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过错方起诉离婚 间接正犯

2008年秋天的一天早上六点多，张玉萍买了一堆菜从早市回来，发现丈夫朱凯和女儿贝贝都还没起床。丈夫出差昨天半夜才回来，今天是周日，女儿也不用早起，张玉萍想：让他们爷俩多睡一会儿吧。她悄悄地把买的菜放到厨房，开始收拾朱凯的行李。

西服得挂起来，否则就皱了。衬衫也需要洗了，这件蓝色带白条的衬衫是张玉萍在朱凯过生日时买的。夹层里放着数码相机，张玉萍拿出来随手打开翻看了起来。朱凯这次是去开一个学术交流会，相机里照的都是会场，张玉萍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正要放下，突然有一张照片吸引了张玉萍的注意。这是一张二十多岁的女孩的自拍照，照片里女孩子一身短裤T恤的居家打扮，坐在卧室床上撅着嘴对着镜头，床边上放着的正是自己正在整理的丈夫的行李箱，沙发上搭着一套蓝色的西服，外面是丈夫这件蓝色白条的衬衫。虽然画面并没有丈夫朱凯，可是一刹那，张玉萍还是全明白了！丈夫朱凯出轨了！

忠厚老实的朱凯还能出轨！这个星期天，全家谁都没有吃上饭，张玉萍足足地骂了一整天：“好你个朱凯啊，你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就是穿着一条线裤到的我们家啊！咱们过日子吃的用的，不都是我娘家给的，你们家给过啥！结婚后，你就那么一点钱，够养活谁的啊？不都靠我的工资养家？这家务活儿，让你动过一手指头吗？不都是我忙里忙外地伺候你和孩子！好啊！你这刚好一点，你就变心了！你还在外面找人啦！”

朱凯被骂得是一句话也不说，可张玉萍并不停嘴。又哭又骂！以往吵架，张玉萍一闹，朱凯马上就会承认错误。可这回一直折腾到晚上五点。看到朱凯就是不开口，张玉萍急了，使出了杀手锏，她连哭带嚎地说：“我要跟你离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一天也不跟你过了！离婚！明天就离！”

这离婚两个字一出口，朱凯愣了片刻，随即，他又抬起头，低沉地说：“那就离吧！我同意！”

吵了一下午，就等来了这几个字？张玉萍一下子懵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离婚啊，就是希望朱凯能够承认错误和那个女人断绝往来！可打到最后，居然是自己要和朱凯离婚。

她沉不住气了，赶紧往回拉：“想和我离婚没那么容易，我可不能给小三腾地方！”

可朱凯这会却毫不退让，咬着牙就是要离婚！

张玉萍坚决不离，朱凯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要求离婚。

张玉萍在法庭上嚎啕痛哭，这是什么世道啊？分明是朱凯出轨，为什么朱凯要求离婚？

她说她和朱凯结婚十年是有感情的，朱凯和情人是一时糊涂，她愿意原谅朱凯，只要他回心转意。

可朱凯却说，照片里的女孩叫胡雪，和他已经同居两年，这两年他很多时候说出差其实都是去了胡雪的家。这一次出去开会，他只待了一天，剩下的六天他一直和胡雪在一起！他不愿意再和张玉萍生活下去了！

听到朱凯这么说，张玉萍的情绪再次失控。她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控诉朱凯是如何忘恩负义，如何穿着一条线裤到的张家！过日子如何获得了娘家的帮助，这些年怎么样依靠张玉萍养家，她如何承担了所有的家务。

看到一遍一遍诉说的张玉萍。朱凯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说：“不要再说了！结婚十几年了，你每一天都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不论有什么事，你都会一遍一遍地重复，你的娘家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我做了些什么，让我要感恩图报！你是我老婆啊，不是债主！这样居高临下的日子你过得很开心，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为什么出轨，你想过没有？”

张玉萍根本听不进去朱凯的话，她暴怒地大骂：“你为什么出轨，你就是陈世美！就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

朱凯摇摇头：“我不和你说了，我每次试图和你交流你都是这样！你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也不想听！好了，是我忘恩负义，是我喜新厌旧，我现在不想争辩是谁对谁错。我就想离婚！”那么朱凯能够以自己有过错为由要求离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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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以感情为基础，因此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无论其理由如何，均应判决解除其痛苦的婚姻关系。不能以原告有过错为由，以判决其不准离婚为惩罚原告的手段。2001年修改后的《婚姻法》第三十二条58第三款补充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调解无效应准予离婚：（一）重婚或有配偶与他人同居的；…… （四）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的。”朱凯与他人长期同居的确有过错，且为我国婚姻道德所不容，但是夫妻感情既已破裂也是事实。因此，本案可以判决朱凯与张玉萍离婚。作为对朱凯过错的惩罚，张玉萍可以依据《婚姻法》第四十六条59规定请求离婚损害赔偿。

58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节录）

第三十二条 男女一方要求离婚的，可由有关部门进行调解或直接向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应当进行调解；如感情确已破裂，调解无效，应准予离婚。

有下列情形之一，调解无效的，应准予离婚：

（一）重婚或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

（二）实施家庭暴力或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

（三）有赌博、吸毒等恶习屡教不改的；

（四）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的；

（五）其他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

一方被宣告失踪，另一方提出离婚诉讼的，应准予离婚。

59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节录）

第四十六条 有下列情形之一，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

（一）重婚的；

（二）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

（三）实施家庭暴力的；

（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

经调解无效，法院判决张玉萍和朱凯离婚。按照朱凯的要求，作为赔偿夫妻大部分财产和两人住着的三室一厅全部归张玉萍所有，朱凯只保留了一处30多平方米的一室一厅。

张玉萍没有要女儿贝贝的抚养权。她心里有一个小算盘，朱凯离婚后要是一个人，很快就会再婚，可带个孩子就不一样，谁愿意进门就当后妈。而且，孩子在朱凯那里也是一个纽带。有个孩子牵绊着，两个人可以时常见见面。时间一长，朱凯一定会回心转意。

每次母女相见，最主要的话题就是朱凯。张玉萍总是详细地盘问贝贝，朱凯这一周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到后来，张玉萍总是忍不住对着女儿落下眼泪：“你爸爸太忘恩负义啦！妈妈和姥姥家对他那么好。他现在都不要你妈妈啦！”每当这时十岁的小贝贝总是懂事地安慰着妈妈：她以后会对妈妈好的，不会忘恩负义。

2009年春天，小贝贝带来了一个让张玉萍心碎的消息，朱凯要和那个胡雪结婚了。这件事彻底粉碎了张玉萍想和朱凯复婚的愿望。她痛哭失声。

贝贝安抚着母亲：“妈妈，我不和爸爸一起过了，我要和妈妈一起生活。”

张玉萍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贝贝，你要也走了，你爸可就和那个坏女人双宿双飞了！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你做妈妈的小侦察兵！咱们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贝贝懂事地点了点头：“好！”

几天之后，贝贝给张玉萍偷了一张朱凯的结婚请柬。根据请柬上写的地址，朱凯结婚那天，张玉萍冲到了婚礼现场，一顿大闹，打伤了胡雪，整个婚礼不欢而散。张玉萍被带到了派出所，公安机关要按照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对她进行处理。张玉萍面无惧色，大声地嚷嚷着：“我一辈子都被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毁了！他现在要结婚，没有那么容易。”

警察劝张玉萍：“你们已经离婚了，他要再婚是正常的，你要放平心态啊！”

张玉萍却说：“我放不平，他不是和我离婚后要再婚，是在和我结婚期间外面就有了人，他是为了这个人和我离的婚，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结婚，我做不到！”

胡雪经鉴定是轻微伤，张玉萍因为拒不悔改，公安机关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60的规定，将其行政拘留五天。

60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节录）

第四十三条 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

（一）结伙殴打、伤害他人的；

（二）殴打、伤害残疾人、孕妇、不满十四周岁的人或者六十周岁以上的人的；

（三）多次殴打、伤害他人或者一次殴打、伤害多人的。(www.daowen.com)

从看守所被放出来，张玉萍没有回家，而是去学校接走了贝贝。她要让女儿看看，朱凯对她做了些什么。张玉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了自己在看守所遭受的委屈，然后悲愤地对贝贝说：“你一定要给妈妈报仇啊！”贝贝哭着答应了！

从那一天起，小贝贝开始找各种机会给朱凯和新婚妻子胡雪找麻烦。第一次，她把盐罐子里的咸盐都换成了碱。胡雪的一顿饭都毁了！第二次，贝贝将胡雪的香水倒了，换上了醋，胡雪喷得一身酸溜溜的。第三次，贝贝将朱凯电脑的D盘全都清空了，毁了朱凯写了一个月的资料。每次贝贝说起自己这些恶作剧，张玉萍都哈哈大笑，她对贝贝说，决不能让他们痛快了！贝贝都懂事地点点头。

在张玉萍的鼓励下，贝贝的报复行动不断升级。

随着对父亲的报复，贝贝整个人都变了。原来活泼开朗的样子一点没有了，总是斜着眼睛，躲在一边监视着朱凯和胡雪。不但在家里这样，在学校贝贝也变得暴躁易怒，报复心极强。前座的男孩在课间笑话贝贝父母离婚了。贝贝上课时就把一根圆规倒着放到了前面男孩的椅子上，小男孩不知道，结结实实地坐了上去，扎得鲜血直流。男孩伤得不轻，老师把朱凯和张玉萍都找到了学校，一顿训。

从学校出来，朱凯黑着个脸数落张玉萍：“都是你教的！孩子现在的报复心这么强，而且下手这么狠！她才十一岁啊！以后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来呢！”

张玉萍却是一声冷笑：“我看孩子没什么错，谁让那小子说她来着！贝贝这是报仇雪恨！孩子比她妈强啊，受了人家的欺负只能忍着！”一看张玉萍又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朱凯一扭头走了！

回到家，朱凯想找女儿好好谈谈，可是贝贝却不配合。她冷冷地对朱凯说：“你别管我！我可不是我妈，任人欺负，谁要惹我，我就要他好看！”小小的女儿说出这样的狠话，冰冷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张玉萍。朱凯觉得自己后背直冒冷汗。

女儿还小，不能来硬的。朱凯决定一点一点教育。他劝胡雪，在家里的事尽量不要和贝贝计较。父母离婚，孩子的心理受伤了，这个伤痕需要慢慢抚平。胡雪答应了！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挺难。因为谁也不知道贝贝接下来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转眼间，胡雪和朱凯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到了。结婚典礼那天，让张玉萍闹得狼狈不堪。一周年纪念，朱凯决定好好和胡雪庆祝一下。他提前给胡雪买了一条礼服长裙，并预定了最好的西餐厅。

胡雪下了班，早早地回家洗澡换衣服。这件礼服长裙是宝石蓝的，非常漂亮，胡雪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用蒸汽熨斗熨平了，平放在床上，然后到洗手间去弄头发。

从洗手间出来，胡雪一下就愣住了，新裙子已经被剪成了三片，她忍不住嚎啕痛哭。这一次朱凯忍不住打了女儿一巴掌！

父亲居然打自己，真像母亲说的那样，有了后妈，爸爸就不爱自己啦！贝贝哭着找到了张玉萍的单位。看到女儿受了委屈的样子，张玉萍非常心疼，她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道：“这不是你爸爸的错，要怪就怪那个坏女人！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她呢？她怎么不一出门就被汽车撞死呢！”听到母亲对胡雪的诅咒，贝贝感到格外解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胡雪不但没有被雷劈，被车撞，相反胡雪却怀孕啦！

张玉萍听到这个消息，抱着贝贝嚎啕痛哭：“可怜的孩子啊！人家又要生一个孩子了！这以后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吗？苦命的孩子啊！”

见母亲哭成这个样子，贝贝更加难过了！是啊，这要是有了小弟弟，自己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贝贝回家哭了一晚上，该怎么办呢？贝贝有了一个主意。

这天晚上，朱凯晚上有事，要在外面吃饭，胡雪做了自己和贝贝的晚饭。这天贝贝出奇的听话，既没有像往常那样摔摔打打，也没有因为朱凯没有回来而拒绝和胡雪一起吃饭。她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大口大口地喝着苦瓜汤。难得看着贝贝不和自己作对，胡雪高兴地也多喝了一碗汤。

半夜里朱凯回家了，一进门朱凯就吓了一跳，胡雪躺在床上已经昏了过去，床前吐了一地。那边贝贝也是一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下都是呕吐物。

朱凯吓得赶紧呼喊邻居帮忙。二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胡雪和贝贝被送到了医院。

贝贝和胡雪刚被推进抢救室，收到消息的张玉萍就疯了一样地赶到了医院。一见面，张玉萍就朝着朱凯冲了过去。嘴里大骂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啊！虎毒还不食子呢！小媳妇要生啦！你就要害死我的孩子，你偿命来！”在场的人赶紧把两人拉开。

经医生诊断，二人是农药中毒，医生为胡雪和贝贝洗了胃，使用了解毒剂。两人的病情逐渐稳定。

农药中毒？是谁干的？不可能是误服，自己家里并没有农药。谁会这么害人，朱凯第一个念头是：“张玉萍！”可转念又一想，不能啊，中毒的还有贝贝，张玉萍再疯狂也不至于害死自己的女儿吧！越想越害怕，朱凯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接到电话后，警方迅速到了现场，对朱凯家进行了搜查。在厨房的垃圾桶里警察发现了两只空了的5ml的农药瓶。在当天胡雪和贝贝喝的苦瓜汤里，也检出了农药。一切证据都表明，是有人投毒。公安局里朱凯和张玉萍激烈地相互指责！朱凯说，肯定是张玉萍干的，一定是张玉萍听说胡雪怀孕，投毒报复，不小心误伤了贝贝！张玉萍却说是朱凯为了和小媳妇双宿双飞，嫌弃贝贝碍事，要除掉贝贝，没想到胡雪一块儿中毒了！

在农药空瓶上公安机关提取到了两枚清晰的指纹，可接下来的对比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指纹属于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第二天一早，警察带着张玉萍和朱凯一块儿来到了医院，经过抢救，贝贝和胡雪已经醒过来了。胡雪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虚弱地躺在那里，目光呆滞。另一间病房贝贝也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棚。

警察对张玉萍和朱凯说，关于案子的事，他们有问题要问贝贝，需要作为监护人的张玉萍和朱凯在场。两人表示同意。

张玉萍拉着女儿的手，泪如雨下，嘱咐道：“贝贝，谁害的你！是你爸爸，还是那个女人，警察叔叔问你，你要好好说！警察会给咱们娘俩做主的！”

听了张玉萍的话，警察却摇了摇头：“我们不是要问孩子这句话。我们想问的是：孩子，你为什么要往汤里下农药？”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是贝贝？投毒的是贝贝！

张玉萍一下子就炸了：“警察同志，你们说话要负责任，贝贝才十三岁，是个孩子，你们说她投毒！”

警察说：“我们说话当然是负责任的，我们在农药瓶上提取到的指纹，经比对是贝贝的！”

正在争吵间，贝贝突然说话了，她哭着说：“是我干的！妈妈！你不要吵了！是我要杀死阿姨和弟弟！妈妈我要给你报仇！阿姨和弟弟没有了，你和爸爸就可以和好啦！”张玉萍懵了：“那你怎么也中毒了？”贝贝哭着说：“我杀了人，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活了！”

听了女儿的话，朱凯泪流满面：“贝贝是你亲生的孩子，你看看你为了报复，把孩子教成了什么样？杀人、自杀，她才十三岁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张玉萍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嘴里喃喃地说：“我是告诉她，要报仇，不能让你们过痛快了！可我没有让她投毒，没有让她杀人啊！没让她自杀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一场离婚，一个破裂的家庭，一个母亲报仇的欲望，扭曲了幼小孩子的心灵。十三岁的孩子投毒试图杀死继母和未出世的婴儿，到底谁应该对此承担责任。我们看一下法律是怎么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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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刑法第十七条61规定，贝贝不满十四周岁，为完全不负刑事责任年龄，虽然她实施了使用农药故意杀人（未遂）的行为，但依法不负刑事责任。那么如果真的像朱凯和胡雪所说，贝贝这么做是母亲张玉萍唆使的，那么张玉萍属于间接正犯，应承担故意杀人（未遂）的刑事责任。

所谓间接正犯，又称为间接实行犯，是指将他人作为工具来使用从而实现犯罪的情况。主观上，间接正犯具有利用他人犯罪的故意，即行为人明知被利用者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或者没有特定的犯罪故意而加以利用，希望或放任通过被利用者的行为达到其所预想的犯罪结果。客观上，间接正犯具有利用他人犯罪的行为，即行为人不是亲手犯罪，而是以他人作为犯罪工具而实施犯罪。因此本案中如果贝贝投毒的行为是张玉萍指使的，那么张玉萍应承担故意杀人（未遂）的刑事责任。

但在本案中，张玉萍虽然一再向贝贝传递了对朱凯和胡雪的仇恨，但是她从始至终没有唆使贝贝实施杀人行为的故意，在贝贝购买毒药并投毒的过程中，张玉萍既不知情也未参与，不能认定张玉萍构成故意杀人罪。

61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节录）

第十七条 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因不满十六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责令他的家长或者监护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养。

经过侦查，公安机关以贝贝不满十四周岁不予追究其刑事责任，对于张玉萍，也没有提起公诉。对于民事赔偿胡雪没有追究，条件是：以后由张玉萍来抚养贝贝。

一个月后，贝贝和胡雪都出院了。临走时张玉萍恶狠狠地对朱凯说，这是朱凯对她们母女欠下的另一笔债，如果不是朱凯忘恩负义，和她离婚，孩子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笔账，她一定会和朱凯算的。

张玉萍说得对，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朱凯，如果没有朱凯的出轨和离婚，可能这个家庭还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们换一个角度考虑，导致这场悲剧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张玉萍面对婚姻的失败，不是总结原因，不是重新寻找幸福，而是沉浸于报复，并且把这种仇恨灌输给了孩子，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孩子。更可悲的是，直到最后惨剧发生，张玉萍也没有弄明白，是她在贝贝的心里投下了仇恨的种子，结出了毒果。

这个故事里有两个问题值得思考，第一个是朱凯为什么会出轨。张玉萍是个好妻子，贫贱时嫁给朱凯，自己赚钱养家，而且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这些付出，朱凯本该感恩戴德，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呢？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可以告诉我们答案。在他的理论中，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1）生理上的需要；（2）安全上的需要；（3）感情上的需要；（4）尊重的需要；（5）自我实现的需要。这些需求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低层次的需要基本得到满足以后，它的激励作用就会降低甚至失去激励作用，高层次的需要会取代它成为推动行为的主要原因。对于朱凯来说，和张玉萍结合满足了温饱、安全这些较低层次的需求。可是在这些需求被满足后，朱凯就产生了更高层次的需要，希望在情感上得到慰藉，希望被尊重。而张玉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但不能迎合朱凯的需求，相反却反复地强调朱凯过去的困顿，伤害他的情感，打击他的自尊心，使得朱凯最终转而向外寻求满足。朱凯的行为是违反道德准则的，却是人性使然。

第二个问题是，张玉萍为什么要向孩子灌输仇恨？恨与爱一样，是一种强烈的情感，会带来一种力量，促使人们采取行动。张玉萍是爱朱凯的，当这种爱被背叛被拒绝之后，就转化为了强烈的恨。这种恨促使她采取行动，包括把孩子留给朱凯，给朱凯再婚制造障碍，也包括大闹朱凯和胡雪的婚礼，也包括寻求自己唯一的同盟——女儿贝贝的支持。其实张玉萍对于贝贝的这种教育并非个案，在很多离婚案件中，父母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对对方的不满传递给孩子，希望孩子能够站在自己的一边，只是张玉萍的做法更为极端。

夫妻是缘，无缘不聚。可缘尽时也要给自己、给对方留三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