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醉翁亭记》《岳阳楼记》精华比较

《醉翁亭记》《岳阳楼记》精华比较

时间:2023-07-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醉翁亭记》和《岳阳楼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知名度、美誉度极高的两篇珍品名作,宛如并蒂奇葩,一同绚丽绽放于北宋文坛。《亭》《楼》两文的作者分别是欧阳修、范仲淹。《醉翁亭记》就是欧阳修治理滁州年余后写下的优美篇章。而在邓州的范仲淹,应被贬岳州的滕子京之约,参照《洞庭晚秋图》,创作了词句警人的《岳阳楼记》。

《醉翁亭记》《岳阳楼记》精华比较

醉翁亭记

〔宋〕欧阳修

环滁(chú)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lángyá)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míng),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yǔlǚ)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liè),山肴野蔌(sù),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yì)者胜,觥(gōng)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yì),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醉翁亭记》和《岳阳楼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知名度、美誉度极高的两篇珍品名作,宛如并蒂奇葩,一同绚丽绽放于北宋文坛。它们之间的相似性很多、可比性很强,同中有异,各领风骚,值得好好比较欣赏。

之所以把《醉翁亭记》《岳阳楼记》(下文分别简称《亭》《楼》)称为并蒂奇葩,是因为同为千古佳作,同为两位重量级人物的代表作,它们竟然几乎诞生于同一时期,即北宋庆历六年(1046)左右,在漫长的文学史上,确实令人惊艳、称奇。如此巧合,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关联吗?我们还是知人论世,先从作者身世、创作背景说起吧。

《亭》《楼》两文的作者分别是欧阳修、范仲淹。两人基本是同时代人,范仲淹比欧阳修年长十八岁。两人都出身贫寒,自幼丧父,但发愤苦读,少有大志,都成为北宋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并一同参与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和“庆历新政”,既是文坛盟友,又是政坛战友,可谓志同道合。庆历五年(1045),担任参知政事(副宰相)的范仲淹因倡议政治改革(即“庆历新政”)而触动了朝中保守派的根本利益,被贬至邓州(今河南邓州市)。支持改革的欧阳修上书为范仲淹等人分辩,也遭奸佞打击,于同一年由河北都转运使降为滁州(今安徽滁州)太守。《醉翁亭记》就是欧阳修治理滁州年余后写下的优美篇章。而在邓州的范仲淹,应被贬岳州的滕子京之约,参照《洞庭晚秋图》,创作了词句警人的《岳阳楼记》。也就是说,《亭》《楼》同属“贬谪文学”,都创作于他们政治失意、理想受挫的贬谪期间,有着相同的处境和相似的心境。

两文体裁一样,都是“记”。“记”本有记录、记叙的意思,这里是古代一种散文体裁,可叙事、写景、状物,抒发情怀抱负,阐述某些观点。所以在题材内容上,两文都有叙事、写景,尤以精彩的景物描写著称。《亭》文名为记醉翁亭,重点写的是山,是秀丽幽美的琅琊风光;《楼》文名为记岳阳楼,重点写的是水,是雄浑壮美的洞庭波色。湖光山色,如诗如画,竞相辉映,堪为北宋写景散文的双璧。

《亭》文先用广角镜勾勒出“环滁皆山”的特点,然后对准“蔚然而深秀”的琅琊山,拉近镜头,酿泉水声渐闻,最后聚焦特写,醉翁亭凌空欲飞的形象赫然在目。醉翁亭是作者活动的中心,他“与客来饮于此”,一是因为充满山水之乐:早晨日出烟消,傍晚云收谷暗,朝暮有变化;春天野花芬芳,沁人心脾,夏天林木繁茂,一片阴凉,秋天秋高气爽,霜色洁白,冬天泉水收敛,水落石出,四季皆宜人。二是可以尽情感受人情风俗之美:滁人扶老携幼,前呼后应,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太守(作者)则开怀宴饮,陶醉其间;好一幅政通人和,百姓安乐,官民同乐的动人景象!(www.daowen.com)

《楼》文先整体概括了洞庭湖“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壮阔画卷,然后抓住景物的特征,依次浓墨重彩地描绘了阴雨连绵、黯淡阴惨、风急浪高、凶险萧森的洞庭秋雨图,以及风平浪静、水天一色、花草葱茏、人欢鱼跃的洞庭春色图,两幅图景画风各异,对比鲜明,互相衬托,使得秋景图更显阴森凄凉,春景图则一派明媚恬静。

两文写景如画,引人瞩目,但写作目的显然都不在于写景。文章都反复写到忧乐,融情入景,借景抒怀,在构思立意、思想情感上颇有相近相通之处。探究两位“古仁人之心”,可以感受到他们虽遭贬谪却仍存济世安民之心的旨意,表现出儒家士大夫忧国忧民的情怀。

但《亭》文着重表现作者纵情山水、随遇而安、与民同乐的旷达情怀。文章处处写“乐”,贯穿全文,但背后实有“忧”在。欧阳修遭遇贬谪,心情抑郁苦闷,正值壮年,却“苍颜白发”,未老先衰,故屡自称为“翁”。“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但他能怡情山水,“朝而往,暮而归”,在清新明净的自然怀抱中排遣烦忧。更重要的是,他能抛开个人的坎坷,关心百姓的忧乐。他为政一方,造福于民,滁州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闲暇之时追随太守游山玩水,熙熙攘攘,其乐融融。正如他在《丰乐亭记》中所说:“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这种太平祥和的景象让他忘记了个人的遭际,陶醉在与民同乐的美好境界中。山林乐,众人乐,而太守乐其所乐,自有其乐。

由此可见,《亭》文隐去忧、明写乐,都是作者个人的情感体验、主观感受,《楼》文却大不相同。范仲淹写忧乐,跳出了个人感受的范围,站在一个更为宏大而客观的视角,写出了所有遭遇挫折的“迁客骚人”们的普遍心态。他由“览物之情,得无异乎”引出两幅色彩迥异的画面,指出人们因此而产生“以己悲”“以物喜”的忧乐之情,然后引发引论,发表看法。他认为一个担当有为的士大夫,应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始终以天下为己任,超越个人的荣辱得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拥有更高境界的忧乐观。文章表现出作者宽宏博大的胸怀和崇高的理想情操,更富于思想之美、哲理之美。

正因为创作意图和主题的不同,因而两文在谋篇布局、思路结构上也各具匠心。《亭》文处处可见欧阳修的身影,始终处于画面的中心。写环境,写景物,突出醉翁亭;写醉翁亭又为了突出饮乐亭中的“醉翁”这一中心形象。写滁人游、太守宴、众宾欢,最终也是收于太守醉这一焦点。全文以“乐”字提挈全篇,环环相扣,写醉翁所见、所闻、所感,“醉”为表象,“乐”为实质,不蔓不枝,一气到底,形成了严谨而完整的艺术构架。《楼》文则开头扼要记事,中间生动写景,最后通过对比,对“迁客骚人”的忧乐观加以否定,从而正面提出“先忧后乐”的中心论点。全文叙事、描写、抒情、议论巧妙融合,最终是为议论说理服务的。文脉结构严谨而活泼,条理清晰而又有波澜。所以,两文虽同属散文,但《亭》文应归于写景抒情的游记散文,而《楼》文则应归属于借题发挥的议论性散文。

语言表达上,两文都只有四百多字,却简洁凝练,意蕴丰富,骈散结合,音韵和谐,朗朗上口。“觥筹交错”“水落石出”“醉翁之意不在酒”“政通人和”“百废具兴”“浩浩汤汤”“气象万千”“心旷神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等,这些言简义丰、极富表现力的妙语佳句,丰富了祖国语言的宝库,历久弥新,成为人们喜闻乐用的词汇。

但是两文在气韵格调上又呈现出各自的情趣。《亭》文风格清新秀美。全文用叙事说明的笔调,新颖别致地用了21个“也”字,用来表示判断(如“环滁皆山也”)、解释说明(如“太守醉也”)等语气,同时又自然带动语义的转换,愈显层次之分明。另外又运用了25个“而”字,如“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使得许多句子节奏变慢,语气变得纡徐舒展,增添了回环咏叹的意味。总之,大量虚词的运用,成为本文一大特色,使得文章呈现出优美的节奏,和谐的旋律,与作者的内在情感互相应和,给人以悠然自得、乐在其中的酣畅满足之感。

《楼》文则风格明丽大气,气势雄浑。全文多用四字短句,同时骈句更为集中,笔墨浓重,辞藻更显华美,再配以设问、感叹等句式,语句节奏感更强,音韵铿锵,更有力度,感情色彩也更加强烈。如果说《醉翁亭记》宛如一支悠扬宛转的小提琴曲,那么《岳阳楼记》则更像是一曲热烈雄厚的交响乐,但都配合着作者思想情感的脉搏,完美地表达了各自的心声。

一亭一楼一山水,两人两文两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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