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们某个智慧之士的观察,所有的古代史都是神话,人们则信以为真。(All ancient histories,as one of our wits has observed,are only fables that men have agreed to admit as true.)——伏尔泰
研究表明,那些与近现代同构的或西方式的古代历史及其文化、思想和著作,都很难说是真实的。它们包括:1.西方的“古典文明”(古希腊、罗马);2.泛西方的“古老文明”(古埃及、苏美尔、巴比伦、亚述等);3.犹太—基督教“文明”(中世纪欧洲、犹太教古国)。
众多学者揭示,通行于今的西方版的世界历史,是在《圣经》的框架中建造起来的洋洋大观的空中楼阁,它是摇摇欲坠的。先看作为时间轴线的“圣经编年”本身,它一直是问题重重。
桑迪斯·文施博士写道:基于《圣经》来重建人类编年史,一开始就出现了裂痕。文艺复兴学者们的雄心壮志,是整合《圣经》资料与别的文化的记录,尤其是关于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时间记录。偶尔一个小的“创造性”就会影响深远,例如安尼乌斯(Annius of Viterbo,1432—1502年)公然伪造公元前3世纪巴比伦祭司波洛修斯(Berossus)的残片……16—17世纪夸大“古巴比伦”的文字,通常都与安尼乌斯有关。然而,这只是症状,而非问题之根源;简而言之,无法圆满地把不同的编年史纳入《旧约》的框架之中……[1]
为了从《圣经》中推导出统一的编年史,尤其是要安排各个事件日期与通史年代,学者们必须进行多方调节,因为并非所有的编年系统都能在《圣经》框架内彼此吻合,特别是与犹太—以色列王国相吻合。七十士译本《圣经》与希伯来译本是不同的时间序列。一些学者倾向于七十士译本,因为它有可能把“创世纪”的时间提前。而且,来自别的文化——主要是中国——的编年史,所记载的时间比希伯来文本《圣经》要悠久得多。[2]
这段引文中提到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安尼乌斯,我们稍后还会讲到,他总共杜撰了17部历史书,其中包括古代的波洛修斯的《巴比伦史》和曼涅托的《古埃及史》。它们是怎样变成“西方正史”的呢?在17世纪以前的西方,包括这2部书在内的所有的“历史”,都没有时间概念,或是时间错乱;它们只是在中国编年史到来之后,统统都被进行“时间定位”,从而系统化的。我们从下面亚瑟·麦卡拉的话中,可见端倪:
“……中国文明构成了特别的挑战……被耶稣会士传入的中国历史记录,其不间断的悠久绵长,超过了《圣经》时间的限度。如此刚被发现的编年史促使西方人重新考虑他们的古典史料,尤其是波洛修斯和曼涅托的史料。波洛修斯是巴比伦的祭司,曼涅托是古埃及祭司。后者是公元前3世纪早期的赫里奥波里斯《太阳城》的作家,他用希腊文写了这部书。”
构思了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及其余波和随后的融入希腊化世界,两人分别谱写此种历史篇章,宣称古埃及和巴比伦都比征服它们的希腊文明更古老、更优越。
波洛修斯的《巴比伦史》和曼涅托的《埃及史》皆已湮佚,我们从17世纪发现的古代犹太教和基督教作者的书中获得一些相关资料……
波洛修斯提供了惊人的数据,即:根据天文学档案,这个诺亚洪水之前的王国(巴比伦)的时间跨度是432 000年。曼涅托把古埃及划分为31个王朝……“神的王朝”(前王朝)是24 925年,“人的王朝”是11 600年……总计是36 525年。[3]
实际上,西方是在中国的影响下,很迟才形成时间概念、“标准时间”和公元纪年(包括“公元前”)的,大约是在17世纪中叶的事。因而文艺复兴时期杜撰历史,在时间上都“太离谱”了,动辄几万、几十万年。上面引文所说的《巴比伦史》(43万多年)和《埃及史》(3.6万多年),都被17—19世纪的西方学者按照“中国时间”大为削减。那时,伏羲是世界历史最早标识,中国历史最古老;其他的,除了“圣经创世纪”之外,都往后排。但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再次调整,就变成今天这种“世界编年史”了。(www.daowen.com)
中华文明对于近代欧洲与古代西方的“双项塑造”,皆是至关重要的。美国汉学家孟德卫说:“17世纪的欧洲之缺少文化优势,暴露于中国的知识挑战的面前。中国历史形成‘欧洲认同’。”(China's history posed European identity.)[4]
这就是说,以前没有历史与文明的欧洲,在近代之初要借助于中国历史来塑造其将来与过往,从而获得一个无比优越的“文明”。1.“借助于中国历史来塑造将来”:在17—18世纪,欧洲全面而系统地引进中国的思想和制度(中国“启蒙”西方)。2.“借助于中国历史来塑造过往”:欧洲人需要参照中国历史来“照亮”他们近代以前的漫漫长夜,来定位和充实那个未知的时间与空间。
确切地讲,通行于今的西方版的“世界历史”的缘起是:《圣经》神话+中国历史。那就是:西方神职学者借助于中国历史而搭起一个包罗万象的“圣经框架”,与此同时,启迪和取材于东方文明——“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恰值“东学西渐、中学西被”。这样一来,基督教欧洲就有机会、也必须把神话变成“历史”,以适应来自东方的非宗教的和现世性的严峻挑战。
欧洲神职学者基于中国的编年史,来铸造“圣经编年”及其子系统(“古典文明”与“古老文明”的编年史);再把被中华文明所打通、联通的全球地理,当作它自己的“历史空间”。
在接触到中国文化与历史之前,西方学者(神职学者)基本上是既无时间概念,也无空间概念。时间上,在中国影响下,是17世纪才形成“公元纪年”的(他们却说是“古已有之”);空间上,“巴比伦”原本不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而是中世纪欧洲的哥特小镇。[5]
在一些非西方中心论的学者看来,近代西方模仿中华文明并非仅是建设西方文明,它模仿中国历史并非仅是建设“西方历史”;两者都是为了西方主宰世界,首先是取代中国的文明中心的地位。于是,西方通过武力进行全球扩张和它通过伪造进行“历史扩张”,双管齐下,双喜临门。
孟德卫较为婉转地解释道:在17世纪,被那些(欧洲)思想所卷入的是:把中国的悠久历史与“圣经编年”相妥协;以欧洲的世界地理的新知识来同化“中央王国”的中国观念(天下观、普天之下);把关于中国的新的资讯融合到(欧洲)固有的神秘理论之中;协调基督教与中国这个“高贵异教”的地位;消化关于中国语言的信息,服务于欧洲之寻求一个世界性的语言……研究“中国言法”(Clavis Sinica——解码中文的钥匙);最后,把中国传统的生命数字观念(命理学)与欧洲最发达的算术理论相妥协。
17世纪,欧洲人寻求世界性语言使得他们着迷于中国语言。培根和别的杰出学者皆感到中文是语言的模范,因为它的表意原则超越了地域限制和各种方言;如此共识使汉语一度被热议,是否可以作为世界性语言的候选者……《圣经》中亚当的原始语言早已失传(引者按:那时的西方人似乎感到西方是巴别塔之变乱言语的受害者,而中国则是“书同文”的成功者)。
耶稣会士卫匡国(Martino Martini,1614—1661年)和柏应理(Philippe Couplet,1623—1693年)带回(欧洲)的关于中国历史的信息,宣称其“高古绵长”,它震撼了欧洲思想界;以致促成了基于七十士译本的“圣经编年”取代(时间较晚的)拉丁文版本,如此行动伴随着一系列的离奇的创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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