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深情，满是遗憾。

导演：瑟琳·席安玛

编剧：瑟琳·席安玛

主演：诺米·梅兰特、阿黛拉·哈内尔

◎诗人选择：相见不如怀念

多尼达克

瑟琳·席安玛的《燃烧女子的肖像》很好地证明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并不需要多少曲折的或是煽情的情节，观众也能感受到爱情作为一种隽永之物的魅力。

作为本世纪评价最好的爱情电影之一，《燃烧女子的肖像》毋庸置疑已进入电影史经典的行列。这是一部简洁的作品，观众不费苦心便可透析电影大抵的剧情走向。但电影迷人之处就在于即便它在观众面前呈透明状，我们仍被它所吸引，视线情不自禁地跟着摄影机观察电影里的一切。

被合法化的注视

玛丽安受委托辗转来到人迹罕至的岛上为伯爵夫人即将出嫁的女儿艾洛伊兹画肖像画。画肖像并不困难，问题在于性格乖张的艾洛伊兹无法认同包办式婚姻，拒绝露面为画师摆造型。作为新来的画师，玛丽安需在不被艾洛伊兹觉察的情况下完成肖像。得到伯爵夫人的允许，玛丽安以虚假身份接近艾洛伊兹，她可以尽情注视艾洛伊兹，只要能画出那幅令伯爵夫人满意的肖像。

18世纪后半叶的法国，尽管女性职业自由得到一定程度开化，女性却仍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社会伦理制约下，一个女性对另一女性的亲密注视是不道德的行径，唯有在职业的庇护下，玛丽安与艾洛伊兹的注视才被规则所默许。这种被合法化的“注视”是玛丽安和艾洛伊兹的情感得以升华成为爱情的关键，她们的目光交汇掺杂着肖像画的功利目的，又蕴含挑战伦理禁忌的尺度，她们在注视中对峙、发现和完善彼此。这种暧昧注视在艾洛伊兹裙摆着火的一刻彻底确立了俩人的关系：她们通过注视完成表白，完成爱情前戏中仪式化的试探。(www.daowen.com)

诗人的选择

希腊神话中有这样一个经典故事：伟大的音乐家兼诗人俄耳甫斯为救亡妻勇闯冥界，他的真挚打动了冥王，于是冥王给俄耳甫斯一个放赎亡妻的机会，前提是回到阳界前绝不能回望身后的妻子。然而阴阳一线的关键时刻，俄耳甫斯却因担心负有脚伤的妻子跟不上而忍不住回头，妻子转瞬即被带回冥界。这是一个满是漏洞的神话故事，在女仆苏菲看来，俄耳甫斯回头的理由站不住脚，毕竟妻子回到阳界才是至关重要的事。玛丽安则认为俄耳甫斯的回头或许是预谋好了的决定，他选择让妻子存于回忆中，这不是爱人的选择，而是诗人的选择。

“爱人的选择”和“诗人的选择”区别在于，前者维持了爱情的世俗性，而后者使爱情超越世俗成为永恒。试想《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和罗丝都幸免于难，又会有多少人惦念这个故事？只能支撑一人的浮板不过是给予杰克献身理由的工具，杰克的死亡是诗人的选择。玛丽安和艾洛伊兹在肖像画完成后的诀别与社会阻力有关，但她们的诀别毫无疑问也成就了这段爱情在彼此心目中永恒夺目的价值，她们做出的同样是诗人的选择。

爱情的随机性

当前评论对于《燃烧女子的肖像》的爱情关系分析颇多，但这些分析大多是从某种决定论角度出发，粗暴地将玛丽安和艾洛伊兹的结合归因为情感的共鸣与需求，仿佛两个人只要满足情感上的补给关系便能够诞生爱情。这种对爱情的过度理性化假设被电影中“苏菲”一角否决。

客观来讲，苏菲的设置有两个用途，一是作为贵族背景的摆件，二是反映底层女性生态。但导演席安玛赋予这一角色充沛的情感空间，她与玛丽安共情交谈，在阶级处境上俩人作为受雇者的亲密度极高。她的存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理性分析爱情的评论者的发问：如果爱情是按照理性逻辑来执行，为什么不能是玛丽安与苏菲的爱情，而是玛丽安与艾洛伊兹的爱情？

苏菲的介入使得故事滑向了对爱情本质的探讨，如果爱情是按照可操作的理性逻辑来执行，爱情必定流失价值，因为爱情中的任何一方都具有可替代性。而如我们所见，爱情始终无法预料，并不一定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这种随机性巩固了爱情至高无上的地位。

玛丽安最后一次见到艾洛伊兹是在剧院里，摄影机沿迹玛丽安的视线久久地凝视着独自坐在对面看台的艾洛伊兹，她没有回头望向玛丽安，只是在维瓦尔第的《四季》交响乐中情绪高涨，无法自控地流下眼泪。

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艾洛伊兹也许真的没有觉察到对面的玛丽安，也许发现了却不敢与玛丽安对视。但无论如何，我们知道艾洛伊兹的眼泪一定是在这首有着俩人美好回忆的音乐的触发下而流淌，因为我们相信她们之间的爱情值得被彼此永远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