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恢复高考时,我在知青农场填报的志愿虽然全是“师范学院中文系”,但我看重的并非“师范”而是“中文”。填“师范”,是因为当时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两个字会让我这个小学教师子弟在录取时享受“加分”的照顾,使我早日离开农村;而“中文”则的的确确是我由衷喜爱的。从小学起便在学校大批判专栏上“发表”过大量“东风万里红旗飘”之类“诗歌”的我,自以为是“文学爱好者”,理应进“中文系”深造。但是,当时我很少会想到,那“动机不纯”的“师范”二字将决定我后来的人生走向。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中国,刚刚从“十年浩劫”的噩梦中醒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给从灾难中重新站起来的中华民族注入了新的生命活力。那是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天安门事件”平反、张志新冤案的披露、伤痕文学的轰动、朦胧诗的崛起、陈景润与哥德巴赫猜想、科学的春天、中国女排扬威世界、中美建交……中国,拉开了改革的大幕,开始了新的长征。
那的确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而激情的岁月必然产生激情的一代。作为“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我们满怀激情地在“新长征”的号角声中开始了学习。梦想也罢,理想也罢,让中国早日屹立于世界强盛民族之林,是我们发自内心的渴望。中国足球一次赛赢科威特的胜利,就足以让我和我的同学高呼着“中国万岁”在校园彻夜狂欢!不知今天的大学生怎么看待我们当年的纯真、赤诚和“狂热”。但愿他们能够理解,在那民族复苏的新时期清晨,足球的胜利已经不仅仅是足球的胜利,它寄托着千百年来中国人民渴望腾飞于世界的梦想!
那时的我们,对祖国的未来真是充满了自信和希望,我们最爱说的话题是“四个现代化”,最爱唱的歌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80年代的新一辈!”正是在这样一种对祖国美好未来的憧憬中,我也憧憬着我未来的职业。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和心境下,在大学毕业前夕,我偶然读到的一本书点燃了我的理想之火。这本书是王蒙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
直到现在,我在外讲学时还常常谈到,我是怀揣着一本《青春万岁》走进中学校园踏上讲台的。《青春万岁》描绘的是50年代初期北京某女子中学一个班集体的生活。如果从文学的角度看,王蒙19岁时写的这部处女作显然还比较稚嫩,但书中洋溢的青春气息却深深地感染了我,特别是郑波、杨嫱云们的理想主义激情和英雄主义情怀,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我从书中感受到,在我们共和国的清晨,原来有过那么绚丽的霞光那么纯净的空气!虽然以今天的眼光看,书中的主人公们都显得很“傻气”,或者说过于天真烂漫,但他们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希望,充满了一种喜悦,充满了一种高歌猛进的豪迈与自豪,在他们的灵魂深处都有一种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对于年轻共和国的坚贞信念!
而这种信念当时的的确确打动了我。(www.daowen.com)
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我即将踏上的中学讲台,年轻的心房一下被理想的激情和创造的冲动所鼓胀——我以后是教师,我可以通过培养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学生为我们的社会注入越来越多的新生命,我可以通过教育为我所热爱的国家做我能够做到的一切!我一定要把我带的班也建设成为《青春万岁》所描绘的那样的班级!
我非常明确地意识到,我不能把自己将要从事的职业仅仅视为教书,而应该把我的社会理想倾注在教育之中。
也许有人会笑我当时的天真,但那份纯真,那份庄严,那份责任感,我一直保持到今天。这可能是我日后在教育上能够取得一点成绩的原因之一吧!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禁不住为当年的纯真与庄严而感动!
那年——1982年春天,我离开四川师范大学前去四川乐山一中报到时,我的背包里真的有一本王蒙的《青春万岁》。我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我有足够的热情把我的学生都培养成“郑波”和“杨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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