曰:“天宁寺本官商士民祝釐之地,殿上敬设经坛,殿前盖松棚为戏台,演仙佛、麟凤、太平击壤之剧,谓之大戏,事竣拆卸。迨重宁寺构大戏台,遂移大戏于此。”官家公事演戏,主要是为了官场上的应酬和每年的祭祀活动。另外,乾隆年间扬州知府恒豫的家乐也比较闻名,李斗的《扬州画舫录》卷九有记载。
官宦世家的昆曲活动也相当活跃,以如皋为例。如皋虽为苏北一隅,但畜乐者并不少见,有马继祖、冒氏祖孙、从靖江迁入的朱凤台、黄振、顾云和徐观政等。冒氏最早畜养家乐的是冒梦龄,其子冒起宗、其孙冒襄、其曾孙青若四代相传,绵延一百多年。冒氏一年四季宾客盈门,东林、几社、复社故人及其子弟,甚至是方伎、隐逸、僧侣之辈都是冒氏的座上客。每有宾客,冒氏必摆宴张乐,侑酒佐欢。据《同人集》,冒氏家乐曾演出16个剧目,分别是《琵琶记》《燕子笺》《春灯谜》《牡丹亭》《邯郸梦》《紫玉钗》《紫钗记》《清忠谱》《秣陵春》《空青石》12种传奇,《人面桃花》《黑白卫》《狂鼓史》《义犬卢獒》4种杂剧。另外,冒襄编写的《山花锦》《朴巢记》也可能曾搬上舞台。卢香《冒巢先生传》说冒襄“自制词曲,教家部引商刻羽,听者竦异,以为钧天乐叠奏也”。[56]《燕子笺》《邯郸梦》《秣陵春》和《狂鼓史》等作品演出频率最高。冒襄与其爱姬董小宛在水绘园夫唱妇随,亲自调教家乐。“诗文朋从之盛,园林声伎之乐,甲于江左”,[57]评价是非常恰当的。兴化李春芳家族的昆曲活动也非常活跃,李春芳曾孙李长倩(字维曼)畜家乐,其《满庭芳》云:“家乐奏更深,倾城看艳质。”[58]李春芳另一曾孙李长祚,字延明,崇祯年间举人,创作《千祥记》《红叶记》《梅雪缘》和《翠烟记》等传奇4种。另外,扬州畜养家乐的还有江都的刘峻度、李宗孔、张松坪、陈绳武(迁自关西)等,仪征的方元鹿、李情田、谢溶生等,泰州的王孙骖、袁天游、陈端等,海陵的俞濲(锦泉)等,通州的陈完、毕载积、朱青岩等。此外,江西谢廷赞和李明睿、海宁查继佐等,因为侨寓或游历等原因,其家乐曾在扬州演出。
在江南11府的望族版图中,松江的位次比较靠后,但也不可忽视。松江,古称华亭、云间和茸城等,初设于元代,兴盛于明清,明时辖华亭、上海和青浦县,清代自华亭析出娄县、宝山、奉贤、金山和南汇县等,历来为“天下大府”,东南名郡。《(嘉庆)松江府志》卷首魏元煜所写序言云:
松江濒海为郡,控引娄淞,襟带湖浦,其山川逋遒而清妍,其人物轩豁而俊伟,与夫种植之盛,财赋之繁,雄视江表诸州,为东南一大都会。
明清时期,松江府经济相当繁荣,不仅是重要的产粮区、漕运港口,还是棉编织业中心,航运业也很发达。由于康熙年间开放海禁,松江在清中叶发展成为国内的贸易大港。鸦片战争以后,列强纷纷开辟租界,在航运、银行、洋行、加工、印刷、制药等领域兴办了一批企业;清廷洋务派也相继成立江南制造局、招商局、机器织布局等,近代工业开始发展,在国内占据领先地位。文教也很兴盛,书院众多,有日新、求忠、云间、三林、观涛、诂经、龙门、申江(敬业)、格致等。因此,松江文声鹊起,“掇巍科,跻显位,上之为名宰相,次之为台阁侍从,以文章、勋业名海内者,比肩相望可谓盛矣”。[59]明末清初的上海人叶梦珠《阅世编》卷五《门祚》列举当地67家望族;家族史研究专家吴仁安先生在大量文献中爬梳剔抉,辨伪考订,经过七八年的努力,考得三百余家,载录于专著《明清时期上海地区的著姓望族》。这些望族多数崛起于明代中后期,凭科举丕扬家声,又通过联姻和培养后代不断壮大力量,有的还运用经济手段经营家业,数世之后便雄踞一方。华亭张弼家族、沈度家族、徐阶家族、冯恩家族、陆树声家族、曹豹家族、莫如忠家族、董其昌家族、唐文献家族、陈子龙家族、顾大申家族、王广心家族、顾正谊家族,上海陆深家族、潘允端家族和顾名世家族,嘉定侯峒曾家族,青浦王圻家族等,都堪称望族中的代表。
据潘允端《玉华堂日记》、范濂《云间据目钞》和叶梦珠《阅世编》等文献记载,不少望族的昆曲活动相当活跃,如上海潘允端家族、顾名世家族、秦嘉楫家族、张集家族与曹垂璨家族,华亭顾正谊家族、宋征舆家族、李逢甲家族与曹勋家族,娄县周茂源家族等。他们或畜家乐,或邀请亲友饮宴观剧,演出活动非常频繁,上海顾氏的露香园、潘氏的豫园都曾是歌舞繁盛之所。对此,本书第八章第一节将详述,此处不赘。
上述五府地域特色不尽相同,综合实力也各有等差,但都是望族繁多,人才迭出,文学、艺术和学术齐头并进,成果累然。不止这些地区,江南其他六府也莫不如此,文化繁荣是江南的共同特征。近年来研究家族文学成果颇丰的罗时进教授曾指出,明清江南为典型的“文化型社会”,可谓别具只眼。[60]笔者认为,这种文化型社会是昆曲形成、发展并兴盛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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