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宏观透视那演绎了几万年的全部的人类历史,新时代的出现往往是相当突然的。默默无闻的民族有时突然在事物的主流中出现。(Secluded races suddenly take their places in the main stream of events.)。[11]——怀海德
上面怀海德这句话多少能够告诉我们,欧洲是在原始蛮荒中获得了千载难逢的机遇,而突然兴起的。
一组历史学家(佛兰克、彭慕兰和冈恩等)达成共识:“欧洲和亚洲社会的互相作用是西方崛起的关键因素。”[12]
约翰·默森著作的书名为《中国是天才:东方和西方创造现代世界》(The Genius That Was China:East and West in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13]
伦克里斯琴·克拉克教授写道:我试图勾勒出一个全球历史的远景,它是基于这样的调查,即近代欧洲是作为欧亚交流的结果。在1991年,历史学家威廉·H.麦克尼尔强调“促进历史性社会变化的主要因素是和陌生的文明接触,获取新的和不熟悉的技能”。我的焦点正是,(近代欧洲的兴起得力于)如此新的和不熟悉的技能的传播,确切地说,尤其是中国国家机制的技能的传播……它使“民本繁荣”的景象扩大到了整个欧洲。[14]
“丝绸之路是持续千年的文化脉络的生命线。”[15]在近代以前相对隔绝的世界中,能够进行沟通和交流并且联系亚欧非的,主要是中华文明透过陆海丝路的辐射,它决定性地影响着世界文明。
中华文明对西方的决定作用,大致分为两个阶段:Ⅰ.中古时期,主要通过蒙古征服,间接输送技术或发明(物质文化:奠基文艺复兴和科学-工业革命)。[16]Ⅱ.近代早期,主要通过耶稣会士,直接提供思想和制度(非物质文化:奠基西方的学术、体制和民主)。[17]
近代以前,欧亚大陆两端差别极大,判若云泥。偏远的欧洲犹如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嗷嗷待哺于中华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然而,地理之不利却变为有利:当蒙古铁骑扫荡两大文明之际,欧洲不仅幸免于难,反而成了受惠者。这就像谢和耐所阐述的:西方这种落后不足为奇,意大利各城邦处于亚洲贸易的终点,到中世纪末,才接受新生活。(www.daowen.com)
欧洲位于欧亚大陆之端,远离伟大的文明潮流、贸易潮流。但欧洲的位置也说明其何以一直免于遭受严重侵略之害,起码其西面部分是这样。蒙古人占领自美索不达米亚至孟加拉湾的地区……欧洲利用了……新潮流……
只需单纯列举一下这段时期东亚对中世纪欧洲的贡献(间接借用或受中国技术启发的创造)便可以显示其功绩之巨大,诸如:造纸、指南针、尾柱船舵……织布机、带平衡仪的透射器……独轮手推车……火药……纺车……木版印刷……铸铁……有了上述重大发明,西方才有可能进入近代阶段。
中国水文地理工程人员受雇从事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的灌溉工程。蒙古人实行的政策是将最熟练的技术人员从欧亚大陆一端移往另一端……中国技术在伊儿汗国与金帐汗国传播。14世纪西部蒙古诸汗国引进纸牌、印花布、纸币等……活字印刷……伊朗历史学家剌失德·哀丁(1247—1318年左右)第一个提及中国发明木版印刷,他曾在自己的著作《关于中国科学之伊儿汗宝库》(1313)中介绍中国医学。至于……火器……蒙古人则于1241年在匈牙利……使用这种新兵器。[18]
拉贾尼·甘特说:
西方的核心价值通常宣称,是它自己发明了对近现代具有决定意义的近代科学。但实际上,这全然是穆斯林与中国文化混合影响的结果……伊斯兰和中国文明的传播,把中世纪欧洲塑造成近代欧洲。颇为讽刺的是,伴随着近代西方缘起而形成的独特的“西方身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两大文明与西方汇通的结果。[19]
在此解释一下“西方身份”(Identity of the West):严格地讲,西方只是到了近代才开始有了它的名物制度(老子曰:“始制有名”)。在此之前,欧洲基本上是属于史前性质的,而且是霍布斯式的“自然状态”——极为冲突的前文明状态。[20]因为它在各个方面都是很原始的,甚至在中国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西传之前,欧洲的主体族群无缘于文字,都是用口语交流。[21]按照人类学家H.S.张伯伦的说法,西方文明是从纸开始的,而在此之前的历史都是不可靠的。[22]欧洲第一次制造纸张是在1490年[23](也有说更早),即哥伦布越洋的前两年。
尼尔·鲍得说:世界没有纸那就是不真实的,犹如这文明全然是纸糊的……实际上,如果人们不用纸……文明是不可能存在的;我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没有纸,文明的进步真的很慢,以致(20世纪)我们这一代人仅仅达到黑暗时代(中世纪)的水平。[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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