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结了方争是非、对错、善恶、黑白二元划分的价值取向,让他意识并回到了一种“原色”状态:
人心如鬼蜮,人性似深渊,人际关系如黑暗森林,人类伦理原则成为壁立千仞、绝谷死地……并不是这么简单、直接和粗暴地可以划分成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下面是混沌一气、善恶难分的“恶谷深渊”。
我们将其解读、诠释和建构为“人心宇宙”或“心球大战”。[1]
善之土壤,可能长出恶之花;而恶之贫地,却可能结出善之果。世界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人生之中最没法分清是非的,就是人性……
整个宇宙的规矩与秩序建立于人心的方寸之上,就如“沙雕城堡”一样。
安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圣鱼所化的老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直接和自己接触。这显然不是那老人之前准备要做的,而是突然做出的决定。
似乎是看出来安争的疑惑,老人微笑着解释道:“是啊,我之前确实是想让你自己经历这一切,成长起来。比如逆鳞,只有让你自己去获取,才会更为珍贵。我刚才也说了,事态恶化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因为我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人心。”
老人解释道:“我预测到了佛国和大羲之间会出现冲突,因为仙宫遗址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我也预测到了召唤灵界的出现,因为那仇恨是化解不了的。我唯一忘了的,就是人心。”
“大羲一旦乱起来,整个东方就会乱起来。西方的佛宗足够强大,对西方一直具有统治力。而在东方,因为道宗的衰落,哪怕东方是修行的发源之地,也会先一步乱起来。东方,大羲,中原人历来思想复杂。我不是看不起他们。实事求是地说,最复杂的就是他们。”
“他们足够聪明,甚至超越了所有种族包括其他人类。富有创造力、想象力,而且有韧性有拼劲。但……贪婪,超过所有种族包括其他人类的贪婪。他们对欲望的控制,几乎是零。尤其是对权力的欲望,几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
老人有些悲凉地说道:“一旦他们嗅到了权力的味道,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你看看大羲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哪怕只是赫连家那样一个小小的家族,都想着化家为国,都想着当皇帝、做皇族……在团结这两个字来说,中原人,最差。”
安争想反驳,可是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老人叹了口气:“所以,事态的恶化速度超过了我的预判。我本来就已经很虚弱,现在更是无力控制。所以我需要你,比以往更加需要你。”
安争问:“你是不是很强?”
老人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很强。”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卓青帝?”
“虽然很强,但我不能对任何人任何生物出手。”
老人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是很多。这个世界上,分为天道、地道、人道……天道虚无缥缈。我到现在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天道,只是隐隐约约明白,那是无限苍穹的共主,或者说是一种秩序。”
“你是地道?”
安争问。
“之一。”
老人回答:“天道是唯一的,但是地道不是,人道也不一定是。我猜测,这世界之浩瀚绝非只有我们一个。可能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地道,像我这样的存在。在天道之下,为世界之灵。我们没有办法对任何生物出手,这就是我们的秩序。”
“所谓的人道,其实就是生灵道,天下万物的秩序。但这个秩序其实我也看不清楚。正因为我没办法出手,所以在很久很久之前,穷尽心思,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分裂出去一个自己,以意念创造了卓渔。我希望卓渔是一个守护秩序的人,来维持天下,做到惩恶扬善,做到锄强扶弱。一开始的卓渔,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当他在世界上存在的时间越来越久,思想也就越来越复杂。”
他看了安争一眼:“正如你们人类,思想最复杂不过了。他改变了之后,我的计划也就落空了。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创造一个卓渔那样的人。所以从卓渔之后,每一次这个世界遇到灾难,我就只能寻找一个像你这的人来保护世界。”
“保护你吧。”
安争冷笑着说了四个字。
老人的脸色一变,有些难看。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保护我,就是保护这个世界。我预测到了卓青帝会派人来沧蛮山。一旦我留在沧蛮山里的东西被卓青帝的人获取的话,那么秩序的崩溃就会更加快了。”
——知白《大逆之门》:第七百四十章 吃人的妖兽和吃妖兽的妖兽
方争前世前身“大羲明法司执法者”的履历和结果,证明这并不是一把标尺就能衡量、审判和裁决清楚的事情。
如果这一把尺子量过去,那些违背、破坏甚至是颠覆大羲既有规矩和秩序的违法者,固然是恶人;但是,那些背叛、设陷、坑杀方争的上司、同僚和队友,算不算是恶人?
什么才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
于是,离魂寄体、重生于少年安争,在“人生重来一次、如何活好第二人生”的哲学命题之间,第一拷问居然不是如何活下去且活得更有滋味更为出彩,而是“为什么活、如何活、该如何活”!
换句话说,就是活下去活得更好的理念、原则和标准到底是什么?
安争抹了抹溅在他脸上的血。那温热让他找到了一点当年快意恩仇的感觉。当初他就是这么一刀一刀杀出来秩序,一刀一刀杀出来法则的。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好人要守规矩,坏人却不必?这规矩到底是给谁立的?”
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微微昂着下颌认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一个白痴。
“因为……只有破坏了规则才能做坏人?”
圈子外面,有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壮年汉子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打颤。
安争咧开嘴笑了笑。那满是血的脸咧开嘴露出洁白牙齿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倒是有一点儿意思了……所以究其根本,法则不是约束好人的,而是约束恶人。打个比方,这个圈子就是法则,你们触碰到了法则就必须付出代价。”
他的话,没人懂。
——知白《大逆之门》:第九章 身边流淌的友谊
是像前身方争那样疾恶如仇,用执法的标准衡量是非善恶甚至是人世间的一切规矩和秩序吗?
问题是——
那种规矩和秩序本身的是非善恶都已经混淆黑白,难以区分了;对这种“法”本身的信奉、信念甚至信仰,都已经在“好人即恶人”“队友即敌人”的残酷现实和际遇面前,被打乱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了。(www.daowen.com)
何况,直面“人性的深渊”,难以找到是非善恶对错等的支点和杠杆,安争又拿什么来厘定恶人学堂、幻世长居城的规矩,甚至直面世道大乱、创建天下的秩序?
也就是说,在“天命所归”和“人性深渊”(人心宇宙)之间,从幻世长居城的规矩到整个世道天下的秩序,已经难以再用是非对错、黑白善恶等二元对立的价值标准,来应对和解读这种从失序危机到新秩序重建的需求暗流。
安争道:“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好人好报。”
齐天:“但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恶人没有恶报。”
安争:“会有的。”
齐天:“你来给他们恶报?那么你在世人眼里,便也是恶人。”
杜瘦瘦摇头:“你俩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懂?”
齐天:“你脑袋那么大,可惜全是糨糊。我来问你,这世上掌权者,是好人还是恶人?只怕,多半都是恶人。而主导百姓舆论的,你认为是百姓自己?是那些掌权者!他们说谁是恶谁就是恶,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恶。所以,世上正邪早已经颠倒。当初那和尚就说过,这是一个无解之题。不管是谁成了掌权者,都会变成那样的人。谁都别吹牛逼。我听过见过无数人说,若是让我当官我一定会怎么怎么样——都他妈的扯淡!谁手里有了权力,都会变成一个德行。”
杜瘦瘦指了指安争,然后指了指自己:“我们就不会。”
齐天:“或许吧,你们确实是我见过的与众不同的人。”
安争道:“指望着人靠自己来遵守某种秩序,那根本不可能。所以需要有一个初心永存之人,建立且维持一个强有力的秩序。只需从来都不是靠人自觉遵守的,而是靠暴力手段维持。谁破坏秩序,就用暴力手段来惩罚谁。”
——知白《大逆之门》:第三百五十六章 金龙身
从方争到安争的离魂附体、寄生重生,其实意味着他必须打破和混合所有二元对立的价值系统,重建一个灰色或者原生基点支撑起来的新秩序世界。
这犹如打乱两个泥娃娃,和成泥土,重新塑造成两个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共同体新雕像出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让安争从前身到今世,有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转变:从别人制定规矩他执行的执法者,变成了我创造秩序和游戏规则的立法者。
安争摇了摇头,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其他的东西,必须要做出改变。
首先要将之前青莲帝尊制定的那些所谓的规矩都破掉,不让仙宫的任何人再吸收凡间界的生命力。
“把青莲在位的时候制定的规矩都说给我听听。”
安争吩咐了一句,立刻有人双手捧着一大本厚厚的书册上来,看起来至少有一尺厚。那仙将书册放在安争面前的桌子上,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帝尊,这是当初青莲帝尊……青莲制定的法典,都在这了。”
安争哦了一声,看了看那一尺厚的法典。这是一个对权力迷恋到了什么地步的人,才会一个人想出这样厚厚的法典?
安争:“你们都退下去吧,我自己看。”
“是!”
所有人都起身,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大殿里顿时变得空旷起来,也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安争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感觉莫名其妙,安争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本法典上。
足足一天,安争没有做其他的任何事情,只是看那本法典从中选出不公平的。然后他发现绝大部分条款都是针对人间界的。安争看得头昏脑涨,心里的愤怒也越来越强烈。
到了第二天早晨,那些仙好像潮水一样涌进大殿的时候,安争依然没有离开座位。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些鱼贯而入的人,然后继续低下头看那法典。
而下面的嘈杂声也很快让他的耐心到了极致,他猛地将法典抓起来摔了出去。
“全部废除!”
安争嘶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令人厌恶的法律,安争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
“青莲之前制定的所有规矩,全部作废。”
安争吩咐了一句,下面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所有人都跪拜下来,接受安争的吩咐。有侍从小跑着过来,将那法典捡起来,丢入了火盆之中。
“帝尊,既然已经废除了旧的法典,请您制定新的法典。”
手里托着宝塔的那个中年男人垂首说道:“不管是仙宫还是人间界,不可一日无规矩。”
安争一摆手:“我累了。你们来制定规矩!想好了让我看。只一点……必须公平公正。”
安争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大殿,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很快,他就不得不回到那大殿之中。因为那些人完全不知道该制定什么规矩。他们已经被青莲统治了太久,思路完全是青莲的思路。
安争只好自己来,一条一条地去想,一条一条地去完善。只这一件事,安争就操持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要和那些仙去争论,每一天都在思考怎么才能让法律更为公平正义。
……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安争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然后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我每天都在做着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我在改变这个世界!我在制定新的秩序!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是的!”
安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带给这个世界更多的公平正义。”
他的眼神却并不坚定,可是这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已经很少出现了。
渐渐地,安争真的成了一个统治者,一个独裁者。
——知白《大逆之门》: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梦不醒
从“执法者”到“立法者”的角色蜕变,才是方争离魂寄体、重生为安争,从而开始一段“重生少年天下修行记”爽文故事的核心驱动源。
它的爽点制造模式、爽文故事布局和爽感建构过程,并不是前世强者重生为一个奇遇少年,从而恃强逆袭、打脸天下的“金手指”常规套路,而是前世强者被圈套了,并且今身面临超越前世的格局(比如以前身方争之强,亦无法接触到的今身修行之世界),突破了前世今生的认知框架,从而在更为广阔的世界之中寻找与求解问题的“别有洞天”新天地、“另辟蹊径”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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