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 田:常先生访问了日本好几次,到现在为止,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呢?
常书鸿:我访问过日本七次。第一次是从1957年12月31日到1958年2月5日。那次到过东京、京都、奈良、大阪和名古屋。第二次是从1979年10月26日到11月12日。我那次到了东京、京都、奈良、大阪和福冈。
第三次是从1983年4月10日到10月底,中途因出席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归国。严格地说这次是访日两次。那时除到过东京、京都、奈良外,还到过北海道的札幌、根室、纳沙布岬,最后到了东北的青森、仙台和冈山。
第五次是从1985年7月到10月,去的是东京和奈良。第六次是1986年6月的事,当时也是到东京、奈良。第七次访日同样也是到东京、奈良,那是1988年4月9日到4月17日的事。
给我印象最深的城市是京都和奈良,这是两个拥有古代文化底蕴的城市。在市内,众多的文化遗迹被保存下来,而它们都与中国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
比如,奈良时代法隆寺的壁画。1957年访问日本时我发现了1947年临摹的法隆寺金堂壁画,我曾听说过这些壁画与中国敦煌的壁画非常相似。在访问京都和奈良期间,我得知这些地方的佛教美术遗产与中国艺术密切相连的历史关系,因此我对其印象进一步加深了。致力于敦煌研究四五十年,看到近似敦煌文化艺术的日本古典佛教文化,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池 田:先生在日本各城市广泛地与各界、各阶层人士进行交流,您对日本与中国的友好往来有什么感想和展望呢?
常书鸿:没有人喜欢战争,谁都厌恶战争。特别是我们都希望中日两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同池田先生是一致的。并且,为了增进和平友好往来,我们没有只停留在口头上,我们认为为了和平友好必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池田先生曾六次访问中国,有什么印象呢?与先生见面的人中,谁给先生的印象最深刻呢?
池 田:是啊!有许多人都让我印象深刻。中日友好协会的廖承志会长是令我难忘的人。1974年初次访问贵国时,廖承志先生用流畅的日语欢迎我们。每次访问贵国时,现任中日友好协会的孙平化会长都给予我们不少照顾。六次访问中,我先后到过北京、上海、西安、广州、武汉、南京、郑州、苏州、无锡、桂林等地。
对于各地的印象,我在不同的场合都提到过。总的说来,中国是一个充满无限希望的国家。虽然中国和日本的社会制度、民族性、风俗习惯不尽相同,但是,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共同闪光的东西。
中国和日本在各自不同的条件下建造了固有的社会,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只有走到民众中间、每个人中间,理解和信赖感才会产生。也只有这样,心与心之间的纽带才能缔结。
我见过的人有周总理、邓小平副总理(当时)、李先念副总理(当时)、胡耀邦总书记(当时)、华国锋主席(当时)、王震国家副主席(当时)和邓颖超女士等国家领导人。
廖承志(前会长)、孙平化(现会长)以及中日友好协会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而且,我与北京大学、复旦大学、武汉大学的老师们长期进行交流。当然,在文学界、艺术界也有许多亲密的、令人尊敬的朋友。
在中国,我广泛地参观了农村、工厂、学校、少年宫等生活场所。在那里尽管有不知姓名的过路人,但他们也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在这么多人中,要问对谁印象最深,我不好回答,因为我见到的每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朋友。(笑)
不过,我把从这些会面中获得的共鸣、学到的东西和作为一个日本人必须知道的事情,写成文章或在许多场合告诉别人。通过这些,如果能进一步加深他们对中国的了解,增进相互间的关系,那就实现了我最大的心愿。
常书鸿:听说池田先生是日本最早主张恢复中日邦交的人,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对中国抱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呢?
池 田:直接的动机是我少年时代遭遇的事,还有恩师对我讲过的话,这些我前面已经说过。当时,亚洲战火不绝、悲惨不幸的历史反复上演。展望未来,亚洲这个占世界人口半数的地区的繁荣与稳定,对维持世界和平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我认为拥有10亿多人口的中国在亚洲甚至世界的和平、稳定方面起着决定性作用。而且就中日的历史关系而言,日本也一直是受中国文明影响的。
中国和日本在文化方面(比其他任何国家)是一对有着深远关系的兄弟国家。从这种历史关系、民族性和文化的相似性来说,我认为中日发展友好关系是自然的潮流。不能只顾眼前,必须着眼于长远的未来。
因此,1968年9月8日,在第11届创价学会学生部总会上,我和大约2万名青年谈了有关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及友好和平的愿望。当时正是基于二三十年后的世界局势而谈的。
现在,那时的学生已到了壮年,其中不少人为中日世代友好添砖加瓦,活跃在第一线上,对此我甚为欣慰。(www.daowen.com)
漫长的战争结束那年我才17岁。我体验过东京大空袭的滋味,在战争中失去了长兄。之后,我便在混乱的战后困难岁月里奋斗抗争。
我曾受过军国主义的教育,但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让中国和当时朝鲜半岛的民众遭受了多少苦难啊!
广岛、长崎的原子弹爆炸是非常悲哀、残酷的现实,这些在战后更加明显。我从1965年元旦开始在报纸上发表连载小说《人间革命》,开头第一节是1964年在冲绳写的。冲绳在那次战争中惨遭炮火轰炸,不少人因此丧生。
在第一节的开头我这样写道:“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悲惨。然而,战争还在继续,被愚蠢的领导者裹挟向前的国民是多么可怜啊!”
这是我体验战争后的真情。
因此,再也不能让年轻一代去体验这种残酷的战争了!这种念头在我心中变得愈加强烈!
1968年,我的主张是在越南战争陷入不可自拔之境时发表的。我认为与中国的邦交正常化是维持亚洲和平最基本的前提,特别是不能给那些与战争无关的青年一代留下战争的创伤。为了今后的青年们,为了21世纪,无论如何也要打通这条通往和平友好的大道。
我曾对他们说:“不久诸君将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日本的青年也好,中国的青年也好,一定要携手为建设灿烂的社会而奋斗。”
以日本和中国的友好为中心轴,直到亚洲所有国家的人们都走向互相帮助、互相保护的时候,今天笼罩在亚洲的战争和贫困的阴云才会被冲散,希望和幸福的光芒才会照亮整个时代。第二年,我在小说《人间革命》中提出,为在两国之间缔结《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应排除万难向前进。
在众多希望中日友好的两国人士的共同努力下,1978年这个条约终于在北京签订。10月,贵国的代表团来访日本。已故的廖承志先生当时也一起来访日本。接着,10月23日该条约宣布生效。
从那天起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在这期间,中日之间虽然产生了一些问题,但相互间的交流也得到了发展。
在该条约生效10周年之际,我们接待了以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孙平化先生为首的代表团。孙先生为中日友好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欢迎会上,我说,在扩大交流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误会,出现了一些新问题,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世界和平的曙光已经来临,特别是扩大和平交流,反映了人们的愿望和心声。
作为提倡缔结这个条约的人,我愿同中国希望和平的各位朋友进一步扩大信义和友谊的交流。同时,我将尽自己的努力,为中日友好缔结更牢固的纽带。衷心祝愿通向和平的小溪在前进的途中变作宽阔的长江大河!
注释
[1]遣隋使、遣唐使:中国隋朝、唐朝时日本派遣至中国的使者,其中有大使、留学生、留学僧及随员等,一次往往会有数百人,他们为促进中日友好交流做出了贡献。
[2]阿阇世(Ajātaśatru):古印度摩揭陀国国王(约前493—前462)。曾征伐邻国,称雄于北部印度。据传,初反对佛教,后皈依佛门,并在王舍城举行佛教第一次结集。
[3]阿育王(Aśoka):古印度摩揭陀国孔雀王朝国王(前268—前232)。在位期间曾统一除半岛南端外的印度全境。他曾信奉佛教,封佛教为国教,颁布许多以佛教治国的敕令,对后世佛教的传播有很大影响。
[4]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前356—前323):马其顿国王。在位期间建立了横跨欧亚非大陆的亚历山大帝国。
[5]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1684—1721):法国画家。作品有《惜别爱情岛》等。弗拉戈纳尔(Jean Honoré Fragonard,1732—1806):法国画家。画风柔媚,作品有《偷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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