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西方中心论的支柱之一的“埃及学”(Egyptology)是怎么来的?它不是从古埃及及其“学术”本身产生的,而是照搬中国模式而来的。被一些历史学家称为“埃及学之父”的阿塔纳斯·珂雪(Athanasii Kircher,1602—1680年,德国耶稣会士),在其所掌握的汉学与汉字的基础上,兼取别的耶稣会士的研究成果,[23]首创“埃及研究”——用汉字附会象形文字,用中国历史启迪埃及想象。他在搭建“古代埃及国王系列”时,参照中国编年史和早期的汉字。[24]法国学者大卫·马德琳(Madeleine David)说,珂雪的《中国图志》(China illustrata)是他的“埃及著作”的初版。[25]
略谈珂雪创建这个“新学科”的历史背景,如下:
如前所述,斯卡利杰凭借远非准确的中国资料,设计出“圣经编年”和包括埃及在内的“古代世界编年”不久,大主教乌雪把“斯卡利杰编年”发挥至极,以致使它的谬误暴露于卫匡国的“中国上古史”面前,而沦为众矢之,简直无地自容。在此情况下,捍卫“圣经编年”的神职学者灵机一动、想出妙计。那就是:“乌雪危机”幸有“珂雪拯救”。
珂雪为了拯救“斯卡利杰—乌雪体系(圣经编年)”,暂时撇开这个众矢之的,而采取了“围魏救赵”的策略;即:珂雪在其“先师”的基础上,变本加厉地利用中国历史资料来伪造埃及历史(包括通过汉字来“破译”埃及的象形文字)——他论证“埃及文明”居先,然后,埃及人到中国“殖民”,因而产生了中华文明。这也就是五四以来的一些中国文化人跟着洋人鼓吹“西来说”的原委。
珂雪按照《圣经》的神话,编造了一个“埃及文明”缘起的神话。博南诺写道:
珂雪相信,埃及文化直接源自亚当,他,作为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个男人,保持了上帝给他的智慧,通过他的儿子塞特传承下去,直到哈诺客;根据传统,他以各种神秘的方式再往下传。哈诺客生了玛士撒拉,后者生了拉麦,这就是诺亚的父亲。他们的家族从洪水中幸存下来,并且把从祖先继承下来的知识传给子孙。其中之一叫含(Cham)曾到达埃及,把神圣的知识授予摩西和祭司,他们便知道了“自然的秘密”。根据《马太福音》,“创世以来所隐秘的事”必须被发明出来,而象形文字则用来给那些“智慧的人”传播真理的。按照珂雪的讲法,掌握这种文字的关键是表达概念,而不仅是字的本身。[26]
珂雪起初是着迷于中国文化的。1629年他就对他的神学教师说,他想成为去中国的传教士。他的著作《中国图志》在当时的欧洲堪称中国的百科全书,其中包括神话元素如“龙”,他强调这是中国历史中的基督教元素。他在书中提到景教曾传播到中国,还描写了1625年在西安府发现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他认为这块碑说明基督教在一千年前(即约公元600年)就已经传播到中国了。他还写道中国人是含的后代,汉字是“圣书体”传到亚洲后的变异。他援引《圣经》编造了一个诺亚家族世界殖民的新神话。他认为,在大洪水之后,诺亚的儿子含来到波斯,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殖民地。他认为含就是查拉图斯特拉,他的国土一直延展到印度和蒙古。其邻国中国则是含最后殖民的国家。珂雪还说,第一位中国帝王伏羲从含那里接受了“圣书体”,并将它发展为汉字。按照他的计算,这件事发生在大洪水后300年的时间。他将汉字列在圣书体之下,因为他认为,每个汉字代表一个特殊的意思,而圣书体的符号则代表神秘的复杂的思想。
无独有偶,稍后又有柏应理(Philippe Couplet,1623—1693年)宣称:“中国编年史显示,中国古人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在那儿,在诺亚洪水之后不久,他们受到神的启示。由于迁徙到像中国那样的封闭的地域,他们能够长达两千年保持纯正智慧,而避免迷信,直到佛教传入为止。”[27]
运用《圣经》的神话谱系,增添了中国式的历史内容,来打造西方的“古老文明”——把它树立为与《圣经》相关的“异教文明”的总代表,以压倒真正的“唯一文明”——中国。一旦古埃及等“文明”被打造成功,其他的泛西方的“异教文明”都能站住脚了,从而巩固西方的强势地位。
正如萨义德所说:埃及的角色就是在舞台上不断成为各种具世界史意义的“行动”的对象。一个起源自现代欧洲的世界新霸权,只要攻下埃及,就很自然地可借此向世界展示力量,合法化他们的侵略行为,写下殖民的历史。一旦攻下埃及,这个非洲国家的命运就和整个欧洲结合在一起。此外,一旦进入埃及,昔日欧洲最远古的祖先不过是荷马、亚历山大大帝、恺撒、柏拉图、毕达哥拉斯,现在则可追溯到更古老的东方先贤。简言之,东方存在的价值,不在和现代欧洲现实世界接轨,而在与欧洲遥远的过去相连接的价值。这就是我所提到过的,一个纯粹的例子:西方看东方世界的那种“文本式”、“宏观系谱式”(schematic)的态度。[28]
珂雪的论调就是西方中心论攻下埃及的先声。芬德伦教授写道:
珂雪在《中国图志》(China illustrata)……描述中国的植物、动物、人民、政治制度和建筑,最后一章是写中国文学。在此,珂雪寻求“中央王国”的信仰与实践的起源;但显而易见,他最感兴趣的是,在语言学上,从汉字追溯埃及的“源头”。珂雪并非简单地发表来自他的北京同事(耶稣会士)的“发现中国”,而是组织材料,加上评论,来把其读者导向埃及;这反映了珂雪的想法——把埃及看成是知识与异教的“源头”。亦即,对于珂雪来说,埃及是亚洲的万事万物的摇篮。他要使中国的语言和文化与埃及的达成“和谐”……像珂雪所告诉的,中国只是埃及的影子(shadow of Egypt)。[29](www.daowen.com)
同样都是模仿中国历史,乌雪的“圣经编年”却节节败退,在启蒙运动中被打入冷宫;珂雪的“埃及谱系”则步步高升,在启蒙运动中仅次于中国。但到后启蒙时代(19世纪),竟是阳春白雪、胜利会师——乌雪与珂雪的论调皆融入西方中心论,晋升为主流文化。
无论真假和对错,珂雪是在斯卡利杰设计编年史的基础上的“埃及学”的拓荒者。汤普森教授揭秘,珂雪创造“埃及学”的灵感来自一段弄假成真的传奇经历,即:
文艺复兴的高峰和近代早期的埃及学,两者的事实与荒谬,皆体现于德国耶稣会士珂雪身上……他是从三十年战争的地狱中涌现出来的……有一次,他假装上当受骗,收到别人给他一部伪造的古埃及手稿,他毫不犹豫地假装翻译它;珂雪运用他的智慧和洞察力,深入思考,启迪了一系列的相关研究,持续了多年,得出了广泛而多方面的结论……
他变成了解密埃及象形文字之谬误与缜密的象征,结果它被标签为“高级骗子”。然而,尽管珂雪有诸多欺诈动向和公然错误,但在19世纪以前,他的古埃及语言的水平则是无与匹敌的……珂雪相信,至少他自己相信,他已经解密了象形文字,而且也确实翻译了不少;但实际上,他几乎连一个字都看不懂。[30]
尽管珂雪所“翻译”的“象形文字”都是伪造的('translate'fake'hieroglyphics'),[31]但他的“埃及学”——特别是他的象形文字的“研究”,却融入了共济会的“历史学”之中,[32]而且也为商博良的工作铺平了道路(商博良在破译古埃及语的过程中使用了珂雪的成果)。[33]商博良属于法国共济会(以秘密手段主宰世界的组织)。[34]所以,他所破译的象形文字,乃至全部的埃及象形文字,难说不是伪造的。已有学者指出“罗塞塔石的象形文字的破译是个阴谋”(Rosetta Stone Unlocked Hieroglyphics Conspiracy)。[35]
关于古代埃及文明是伪造的,我们只要从近期出版的、代表主流西方的《世界历史简明百科》(2007年),便会端倪可察;它的相关介绍,似乎欲盖弥彰,却很容易被揭穿。
请读其中的一段:把埃及的统治者列表和置于各个朝代的历史学家,是约公元前300年的托勒密埃及的曼涅托(Manetho),他与美索不达米亚编年史家波洛修斯(Berossus)差不多是同时代的人。曼涅托的原始文献已佚失,但其部分文字出现在别的作者的书中,他所列的王朝序列依然可用……在编纂曼涅托的埃及王朝年表时,没有采用中国标准(Chinese standard)……尽管中国的编年史通常被认为比其他王国的更真实。[36]
“没有采用中国标准”这句话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既然是公认的标准,那为什么不采用?事实上,在19世纪中叶以前的两三百年中,没有一个有关埃及编年史的“研究”不参照中国标准。上文提到两位古人——曼涅托和波洛修斯,分别是古埃及史和美索不达米亚历史的首创者。他俩及其著述在17—18世纪的欧洲,是千夫所指的假货——这个“古埃及史”和“美索不达米亚历史”(迦勒底—巴比伦历史),是臭名昭著的安尼乌斯伪造的十七部“古代历史”中的两部!
前文已经说到,英国在19世纪中期(1853年)出版的编年史研究刊物还称,新发现的有关古埃及、巴比伦和亚述等资料都需要用“中国时间”来定位它们的年代,直到如此“新史”、“中国标准”和“圣经编年”三方,和谐一致、皆大欢喜。然而,到1884年出版的相关刊物,则有很大的变化:虽然还有西方学者坚持中国历史最为悠久,远比埃及古老,但已没有人再心甘情愿地接受“中国标准”了。
该刊物说:最近发现的有关古埃及和西亚编年史的资料大量涌现,非常混乱。但学者们已没有多少兴趣,把它们去对照几年前还被接受的以伏羲开头的编年史;它派生于令人印象深刻的伟大的中国古代。根据这个(中国标准)的编年史,中国第一个帝王的登基是在诺亚洪水之前的303年,在诺亚死后的第47年和在第一个埃及王朝之前的137年。[37]
尽管在上面的引文中,“埃及第一王朝”晚于中国历史的开端(伏羲)166年,但是,这段话已喻示不久之后发生的“史学变革”,即:西方学者打造的西边的“古老文明”,已可以自立山头、自成体系了,进而更上一层楼——在时间上、空间上皆反超中华文明与中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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