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地理优势与劣势的中西变换:虚构的西方文明史

地理优势与劣势的中西变换:虚构的西方文明史

时间:2023-07-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历史时期,中国的地理环境是最优越的,这里几乎是唯一的自然“适度挑战”地区,适合于产生、发展和保持文明。(在中国)大量的铁被用于生产农具与武器……和用于令人惊叹的造船业。这被农业史专家称为“帝制中国历史中的最具革命性的事件”。天灾人祸令中国的超过三分之二的耕地荒芜。

地理优势与劣势的中西变换:虚构的西方文明史

历史时期,中国的地理环境是最优越的,这里几乎是唯一的自然“适度挑战”地区,适合于产生、发展和保持文明。相比之下,在中国之南,在绝大部分的适居地区,由于地表丰饶,人们贴近自然,生存无忧,因而缺乏发展的动因。在东半球的其他地区,由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都太紧张,要么宗教窒息“人的有为”,要么全然是冲突与战争,所以谈不上发展与文明。

然而,在中国的经济科技发展到其自然条件所允许的最高水平之后,她所影响的世界——特别是西欧——则发生了丕变: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大体上仍是囿于和基于其本土生态,而且已是严重饱和、高度紧张了;而西方则物换星移、今非昔比了!西方无论从前是多么原始、多么落后,而现在它是处于“最佳的地理位置”,即它处于可以淫猎生物圈和全世界的通道上。从前因其社会内向冲突太大,西方人不能有为、不能发展,但现在,全球资源滚滚而来,故而其内部变得宽裕,在此情况下,他们则是大有作为和长足发展了。这就是古今之变,1492年是划时代的!

发展是一个悖论(极具副作用或负面性),因而它需要“平衡”:历史上是用文化调节来平衡,仅能小发展;近现代是以耗丧生态来平衡,可以大发展。所以,我们不应该用今天的标准来苛求历史。在近代以前,只有中华一家才谈得上发展,其余世界则基本上是处于原始状态的。再者,传统中国是在保持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的前提下,把物质—科技文明推上了世界历史之巅,这是一个空前绝后的人文创举,是无与伦比的人间奇迹呀!

然而,在宋明之际,中国的物质—科技进步达到了“危巅”,再发展下去,要么破坏国土环境,要么冲击全球生态;但中国自身则遇到地理瓶颈——中国的海洋并非像西洋那样,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能够成为联通捷径。虽然那时中国是科技领先,也开启了地理大发现,并且是中国人率先到达美洲,并且也有数量可观的华人移民至南洋。但这些较之其广土众民之巨大矛盾张力或紧张内压,乃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我们已经讲过(主要是伊恩·莫里斯教授的论证),在海洋地缘的方面,在那个技术时段,西欧是捷径、是得天独厚的,中国是阻碍、是战略被动的(此种状况保持了大约五百年)。现在让我们再援引国外的相关研究,来看看中国在宋明之际的快速发展之后,却遭遇地理瓶颈和生态饱和,因而陷于进退维谷、危机四伏这一情况。

首先是彭慕兰,一方面强调宋明之际快速发展的正面意义,即:“1500—1800年间东亚人口的高增长率……(体现了)供养人口、创造技能等等的‘东亚奇迹’;作为一种经济成就,它完全可以媲美于工业化的‘欧洲奇迹’。”一方面,他辨明西方赶超和中国落伍的原因是,在西欧享有巨大的海外生态的同时,中国则陷于生态困境。即:“新大陆……成为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和西欧相对富裕的资本和劳力的出路,造成了大西洋世界的突破。而同时,在东亚,很可能更为完善的市场,在时间上早得多的扩展,却导致了生态僵局。”[19]

其次,迈克尔·威廉斯教授指出了另一面——他说,历史上的中华文明是很成功的文明,却也付出了其不堪承受的生态代价;中国曾是工业革命的先驱,但已达到其国土生态的极限。其原文是:大约公元前600年以降,中国一直为世界上最复杂、创新和技术精湛的文明之一。虽然我们很少知道中国的森林为之减耗,但那一定是极大的。

特别是北宋(910—1126)的热情革新,使华北的山东地区的铁钢工业持续繁荣,堪称一次工业革命。铁产量在北宋末期(1078)是125000—150000吨,而整个西方加上俄罗斯的欧洲部分的总产量,于18世纪初方达到145000—180000吨,再到1796年,英格兰加上威尔士才超过中国。

(在中国)大量的铁被用于生产农具与武器……和用于令人惊叹的造船业。山东半岛在845年被描写成森林密布,怀抱着孤独的城镇,但在数百年后就几乎是童山濯濯了(古诗云:“滦人薪巨松,童山八百里。”——引者)。……不得不从遥远的南方运来:烧柴和木炭来自四川、湖南和福建,这两项再加上粮食,从新开垦的长江三角洲灌溉稻区转运。在1266—1289年之间重修的大运河是改善水运的高潮,旨在确保从南方运输燃料和粮食。另外,(中国先民)用煤炭代替木炭,这虽是技术发展的早熟,却也导致了森林耗丧与燃料短缺;而制盐、砖、瓦、酒以及瓷器和明矾等,也使这一形势恶化。[20]

最后,经济史家查理斯·曼综述,宋明之际的快速发展与中国的生态环境严重冲突的情况。他说:

(在近代以前)中国是地球上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其人均收入、军事力量、平均寿命、农业生产、烹饪、艺术和技术的复杂性,皆不亚于或超过其余世界……

(然而,物种的引进,扩大国土的人口容量;短期缓解人口压力,长期则带来更严重、更广泛的天人冲突。——引者)。美洲的农作物——特别是红薯玉米——的不期而来……这被农业史专家称为“帝制中国历史中的最具革命性的事件”。中国农业向来是基于谷物和稻米,集中于河川平原,尤其是在长江和黄河流域。而红薯和玉米则能够生长在干燥的高地(也是大陆生态圈中的脆弱环节。——引者),那儿以前杳无人烟,现在开荒人满。由此,非森林化造成水土流失和天灾人祸,再加上连锁反应所致其他问题,愈益损害社会的稳定性。这也有利于欧洲的异军突起。……(明朝末年)东亚正处于“小冰期”……五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干旱连续发生在这五年——1637—1641年(明末农民战争的前夕。——引者)……

印度尼西亚、日本、新几内亚和菲律宾等地火山爆发,死人几百万,这也使东亚大陆的天气变得更加恶劣。天灾人祸令中国的超过三分之二的耕地荒芜。到处都听说人相食。正在抵御满洲部落的明朝却被内战所瘫痪。[21]

虽然中华文明在在总体上是天人合一,尽量防止变乱自然秩序,所以它极具生命力,而持续终古;但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则难免由于人口增加,而以农代林,以致天灾。唐代王维诗云: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www.daowen.com)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森林对于大陆生态环境乃至关重要:季风雨时蓄水止洪,然后补充补充地表水体(江河)和太空水汽(雨云);后者可长驱玉关,永葆楼兰

下面是唐代柳宗元的诗《行路难》中的节录,虽然作者有感于“百年树人”而写,但字里行间,吾人也能观其生态负面,即:强烈的人类活动(因人口增加而毁林开荒),破坏了天然植被和万物机脉。(特别是内陆山体的生态平衡极为脆弱:在毁林之后,缺少蒸腾而致旱灾和水土流失,以致洪涝灾情乃交替发生)。原诗如下:

虞衡斤斧罗千山,工命采斫杙与椽。

深林土剪十取一,百牛连鞅摧双辕。

万围千寻妨道路,东西蹶倒山火焚。

遗馀毫末不见保,躏跞碉壑何当?

群材未成质已夭,突兀崞豁空岩峦。

柏梁天灾武库火,匠石狼顾相愁冤。

君不见,南山栋梁益稀少……!

表解 文明的环境代价,它构成内忧外患的原因之一

在历史上的中国,伴随着快速发展而愈益积累起来的矛盾张力,就越来越表现为负能量压倒正能量。负能量化作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包括蒙古征服)。于是,通过“战争与和平”,中国的物质—科技文明的元素被传递到了西方;在那里发生了全球性与爆炸性的突破,从此,人类社会进入了以耗丧整个生物圈为代价,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冲突的最大化”这个路径,来狂热地、大规模地发展物质-科技文明。西方的“天时地利、捷足先登”只是数百年光景而已。进入21世纪,西方基于其上的地理优势开始发生转移:欧美—北美→亚太—东亚:发展的重心/中心只是迂回西洋,绕地球一周,又回到了原点!这正如美国哲学家杜威在百年前所断言:在世界文明史上,是中国影响欧洲并让后者承接了世界“中心地位”,然后再传递到了北美;在不久的将来,世界文明中心的“接力传递”将绕地球一周,而返回其东亚老家。[22]

所以,我们怎能因为暂时的西方领先、中国落伍,就把那些属于中国原创、并且赠予世界的文明元素(知性、发展、科技和制度等),都说成是西方禀赋呢!岂能颠倒黑白地把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史的正面归功于西方,而把其负面主要归罪于中国呢(例如用“吃人”两字来概况二十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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