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编剧:塞巴斯蒂安·雅普里佐、让-皮埃尔·热内、纪尧姆·洛朗
导演:让-皮埃尔·热内
主演:奥黛丽·塔图、加斯帕德·尤利尔、多米尼克·皮侬、玛丽昂·歌迪亚
获奖:第30届法国电影恺撒奖最佳女配角、最佳新人男演员、最佳摄影、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制作设计
◎“你走路,不痛吗?”
程然
《漫长的婚约》是法国导演让-皮埃尔·热内在2004年拍摄的电影,这部影片一经上映,就获得法国恺撒奖12 项提名,并夺得最佳摄影、最佳女配角等5 个奖项以及第62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第7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摄影、最佳艺术指导提名。影片拍摄考究繁盛,剧作手法丝丝入扣,令人称道,经久难忘。
侦探小说式的剧作结构,多而不乱的讲述空间
影片是以女主人公玛蒂尔德寻找在“一战”中失散的未婚夫马涅克为主线展开的。不满20 岁的马涅克被征兵入伍,战争的残酷很快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期望能通过自残早日回到恋人身边,然而军事法庭判处他和另外4 名有着同样企图的士兵死刑,他们被扔到了法德两军之间的战壕上,听凭命运的裁决。
其间,虽然有总统特赦令,但渎职的军官拉鲁耶毁掉了文件。
马涅克死了吗?
玛蒂尔德拒绝接受爱人的死讯。战争结束后,她拖着一条因小儿麻痹症带来的残腿,踏上了寻找马涅克的漫漫长路。
在这条主线的递进当中,另一条复仇的线索也在并行——另一个女性蒂娜,因为自己深爱的五士兵之一的安奇在战争中被害,她在寻找爱人的过程中干掉了一个个仇人。
在这样的剧作结构中,探案寻人的悬念,线索出现、线索中断,循环往复的失望及希望,双线索之间的互文关系和不同指向,越来越多的人物参与进来,几条线索合并指向,让一个讲述战火中永恒爱情的故事充满了四伏的危机,引人入胜又让人欲罢不能。有些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我们在观看的不是一个爱情片或者战争片,而是一部侦探电影。
《漫长的婚约》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必须提到的是,小说的作者是法国著名的畅销书作家塞巴斯蒂安·雅普里佐,他以写侦探小说闻名,荣获过法国各类文学奖,几乎所有作品都被搬上银幕。
电影的改编由本片导演让-皮埃尔·热内与编剧洛朗完成。其中有两个比较大的改动:女主人公在小说里一直坐着轮椅,在电影里可以一瘸一拐地走——无疑后者的视觉冲击力和隐喻效果更强烈;还有一个是大段的书信交往变成了可视画面,战争中的遭遇与玛蒂尔德的寻找,以及蒂娜的视角交织成过去和现在的多重讲述空间,头绪虽多,多而不乱。恢宏的历史画卷与多线索的讲述方式,一改原本书信的文学性极强、画面表现力不够的弊病,展现出导演让-皮埃尔·热内出色的视听驾驭能力。
玛蒂尔德的祷告
玛蒂尔德相信马涅克还活着,她没有证据,她只是单纯地相信。她说,她和他之间有一根线连着,如果马涅克死了,她会第一时间感应到。这根线如果不能把自己带到爱人的身边,起码还可以用来上吊。
玛蒂尔德用一种向死的心来寻找爱人活着的证明,她是决绝的。
但不是说,她的信念就没有出现过动摇。玛蒂尔德有自己独特的祷告,她的祷告对象不是上帝,而是命运。与其说是祷告,不如说是自己内心的愿望与未卜命运之间的博弈。
这样的祷告,在片中出现过3 次。
第一次,玛蒂尔德收到了5 个士兵的遗物,她躺在自己的被子里自语:“吃晚饭前,要是鹰嘴豆(她的爱犬)冲进屋里,表示马涅克还活着。”她刚说完,门被鹰嘴豆冲开。
第二次,她在火车上集中意念祷告:“如果我数到七,火车还没有进隧道,或者查票员还没有进来,马涅克就死了。”然后我们就看到,镜头对着玛蒂尔德的脸,她慢慢地开始数“一、二、三……”她脸上逐渐现出绝望的神情,就在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七”脱口之前,门被一个快乐的年轻人撞开,他说:“查票啦!”旋即又笑了,“愚人节快乐!”
第三次,马涅克出征,坐上了吉普车离开,玛蒂尔德对自己说:“如果我比车子先跑到弯道,马涅克就能活着回来。”于是我们看到了影片中最为动人的一段奔跑: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孩子,抄近路越过荒草地,拼尽全力地跑到弯道。那一刻如此静谧,来路和去处都没有人,只有空旷的寂寥、令人忐忑的风。而就在女孩要绝望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出现了,开车的神父跟她打招呼——这是另一辆吉普,车上没有马涅克。玛蒂尔德失望转喜悦继而又转茫然的表情让人感喟!
玛蒂尔德的祷告,是她在生活中的小实验,她揣摩着命运的脸色,强烈地期盼战胜它,却又一再地遇到善意的玩笑。玩笑一方面消解着誓言的严肃,又带来一定的希望,让玛蒂尔德在特别动摇的时刻,给予自己一些继续前行的勇气。(www.daowen.com)
在爱情和死亡之间,玛蒂尔德用她对残疾的全然不顾,和对爱人生还的坚定信念(寻找和祷告博弈),以及她所有的机智幽默(为赢得律师的同情坐上了本不需要的轮椅),对看到她麻利收起轮椅一脸惊诧的路人说,同时也是对所有人说:“天降神迹,不用怀疑。”
这神迹我们可以理解为创作者们对那些归来的幸存者一种深沉的祝福。并不是每一个强烈期盼爱人生还的女人,都能得偿所愿,更多的是“黄昏宾果”战场上摇曳的黄花和沉默矗立的十字架。
蒂娜的复仇
蒂娜本是个妓女,和皮条客安奇产生了感情。她是另一个痴心的玛蒂尔德,她也在寻找爱人生还的蛛丝马迹。只不过,她看见的是军队高层的渎职、士兵的倾轧残忍和爱人的无助无辜。她的视点,还原了战争的残酷。
我们看到,那些陆续拜倒在宽衣解带的蒂娜面前的男人,有战争的亲历者,有押解五士兵的其他士兵,有渎职的军官,更有凶手本人——出卖身体的唯一目的,竟然是为了爱情!妓女的标签被撕得粉碎,她以自己的纯洁献祭,最终踏上了断头台,与圣女贞德一般。
她和玛蒂尔德会面时,曾经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洗铅华,现出了神性。
她是玛蒂尔德的另一个化身,另一种可能。她们双手交握,像是接头,又像是嘱托。甚至可以将这一幕读解为一个向死而生的玛蒂尔德与一个决绝赴死的玛蒂尔德在对话。
蒂娜说,自己要杀光所有令她男人受苦的人。玛蒂尔德给她带来迟到的礼物——安奇的音乐怀表——乐声卡壳,藏匿的遗言显露出来:报复没用,快乐一点儿,别为我耽误了你的一生。
这遗言来得有点儿晚,不是吗?
但知她莫如他,安奇预料到了蒂娜的复仇,这一点,是他和她的相知。
对女性的致意
5 个士兵,串起了玛蒂尔德、蒂娜、农夫贝努瓦沉默无一言的妻子、木匠巴斯托爱上的朋友妻子艾洛蒂、在战场餐厅遇到的德军士兵的姐姐以及马涅克冒名顶替的阵亡士兵德罗谢尔的母亲等女性。这组女性群像,让我们看到了女人于爱情的坚守(玛蒂尔德)、对爱的忠贞(蒂娜)、以爱的名义去谅解敌方士兵的遭遇(德军士兵的姐姐)、以爱的心胸去接纳一个逃生士兵(马涅克)的谎言(德罗谢尔的母亲)。
玛蒂尔德拖着残腿上路;娼妓蒂娜为爱人复仇而被捕被杀;法德双方士兵的女人们背靠背、心连心坐在同一个阵地(墓地)的餐厅里;失忆的马涅克睁开眼睛看到德罗谢尔的母亲,问她:“你是谁?”那个女人说:“孩子,我是你的妈妈。”
这些设计皆具强烈的寓意。
女人们是未婚妻,是情人,是姐妹,是母亲,是娼妓也是圣女。
她们是男人们的起源和归乡,是原谅和接纳。
她们是悲剧的承担者,在残缺当中怀揣信望,从不气馁。
尽管从不对等,却从未辜负。
5 位男性,只活下来2 个,头部受创导致失忆的马涅克住进了疗养院,再次见到玛蒂尔德,他问:“你走路,不痛吗?”
久别之后的这一句问,与初见时如出一辙。
怎能不痛呢?!
不仅是残疾的腿,还有漫长的等待和寻找,还有等和找都换不来的绝望。
那是这片子里几乎所有女性的跋涉。
小说作者塞巴斯蒂安曾说,是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他和兄弟姐妹从硝烟当中逃难出来,最后把他们抚养长大。不管是谁给的苦果,那个强大到令人心疼的女人,一力承担了下来。
这部电影满载着对女性的善意、同情和悲悯,是对女性的致敬,亦是对爱情的致敬。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