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与西方的历史性的“科技接力”,美国作家L.J·戴维斯写道:
(近代以前)中国是文明的硕果累累,是创新和发明的主机……中世纪的欧洲人乐呵呵地偷取之(cheerfully stole),来推启其自身的较为落后的“文明”。(相对而言)中国是统一的和稳定的,一次又一次地腾起,她的创新与繁荣的周期持续了几千年。(然后是中西替换)1769年是西方的创新周期的开始……大约每隔七十五年出现一次高峰。[57]
欧洲——尤其是不列颠——奇迹般的兴起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它的客观条件起了变化:在中国科技带来地理大发现之前,在自然环境上,欧洲算是最差的,并且它又是远离文明中心的“孤魂野鬼”。而之后,它的客观条件变为“最好”的,是淫猎世界的前沿阵地。在掌握中国技术的条件下,欧洲成为连接东半球与西半球的海洋捷径;它与美洲之间的距离是中国跨越太平洋的一半。[58]以前的几千年,欧洲人苦于没有越洋技术,而现在,他们掌握了指南针、造船术和航海图等。这使西方从原先的榛榛狉狉、困兽犹斗,变为今之蛟龙得水、如虎添翼!
虽然在欧洲各国的越洋和殖民的过程中,英国像是“输在起跑线上”;但它却是后来居上,后生可畏——在获得相关技术的条件下,不列颠岛的战略位置陡然凸起:英国不仅自身立于不败之地(如1588年“无敌舰队”),而且它还钳制了其余欧洲国家。
一个国家的现代化的前提是,它必须克服两个障碍:1.自然地理障碍;2.国际政治障碍。克服自然地理障碍,首先都应该是大西洋(1492年);克服国际政治障碍:英国是1588年(中国是1978年)。当一个国家克服了这两个障碍之后,它在发展上较之以前就是“一帆风顺、一往无前”了。关于英国的如此转变,杜兰特说:
……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那个近代最强大国家的最辉煌的时代。随着美洲的发现,贸易中心从地中海转向大西洋,这就把大西洋沿岸的国家——西班牙、法国、荷兰和英国——将商业上、金融上的地位都提升到无与伦比;在这之前这个优越地位本来是意大利的,那还是在半个欧洲把意大利当作与东方贸易的进出口岸的时候。随着这个变异,“文艺复兴之光”也从佛罗伦萨、罗马、米兰、威尼斯变为马德里、巴黎、阿姆斯特丹和伦敦。
1588年,西班牙海上霸权被打破,英国的商业从此遍布某个海域;英国的城市家庭手工业朝气蓬勃,船长们征服美洲,水手们环航地球。文学在斯宾塞的诗歌和锡德尼的散文中绽放出鲜艳的花朵;舞台上活跃着莎士比亚……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国家,只要一个人真拥有一颗种子,他就会生根发芽,枝叶繁茂。[59]
在战略位置上,英国俨然是其大西洋邻国的拦路虎:在北面可扼控北海和波罗的海诸国,在南面可堵塞地中海和黑海诸国。所以《海权论》作者马汉说:(www.daowen.com)
如果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除了具有便于进攻的条件之外,又坐落在便于进入公海的通道上,同时还控制了世界贸易的要冲,显然它的地理位置就具有了战略意义。很大程度上英国就占据了这样的有利位置。荷兰、瑞典、俄国、丹麦的贸易以及经各大河进入德意志内地的贸易,都要经英吉利海峡,帆船更要靠近英国海岸航行。[60]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几百年里,欧洲——特别是西欧——的地缘政治最具战略优势,而英国则是欧洲之最。便于世界性的掠夺和独占、从而其内部变得宽裕,这就决定了英国内部最为理性和妥协性,因而最为自由与民主。近现代西方文明的正面意义是寄生于外,以牺牲外部世界和地球生态为代价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百年中,欧洲从西向东的大国即英国、法国、德国和俄罗斯,其“海洋性”从而争霸的主动权皆递减,由此,它们的自由民主的程度亦递减,而动乱与集权的概率则递增。
表解:海洋性的地缘政治决定西方列强的文明程度
再回首1492年,这是地理大发现的“中西换班”的时间。在此之前,西方人囿于极为贫瘠的欧洲本土环境,而陷溺于困苦与冲突,陷溺于恶性循环的天灾人祸长达数百年;是中国文化与科技使西方人“翻身解放”,也把他们从被地理与宗教的双重禁锢下解放出来。在1492年之后,特别是在霸占和殖民美洲之后,由于世界资源财源滚滚,西方出现了内部佳境,犹如创世乐园;释放原罪性恶,都能创造奇迹,从而形成征服世界、征服自然的持久实力(暴力的再生产)。之前,西方是社会暴力与生态危机的自体受害,那是个相争相害、你死我活的自然状态(本土性的霍布斯邦);之后,西方是其所制造的世界性的海洋暴力与生态危机的暂时受益者(全球性的霍布斯邦)。
西方及现代的产生科技革命与知识爆炸的那种“智慧”,是何物?此种知识,原先在中国传统文化之下仅是工具。由于它极具负面性,故曰双刃剑,所以需要真正的智慧来驾驭和监护。也就是说,西方及现代的知识系统是源于东方(主要是中国)。西方自身所有的,不外乎是潘多拉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凡人皆有的,只不过看谁有智慧能够适当控制、安全利用而已。西方没有这种智慧,那就只能等待机遇了。
这个潘多拉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是人作为智能生物所禀赋的反克自然的本能(人智)。如此人智原先只能在东方智慧的监护下加以开发。但西方的人智与东方的智慧成果相结合,就会变为可观的和爆炸性的人智(科学)——有多大的海外生态供其消耗,就会产生多大规模的奇迹。往昔因为囿于本土,若非神权禁锢,则必自体毁灭。而今是世界联通,无限开发科学,势必是以空间换时间、而导致全人类的毁灭。但西方暂且能够收获其正果,而让非西方饱尝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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