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的纪录片定义五花八门，比如形态学定义、解释学定义、电视节目分类体系定义，大同小异，却又“言不及义”（“言不及义”一词是英国纪录片制作人约翰·格里尔逊（John Grierson）在《纪录电影的首要原则》一文中对“纪录电影”这个称谓的使用评价）。可以借助一些既有的定义，对纪录片的基本特征和属性做一个初步的梳理。

纪录片英文名称为Documentary，最早出现在格里尔逊在1926年2月8日的纽约《太阳报》上给弗拉哈迪的纪录电影《摩阿纳》（Moana）的评论文章中，文中指该片是“对一位波利尼亚青年的日常生活事件所做的视觉描述，具有文献资料价值”。^[1]另一个比较早的理论化定义，纪录电影是“对现实的创造性处理”也来自于格里尔逊，他在《纪录电影的首要原则》中总结道：“迄今为止，我们把所有根据自然素材制作的影片都归入纪录片影片范畴，是否使用自然素材被当作区别纪录片与故事片的关键标准。”^[2]这里的“自然素材”显然是指非虚构的拍摄，但这种定义过于宽泛，仅仅是一个非虚构的范畴。格里尔逊也认识到这种定义会把“滥竽充数”的新闻片、导游风光片和杂志片等划入到纪录片电影的范畴之中，又提出：“于是，我们就从对自然素材的平铺直叙（或想入非非）的描述，过渡到了对它们进行组织、再组织以及创造性剪裁的阶段。”^[3]格里尔逊将纪录片独特的美学手段归纳为“组织素材创造性地剪辑”。这个定义被广泛地分析和深入地理解，盖里·埃文斯解释为“当他把记录片理解为对现实世界创造性的解释时，他的意思是要通过操纵那些有意义的符号来操纵人们的集体态度。电影中的影像，不应该被看作是对世界的表面反映，而应看作是激发其他形象意义的方法，这和语言中的诗歌作品一样”^[4]。

除了格里尔逊对纪录片的定义，国内外常见的或者有影响的，关于纪录片概念和特征的阐释也不少，举几个国内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纪录片艺术的影像本性是再现物象（生活）面貌。这种特性来自“照相”特性，即“复制”生活原貌的物质功能——照相本性、照相纪实性。……纪录片再现物象原貌的特征，能有效纪录客观自然的真实形象，能有效地消弭人为主观色彩。与各种虚构和表演艺术比较，它的这一特性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了解真相”的求知心理。……纪录片对生活的纪录、再现，是人的主观意识通过影视纪实物质技术手段对客观现实的反应。（朱景和：《纪录片创作》，第10页）

纪录片直接拍摄真人真事，不容许虚构事件，基本的叙事报道手法是采访摄影，即在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中，用挑、等、抢的摄录方法，记录真实环境、真实时间里发生的真人、真事。这里的“四真”是纪录片的生命。（任远：《电视纪录片的界定和创作》，《中国广播电视学刊》，1991年第5期）(www.daowen.com)

纪录片是以真实为原则，从社会和自然中获取基本素材，表现作者对事物认知的非虚构活动影像。（中国纪录片研究中心，2013年12月）

某种意义上讲，纪录片很难形成理念化的完美概念。“‘纪录片’不是一个自制的概念，‘纪录片’的定义经常表现为一种相关性的或是相对而言的解释。……纪录片的含义体现在它与故事片、实验电影或先锋派电影的相对性中。”^[5]按照比尔·尼可尔斯说法，纪录片是没有明确的界限的，需要依靠与故事片、新闻片、广告片、实验片的相对性比较中，才能考察出这个概念的基本含义。罗伯特·C.艾伦也提出了一个简约化的指认方式，“故事片使用演员和剧本，而纪录片则试图展示‘真实发生的事物’”^[6]。纪录片是不能编造的，与故事片的差别在于虚构与否，内容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即纪录片是非虚构的（non-fiction），剧情片是虚构的（fiction）。

在纪录片和实验片区别方面，纪录片最大的特点正是对现实的直接揭示和反映，而实验片被认为缺少这样的能力。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在《电影的本性》一书中认为，虽然二者都属于非故事片的纪实影片，而“实验影片固然倾向于避免讲述故事，但它们在这样做时却很少考虑电影手段的亲近性，它们忽视摄影机面前的现实。无论是抽象的构图还是梦境的表现，它们更多的是当代绘画或文学构思的一种外延，而不是电影”。^[7]即便如此，将两者完全区分仍然是困难的，纪录片可以具有实验性，同时实验片也可以采取纪录片的形式。阿伦·雷乃（Alain Resnais）的《梵高》的实验性在于如何用电影表现绘画作品，他将梵高所有的画作联结成完整的镜头组接，突破了画框的限制，虽然也受到了“扭曲原作”的质疑。

相比纪录片与剧情片，纪录片与新闻片之间的区别则含混得多，因为两者的真实性属性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之处。新闻片（Newsreel）又可以称为“新闻报道电影”，尤其在电视新闻出现之前，新闻片对历史提供了一个图像化及亲眼目睹的纪录。^[8]关于新闻片和纪录片的区别，导演尤里斯·伊文思（Joris Ivens）认为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表现真实的深度是不一样的，“新闻片所采访的是每天发生的直接的、引起轰动的事件，主要的问题是速度和表面质量，而不是对事件背景的深入挖掘。而且，新闻片不需要把一些事件联系起来或揭示出它们的相互关系。……新闻片告诉我们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什么事情；而纪录片则告诉我们‘什么原因’以及事件与事件之间的关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