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初期,阿伦·雷乃凭借《梵高》(1948)、《格尔尼卡》(1950)、《高更》(1951)、《雕像也会死亡》(1953)等一系列艺术品题材的纪录短片进入电影界,其中20分钟的《梵高》获得了1949年度奥斯卡最佳短片奖和威尼斯电影节奖项。此时,真正意义上的法国新浪潮运动还未开始,阿伦·雷乃已经成为欧洲拥有广泛声誉的纪录片导演。
纵观世界电影史,像爱森斯坦、基耶斯洛夫斯基、赫尔佐格和路易·马勒这样横亘于纪录片与故事片的电影大师俯拾皆是,虽然他们的纪录片艺术品质不低,故事片带来的巨大声望往往抹杀了他们的纪录片导演身份,也为理解这些导演的整体性制造了障碍。阿伦·雷乃是个例外,《夜与雾》是他漫长的创作生涯中无法忽视的导演成年礼,是风格定型与思想完成之作,影片中确立的“记忆与遗忘”主题、复杂的时空逻辑结构,都一直延续到《广岛之恋》(195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1961)为代表的其他影片中。
阿伦·雷乃是一位文学性很强的导演,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了《广岛之恋》,阿兰·罗伯-格里耶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编剧,让·卡洛尔写《夜与雾》及其后的《穆里埃》,“这些剧本都有复杂的结构和诗化的语言,整体缓慢、严谨、沉重,与戈达尔和特吕弗的轻快自在大相径庭”。[21]但有这样的认识并不仅仅源于剧本都是由文学家撰写,而是他在创作中能保持剧本文学性的完整。《夜与雾》的成功与法国诗人让·卡洛尔的脚本是分不开的,阿伦·雷乃又将其进行了惊人的价值提升。
《夜与雾》的经典性首先在于所实现的复杂而丰富的历史情感,影片是描述性的,回忆与反思的意味是潜隐的。解说词撰写者让·卡洛尔作为幸存者曾于1943年至1945年被关在古森集中营,解说词写道:“他们恐惧地藏身在这洞中,入睡本身就是恐惧。他们的真实情况非描述和想象可反映,没有尽头的恐惧……在这座充满噩梦的砖房里,我们可以为你们展示的只是表面。”关押期间的超常痛苦使得卡洛尔几次试图自杀,影片之所以给观众以体验感,正是个人所经历过创伤性痛苦打击的产物。冷峻肃穆的管弦配乐由德国最著名的犹太作曲家汉斯·埃斯勒完成,1933年起他受纳粹党通缉先后流亡至莫斯科和纽约。(www.daowen.com)
叙述旁白由米歇尔·布赖讲述,语调冷静而麻木,甚至有一种暧昧、不透明和模糊的感觉。例如:
火车被密封或锁起来,百个人挤在一节车厢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饥饿、口渴、窒息和疯癫。一封信飘到地上会有人发现吗?这是死神的第一步行动。第二步是让火车在有雾的夜晚到达。……凌晨5点,检阅广场上无数次的集合,夜色掩盖着大家的轮廓,一支管弦乐队演奏小歌剧里的进行曲。
部分段落有着强烈的戏剧紧张感,通过解说词人为地控制戏剧性并非难事,重要的是戏剧性所展现出来的内容,《夜与雾》的叙事形式实际上是展示一个缓慢又具压迫性的情感过程。导演侧重于整体情感的传达,影片对于情感力度的重视正体现在对情感裹挟的控制,它的成功之处“在于其在处理一个体现那种极度的、使人倍受折磨的痛苦的主题时的高度的细致。这是因为,这样一个题材所具有的冒险性在于,它可能麻木我们的情感,而不是激动我们的情感。雷乃采用与他的题材保持一定距离的方式克服了这种危险性,这种方式不多愁善感,但也并未因此弱化题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色彩”[22]。奥斯维辛集中营是一台独特的机器,叙述者介绍它如何运转起来并进行生产的。画外音不动声色地描述犯人等级、管理方法、焚尸炉的使用,细致地展示毁灭和屠杀的过程,甚至是那些“意外之处”的橡树、动物园和小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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