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地浓了—浅灰、深灰，以至于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动物，做了一天的工作，都忙着休息了。一群一群的鸦雀，鼓着两翅，喳喳地叫着，向林中飞来，在大树上绕了几绕，各寻得他适当的枝头歇下。

夜深了，他们都熟睡了。有的还在那里做梦—梦见肥美的新鲜的食物，梦见与同类争食，争巢，梦见被小儿追击，梦见被鸷（zhì）鹰搏袭。

一轮明月，由东方悄悄地慢腾腾地升了上来。到了中天，那掩映着他的云也渐渐地散了；他要躲也无从躲，只是把光送到地面上来。那大地也稳稳地随着他的光，一片通明，变成了水晶世界—却有些阴森的寒气。

林中有一只小鸟，忽的一觉醒来，看见白光耀眼，伸着颈儿，鼓着翅儿，高高兴兴地叫道：“天亮了，不早了，大家起来吧！”

他这一叫，好些鸦雀被他由梦中惊醒。飞的、鸣的闹得纷纷；却还有几只老鸦依旧缩着颈，弯着头，将喙放在翅里，安安稳稳地睡着。

有些好事的小鸟向他们喊道：“喂！懒东西，醒醒吧，天亮了！”老鸦们眼也不睁一睁，懒懒地道：“孩子们忙些什么！时间早着呢，还是睡睡的好。”

小鸟们看他们不动，叫唤的叫唤，嘲笑的嘲笑，闹个不休。

后来有只老鸦给他们叫得不耐烦了，起来睁眼一看，原来天虽亮了，却是月光。他拿出老前辈的架子说：“孩子们瞎闹！这是月光，不是日光呀。还不静着吗？”(www.daowen.com)

四下里依然静悄悄的；那轮明月还是慢慢地由东向西走去，他要停留也停留不住。

天果真亮了，杲（gǎo）②杲的日光照上那林梢了。鸦雀们一群群地飞起来了，那老成持重的老鸦也不得不跟着大家飞起来了。那小鸟说：“这不是天亮了吗？”

注释

① 选自《民智新课程高级小学国语教科书》第三册，薛天汉编辑，吴研因校订，民智书局1931年版。

② 杲：明亮，光明。

一段错把月光当阳光的小误会，读来饶有兴趣。那林间跳跃的精灵在万籁俱寂中，原来这么有趣，小鸟如同小孩一样，对自然界充满新鲜，对成长充满急切。太阳将升起，新的一天，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