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西方的文明及其政治,既有共通之处,又有迥异之点。中国传统政治的美善及灵妙,非内修“慧眼”而不能观赏。唐诗云:“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站在现代民主的“高度”来藐视、鄙夷历史上的“东方专制主义”,犹如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反之,现代人应该对传统文明与政治肃然起敬、望洋兴叹才对呢!——美国杜威学派正是这样,如两位美国教授安乐哲、郝大维所说:
通过美国实用主义大师约翰·杜威的眼光,结合他关于人类社群的思想,对中国“先人的民主”进行考察。我们的结论是令人惊奇的,因为我们将会看到,在许多方面,(古代)中国更接近杜威的社群主义民主理想,而杜威自己的国家却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资本主义制度并没有促进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恰恰相反,资本主义制度阻碍了民主的健康发展……19世纪的个人主义不利于任何真正民主的人类社群的建立,恰恰相反,个人主义是任何民主社群的大敌。[7]
孙中山指出,中国政治哲学臻于至善,是西方所不能望其项背的。他说:
中国古时有很好的政治哲学。我们以为欧美的国家近来很进步,但是说到他们的新文化,还不如我们政治哲学的完全。中国有一段最有系统的政治哲学,在外国的大政治家还没有见到,还没有说到那样清楚的,就是大学中所说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段的话,把一个人从内发扬到外,由一个人的内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像这样精微开展的理论,无论外国什么政治哲学家都没有见到,都没有说出……外国人对于中国的印象,除非是在中国住过了二三十年的外国人,或者是极大的哲学家像罗素那一样的人,有很大的眼光,一到中国来,便可以看出中国的文化超过于欧美,才赞美中国。(《民族主义·第六讲》)
梁启超指出,中国传统政治的设置,不局限于某个时空的民族国家,而是服务于全人类的长远利益。他说:
中国人则自有文化以来,始终未尝认国家为人类最高团体;其政治之论,常以全人类为其对象。……目的在“平天下”,而国家不过与家族同为组成“天下”之一阶段。政治之为物,绝不认为专为全人类中某一区域某一部分人之利益而存在。其向外对抗之观念甚微薄,故向内之特别团结,亦不甚感其必要。[8]
按照罗素的说法,即使是具有帝王形式的中国传统政治,也比现代西方政治要民主得多、高尚得多。其理由有三:Ⅰ.西方人挣脱了神权禁锢,却也抛弃了道德。[9]而中国传统政治则发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道德功能。Ⅱ.西方政治则总是被其性恶、原罪的民众所绑架,而致力于破坏性的物质主义和帝国主义。而中国传统政治则具有行之有效的天下太平的韵力,以致朝贡内外都安享泽被。[10]Ⅲ.所以“现代政府十分之九都是有害的”[11]。反之,“如果世界都像传统中国,世界都幸福”[12]。
西方从中国所引进的民主,仅是皮毛,而且把正面,变成了反面(破坏世界和平与地球生态)。以下是政治文明的比较:传统华夏与现代西方:
表解 比较中西政治:“四性”
表解 比较中西政治:“十观”(左为传统中国,右为现代西方)
关于政治文明的层次:
庄子曰:“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这是政治文明的最高境界。从它而下,即老子所云:“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优劣顺序:无为→仁政→霸道→暴政。我们再把老庄融通于儒家,那么,政治文明的由高向低的四个层次是:(www.daowen.com)
A.无为在宥;B.德礼之治;C.仁政法治;D.霸道暴政(按:西方及现代政治处于后两个阶段,欧美民主对内是仁政法治,对外是霸道暴政,两者互为条件)。
最高境界(太上:无为在宥)是儒释道三家合流的,正如唐君毅所说:
儒家所理想之天下既治之局面,乃人人皆以礼乐自治其心身,而“兵革不试,五刑不用。”经济上之利用厚生之事,则当赖人民自为,更无特重政府之管制之意。儒家之太平之世之政治,亦近乎无为之治,故孔子亦谓“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儒、道二家之理想政治社会,实皆同为使人民不感有政治权力之存在,觉“帝力何有于我哉”。[13]
比较的结果:在理论与实践上,中国传统政治都是处于人类政治文明的高峰,并且是现代世界的政治制度的正宗源流;而西方民主政治,虽在今日被普遍称赞,但实质上则是一种陷溺。这样说,似乎难以令人信服。让我们来进一步讨论一下,或许大家会有所认同。
儒家在两千多年前使中国人对宗教敬而远之,而让他们世世代代、自觉自愿地向善尚德。但是,儒家在17—18世纪启蒙欧洲,却功败垂成——西方人抛弃了神权,也抛弃了道德,世界与中国反受其乱。西方的原罪、性恶无所制约,犹如洪水猛兽,祸害自然及生态,摧残异域及文化(传统道德)。这样一来,整个人类在精神上都退化了,都退化到了“哥特式的现代野蛮”[14]——近似于禽兽的野蛮人!亦即儒家所云“人禽之辨”以下的“人”。19世纪的加拿大作家格兰特·艾伦说:“现代英国人比野蛮人更野蛮。”(modern Britons are more barbaric than the barbarians)[15]
那么,无道德的野蛮人何能组成社会,何能拥有文明?进而,西方人是怎样成为像马克思所说的没有道德、自私自利的“文明人”的呢?[16]回答是:“近似于禽兽的野蛮人”分为两种:A.有条件的理性;B.无条件的非理性。如此“理性”是西方人组成社会和拥有文明的关键元素。很多中外学者都认为,“理性”是西方文化的特质之一,但这是非常错误的。更有甚者,一些中国的“西化精英”称,西方的少数“天才”所设计的制度,能使群氓、无赖和罪犯都变成了“理性之公民”(如休谟所论);这真是糊涂透顶、愚蠢之极!理性为何物?它是人作为社会生物的一种本能:在社会环境宽松和富裕的状态下,大部分的动物种群都会自然而然地变得有序和妥协。人也是如此,管子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理性是人人皆有的潜质,它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发挥作用。这个条件,在近现代的西方是“恶”——嫁祸于外,损人利己;在历史上的中国是“善”——天人和解,互助共生。西方之恶的最大化是征服自然、征服世界,由此,在其暂时胜利的情况下,西方的理性的文明功效越发凸显。然而,西方自身并不能开启理性和创造条件,一切都是源于中华文明!
中国古代的理性及其条件,是和平发展的结果。尽管如此,在管子看来,理性(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只是社会的初级层面;而作为文明,社会则应该上升至较高层面,即有道德的“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经过春秋战国和楚汉之争,到西汉前期,传统的教民化民、移风易俗的文化事业尚未恢复和全面展开。所以“有条件的理性”不失为一种基本的社会功能,起着显而易见的作用。这就是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发挥了管子的“有条件的理性”的思想,即(白话文):
管仲说:“粮仓充实,百姓才懂得礼节;衣食丰足,百姓才能分辨荣辱。”礼节是在富有时产生的,贫穷时废弛。因此,有统治地位的人富有,才会推行德政;百姓富有,才能本分劳作。海深则鱼聚,山深则兽多;人变富有,则仁义就会依附在他的身上。富贵的人得到权势就更加显赫,失去权势,做客都无处可去,因此而没有乐趣。谚语说:“家有千金的人,不会因犯法而被处死于市曹。”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啊!所以说:“普天下的人熙熙而来,都是为了利,攘攘而去,也都是为了利。”那千乘的封国,万户的列侯,百室的大夫,尚且担心贫穷,何况是百姓?
显然,社会环境的宽松和富裕就是理性的条件。所以,我们说,近现代的西方人是“有条件的理性的政治动物”(近代以前的西方人是“无条件的非理性的野蛮人”,故须神权禁锢)。那么,近现代西方的这个条件是怎样具备的呢?那就是:嫁祸于外,损人利己,牺牲异域与自然,而使全球的财源资源向着西方滚滚倾注!只有那些否定或损害其余人类的生存权的民族,其内部的“上帝的选民”才有人权,例如美国的自由女神是竖立在印第安人的尸骨之上的。
表解 政治文明的不同层次:传统中国臻于高级阶段,现代西方则是退化
西方之所以能够如此,首先是因为它具有有组织的暴力的优势——亨廷顿承认,西方之赢得世界,不是依靠文化、宗教或制度的优越性,而使依靠有组织的暴力的优势。再进一步问:为什么西方在这方面能够压倒其反抗者?那就应当归因于西方的最基本的优势——地缘政治(海洋地缘:一如历史上的草原好战部落在地理上,对于河谷平原的农耕文明所具有的战略优势)。
由此可见,西方文明及民主是属于社会生物的本能这个低层次的,只不过它幸运地成为“有条件的理性”而已。相比之下,在此方面的失败者和受害者则都是相对的“无条件的非理性”。但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由暂时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地理条件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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