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简这个源于佛门五宗之一的云霞山仙子,被书简湖真君暗中操纵,不由自主受其影响,错把“需要镇压降伏的心猿意马”,当作“那个看似无辜、实则障碍的蝼蚁少年”陈平安,暗下杀手。
但陈平安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蔡金简为什么一开始就对他下死手?!
陈平安追问道:“还有个人呢?”
“谁?”
“就是个子高高的、岁数不大的那个女人。”
“你喜欢她?”
门口的陈平安笑了笑,根本就没有当真。
黑衣少女大概也觉得自己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神色沉重起来,“我其实听到你和陆道长的聊天了。你和她有恩怨,所以想……报仇?”
她叹了口气:“劝你一句,像你们这些半山腰上的人,在山顶那些人的眼中,其实跟山脚的人没什么两样。不光是人家眼高于顶,而是他们确实有资格看低你们。到了这个‘末法之地’后,不说那个云霞山的女子,就是那个穿大红袍子的小孩子——他一拳打在你胸口上,也能要你呕血一大碗。反过来你使劲打他一拳,不敢说挠挠痒,但最多就是让他感到一阵气闷,绝对伤不到脏腑。至于原因,很难掰扯清楚,主要还是我不擅长讲这个。”
陈平安背对屋子,望向门口,道:“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少女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道:“她未必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怎么说呢,修行路上,跋山涉水,有宽有窄,有阳关道,有独木桥。走得快了,不小心踩死了蚂蚁;饿了从江河里抓几条鱼;道法有所小成,随意施展开来,误杀了鸟雀蛇鼠……皆有可能。我说得不太好。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陈平安嗯了一声,道:“大致懂了。”
然后少年有些沉闷,重新望向院门口。
其实他一点都不懂,不懂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如此无所谓别人的性命。
——烽火戏诸侯《剑来》:第十七章 不平则鸣
正因为这条蝼蚁链的存在,蔡金简才会打断了陈平安的长生桥,让他在本命瓶碎之后,再也没有修行的一丁点可能;
刘真君才会不给蝼蚁陈平安讲道理,直到儒道圣人齐静春用拳头给他讲规矩:因此,他只有夹着尾巴,在限定的时期之内,带着顾粲和顾粲她娘仓皇逃离。(www.daowen.com)
顾粲家的院子里,孩子已经被他娘锁在内屋房间,妇人和自称“真君”的老人相对而坐。
老人收起掌心纹路、纵横交错的手掌,微笑道:“大局已定。”
妇人疑惑道:“敢问仙师刚才做了什么,才能让那陈平安……”
说到这里,她发现老人眼神骤然绽放锋芒,吓得她赶紧闭嘴不言。
老人望向院门那边,轻轻拂袖,带起一股清风——在小院旋转不定,徘徊不去。老人这才道:“如我这般身份的人物,涉足此地,越是深陷于泥菩萨过河的无奈境地——虽然目前还谈不上自身难保,但是时间越久——就越……嗯,如宋集薪那少年所说,叫作拖泥带水,只能混一个沾惹满身因果的下场。好就好在那人,天怨人怒!哪怕已经做退一步想,仍是晚节不保,难逃灭顶之灾。可惜啊,原本有望享受千秋香火的局势,急转直下,惨不忍睹……趁此机会,我才能够为你儿子做些谋划,看看能否既了结那少年的性命,又掐断以后某些圣人仙师的顺藤摸瓜,免了秋后算账的后顾之忧,好让我这位新收弟子在未来登仙路上,挟风雷之势,最终化龙……”
妇人坐在一旁,断断续续,听得大汗淋漓。
老人笑问道:“是不是很奇怪:分明是餐霞饮露、不理俗事的世外之人,为何潜心修道,修来修去,好像只修出了这般城府戾气?比你这眼窝子浅的无知村妇,也好不到哪里去?”
妇人连忙低头颤声道:“万万不敢作此想!”
老人一笑置之,安静等待云霞山蔡金简的敲门。
修行路上,术法无边,神通无穷。理有大小,道有高低。
蔡金简视你们如蝼蚁,本真君何尝不是视她与苻南华为蝼蚁?
与脚下蝼蚁,讲什道理?
——烽火戏诸侯《剑来》:第十章 食牛之气
正阳山搬山猿才会毫无顾忌地一拳击伤刘羡阳,却没有任何“超级代价”——这最终诱发了陈平安那发自内心的拷问:
这些山上修仙宗门,难道真的就可以这样随意决定他人生死,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吗?
或者,以刘羡阳这样一条“蝼蚁”的性命,换来的,仅仅是被驱逐出小镇这样轻描淡写的所谓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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