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道家认识到了返璞归真是人的天性的重要内容。老子主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2]他认为，只要排除过多的礼法、过于繁杂的法律、过度的精巧、过度的逐利，犯罪就会减少。该观点的启示在于，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具有生态友好、弱化冲突等合理性，应当予以尊重。

古希腊的犬儒学派主张“返于自然”，认为过简单的、简朴的、自由的生活是合乎人性的。犬儒学派代表人物第欧根尼拒绝了亚历山大大帝的许诺，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挡住我的阳光”。^[3]犬儒学派认识到了回归自然的、传统的生活方式的合理性，认识到了文明社会的规则有可能给人带来不便，只要不走向反文明的极端就具有存在的合理性。

卢梭少年时代喜爱日内瓦乡间的自然美景，产生了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思想。卢梭将人类历史分为两个历史阶段——自然状态与社会状态，并对二者进行比较。首先，自然状态比社会状态更自由。在自然状态下，文化不发达，文化异化也不严重，人们受到文化异化的压迫也不严重。其次，自然状态比社会状态更平等。社会状态下产生的文化现象加剧了不平等。其中，私有制是加剧不平等的重要因素。最后，自然状态比社会状态更符合人的天性。自然状态下的一切是自然而然、顺乎天性的，而社会状态下的制度则是矫揉造作、扼杀天性的。他说：“我要问，社会状态的生活和自然状态的生活，哪一种最令人难以忍受。”^[4]卢梭的回答当然是，自然状态下的人比社会状态下的人更幸福。卢梭对社会状态下的人造物对人的压迫进行了批判，在这个意义上，他被称为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先驱者。

保守主义创始人柏克主张容忍文化的局限性。他说“一切人类的构建物中都存在固有的弱点”，过于追求完美将会导致对文化的全盘否定，将会导致文化不宽容、文化冲突、文化毁灭。^[5]文化是人创造的，人的理性的局限性和道德的局限性是造成文化的局限性的原因。体谅人的弱点原则要求容忍文化的局限性。容忍文化的局限性的积极意义在于：有利于促进对历史形成的多种文化成果的珍视；有利于帮助人们认识到自己文化的局限性，适当克制自己文化的扩张；有利于帮助人们认识到他者文化的合理性，对他者文化持有开放包容的态度；有利于促进人们尊重他者文化的存在和发展空间，尊重他者文化主体的表达权、参与权，促进多种文化的共存、协商、妥协。

保守主义主张尊重历史形成的优秀传统文化。传统文化是先人创造的文化成果，体现了先人的智慧，具有存在合理性。传统文化是今人生存和发展的资源与条件。今人不仅是传统文化的传承者，而且是文化传承基础上的创新者。文化发展应当吸收民众的参与，保持文化的鲜活性和生命力。文化变革应当是理性的、谨慎的、温和的，不要破坏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构和功能。文化发展应当是继承的、连续的、渐进的，应当照顾到民众与政府的适应能力。(www.daowen.com)

加拿大文化人类学家查尔斯·泰勒提出了“承认的政治”理论。他对拒绝承认传统文化的世俗观念进行了批判：“拒绝予以承认可以对被拒绝的人造成严重伤害。为他人设计一种低劣和卑贱的形象，而这种形象又被后者所内化，就会构成实实在在的扭曲和压迫。”^[6]泰勒主张对传统文化应当予以“平等的承认”。世俗观念隐含着对传统文化的歧视，即使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下的人们也会不知不觉地接受这种观念，从而产生自卑心理。世俗观念中对传统文化的歧视构成对于传统文化群体的压迫性力量。

联合国大会于2001年通过的《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第3条指出：“文化多样性增加了每个人的选择机会；它是发展的源泉之一，它不仅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因素，而且还是享有令人满意的智力、情感、道德精神生活的手段。”

道家、犬儒学派、卢梭、保守主义、文化人类学、多元文化主义、生态主义、生态社会主义等思想体系提出了论证传统文化合法性的路径。这些学说具有以下共识：其一，传统文化具有合理的一面，是文化生态中不可缺少的文化因子；其二，现代文化具有局限性的一面，应当予以节制，克服现代文化局限性的根本途径是保持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平衡。在本章中，论证传统文化的合法性的主要理论渊源是文化人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