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读五十六期中刊有大作《水居忆霸王》，因联想而及于《别姬》，赘言之如下：

斯戏出自《千金记》，而《千金记》原词不妥处即甚多，就余记忆所知，有云“（霸王白）吾闻昔能七擒八纵，今孤安不能一擒一纵乎”，此词太不妥，安有项王用武侯故事者？齐如山谓之无关，谬矣！翻成平剧，系杨、梅合作时成功，在第一舞台露演，前此似未闻人演唱，句中词句不妥处太多，即楚歌（幕内唱者）都不合时代文艺。至演员方面，杨、梅而外，王凤卿夙有“活韩信”之称，然韩信此时已挂髯口，至未央宫时仍是小生，毋乃有“返老还童”之讥。二十六年在津中国戏院出演时韩信已易王少亭，李左车为贯盛习，虞子期仍是妙师傅（徐凌霄先生之称姜慧波，不敢掠美，特此转载声明），只演虞姬到自刎为止，后面尚有小楼多少绝活，都从删削。至技艺方面，梅之载歌载舞，固无足论，而杨之坐殿观诗后之“哇呀呀”正与李左车之说言相拍合，事后虽文武臣之谏，亦不从罢兵之议。进山口之托枪观望，然后驱马直入，姬刎后之扑灯蛾，走推步斜身怒目，今皆如广陵散矣。上述几点，莫道观者不加注意，内行亦咸不顾及，至有誉金少山为第一者，真欲放笔三叹！金之霸王，不但不足引人悲慨，有时反提人兴奋，垓下一阙悲歌，乍闻几疑卖食者大声喊叫吆喝（本某评剧家说），而面部表情，更谈不到。外行有观之击节，而嗤小楼不痛快者，要知此戏如要人能够痛快，岂不成了《状元印》乎？或《红拂传》乎？而金亦大言不惭，言小楼在世一日，自己决不露《别姬》（在北方言），以全同行义气也。殊不知相形之下，何者为精，何者为拙，须待明眼人辨之耳。后来者竟无人不会此戏，袁世海当虞姬呼“大王醒来”时，竟呼“看剑”（配李世芳），则霸王将成废物，何则？盖行刺者如悄声刺之，项王竟一些也不知乎？

十月十三日在津沽(www.daowen.com)

第2卷第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